《丧门星》丑老鸭

3、第 3 章

　　沈烨这辈子不敬长者、不信神佛，恣睢无忌地过了许多年，夜路走了不少，却从来不怕鬼。
　　可他却有个很怕的人。

　　“小沈哥！”
　　梦里，那张阔别多年，已不甚清晰的脸，似乎又有了鲜活的轮廓。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瞳仁很黑，微笑时会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一派青春灿烂的模样。
　　“我们队里还缺一名替补，你要不要来啊？”

　　“替补？” 虚长了少年几岁的沈烨感觉受到了侮辱，“老子人称‘盖帽王’，篮球场上的MVP，你让我当替补？！”
　　“因为你是全能王嘛！”少年的马屁随口就来，“不管谁被罚下来，你都能补上。”
　　“滚边儿去，没空陪你们一群小孩玩。”沈烨不吃他这一套。
　　“哎呀，小沈哥——”

　　沈烨甩了下手，试图把这难缠的一团甩开，却不小心甩到了一旁的车门上，登时吸了口气。
　　“怎么了？”正在开车的刘琳琳闻声看了过来。
　　“没事。”沈烨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刚打了个盹儿，梦到了……”
　　“嗯？”刘琳琳往这边歪了一下头。
　　“专心开你的车！”沈烨却不打算说了，侧脸看向车窗外。

　　熟悉的景象飞快地向后掠去。
　　这座他人生中头十几年生活过的城市和大多数现代化城市并无太大区别，放眼望去，都是些用钢筋、混凝土堆砌起来的高楼大厦。车辆只有在驶入海滨风景区时，远远地能看到一些有别于其他地方的、绿树掩映下的红色房顶。

　　沈烨这次回来，一是要乘着岛城霜染枫红，给某杂志拍一组写真，二是要参加《呼噜呼噜毛，吓不着》的综艺录制。
　　这之前，当地旅游局也联系过他，问他作为土生土长的岛城人，愿不愿意给这座城市录制一小段宣传片，到时搭档他的，会是他的好哥们顾辰。

　　沈烨当然不愿意。
　　这座城市打着“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的宣传语，每年都会吸引一大批游客来此，可这些鲜明的色彩投射在他的眼里，却是一片死灰。
　　他恨透这个城市了……以及，这个城市里的人。

　　刘琳琳将保姆车一路开到了居庸关路，对着两侧金灿灿的银杏树大呼小叫道：“好漂亮啊，哥！”
　　“嗯……”沈烨拖着长长的尾音，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那什么，”刘琳琳回头看了半死不活的沈烨一眼，提议道，“您老最近要不吃点儿地黄丸？”
　　“什么东西？”
　　“地黄丸。”刘琳琳腾出一只手来，掰着指头数道，“六味地黄丸、知柏地黄丸、左归丸、右归丸这些，能滋阴补肾的。”
　　“……”

　　“我这不是看您虚吗？”见沈烨眯起一双风流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刘琳琳急忙举起右手，三指并拢，佯装起誓，“我这都是为了您好。”
　　毕竟您老最近看上去精神不济也就算了，连跟人约炮的频率都变低了。
　　一看就是亏大发了。

　　“你是在激将我？”沈烨嗤笑一声。
　　“啥……玩意儿？”刘琳琳没跟不上沈烨的脑回路。
　　“想操|我，所以存心激我？”沈烨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刘琳琳一番，看似有些为难，“我对你这种型号的女人实在是有点儿……不过你要实在想要我，我可以蒙上眼，看能不能……”

　　“谢主隆恩，不必了！”
　　比起肾，刘琳琳觉得这位爷的脑子明显更不正常。

　　把车停在路边，刘琳琳指着前面的一撮人，问道：“那是不是《BALDR》家的工作人员？”
　　“是吧？”沈烨伸了个懒腰，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躁动。
　　“沈老师，您来了！”

　　沈烨冲他们点了下头，降尊纡贵般地打过了招呼，然后由造型组的人引着去到了一辆保姆车上，开始试衣服、做造型。
　　来岛城之后，他连续几晚没睡好，如今刚一坐定，就又打起了瞌睡。

　　“天哪，沈老师素颜也好好看！”
　　“毕竟是娱乐圈里的颜值天花板。”
　　“那话怎么说来着？”
　　“亲沈烨的脸，睡顾辰的人，花严谨的钱，用孟泽的肾！”
　　“对对对！”
　　……

　　周围是小姑娘们压抑着兴奋的谈话声。
　　换作平时，沈烨少不得得嘴贫两句，可他此刻实在太困了，上下眼皮一打架，居然又做起了梦——
　　“你是猪吗，季丞！”
　　梦里，沈烨捏着季丞的下巴，将他受伤的脸朝向自己。
　　那边脸又红又肿，还伴有几道划痕，一看便是有人将他按在墙上或地上摩擦过。
　　“块头挺大，人怎么这么废！”

　　季丞拍开沈烨的手，说：“他们人多……”
　　“人多怎么了？没听过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吗？打不过，你就跟他们玩儿命啊！”沈烨说道。
　　“你倒是玩儿个我看看！”季丞忽地看向沈烨。
　　“那可不行！”沈烨摆摆手，“恃强凌弱这种事儿太跌份了，我做不来。”
　　“你就只管说风凉话吧！”季丞冷笑了一声，狠狠地摔上家门。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沈烨打了个哈欠，想要从记忆里搜刮出点儿什么来，却发现越是用力想，就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确定——他沈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坯。

　　你看，就算是在梦里，当季丞有求于他时，也会被他轻飘飘地拒绝。
　　至于现实中……
　　他就更不是个东西了。

　　一番捯饬之后，沈烨顶着个文艺风的造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他有着四分之一的日耳曼血统，乍一看，这点儿血统并不突出，无非鼻梁高一点儿，眼窝较常人深一些。可当他把头发留至及肩处，并烫出微卷的效果，那一点儿血统便立刻被放大了。
　　虽然他的人品饱受诟病，但颜值真是没得说。

　　“哇！”周围传来一片惊呼。
　　此时的沈烨头戴贝雷帽，鼻梁上架了一副圆边眼镜，骚气锐减，整个人看着乖了许多。
　　就连对沈烨那张脸已经免疫的刘琳琳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过很快，刘琳琳把目光移到了不远处的一对……疑似兄弟的人身上。

　　年长的那位舒眉朗目，生得很有几分姿色，肩背宽而笔直，腰线却很窄，长身立于人群中，就像个活色生香的衣服架子。
　　年小的那位看着有些单薄，但唇红齿白，模样倒也可爱。

　　“那两位是……”刘琳琳问身边的人。
　　“年龄大的那个好像是我们主编的朋友，本名不清楚，艺名叫‘子禾’。其本身是一位编剧。”《BALDR》家的一位工作人员说道。
　　“哈。”刘琳琳有些意外。

　　子禾的大名她听说过，这两年国内外的各大电影节上，他有不下十次被提名或斩获最佳编剧奖。只是他本人从未在颁奖典礼上出现过，所以有人造谣他身患残疾，不良于行。
　　这他妈是不良于行？！

　　一阵风过，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挣脱了枝丫，慢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沈烨随手扫掉了肩上的一片落叶，然后一手端起调色盘，一手拿起画笔，装模作样地在一幅半成品的油画上描绘起来。
　　他虽然平时拍摄的风格大多是性感或暗黑风，但偶尔收起一身骚气，拍一组文艺风的照片，倒也得心应手。

　　说起来，《BALDR》这次的拍摄风格和以往很是不同——该杂志社崇尚原始，拍摄的照片中很喜欢代入性暗示，起码对别的艺人是这样。可换成荷尔蒙最炸裂的沈烨，他们不知道是想追求反差萌还是什么，居然玩起了文艺。

　　“操，这衣服可真刺挠！”可惜拍到一半，文艺青年突然破功，挠着脖子怒问道，“这毛衣什么材质的？怎么这么扎人？”
　　“不好意思。”工作人员赶紧凑过去，赔着小心说道，“这是纯羊毛的。请问您觉得扎吗？”
　　“你自己看！”沈烨扯开领口，冷白的皮肤上泛起一片红血丝。
　　“啊！”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时有些慌，“那个，我……”

　　沈烨虽然打扮得人畜无害，可内里就是条疯狗。他心情好的时候，天大的事情也可以小事化了；心情不好了，屁大点事儿也得无限放大。
　　但凡对沈烨有点儿了解的，谁不知道他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而此刻，这个睡眠不足的神经病明显心情不太好，一脸老子要杀个人，给自己助助兴的模样。

　　刘琳琳一看祖宗要发飙，赶紧走上前去，安抚道：“没事儿，这件不舒服，咱换一件。”
　　“换个屁！”沈烨一把掀起了毛衣，露出的腰身也泛起了红。

　　小姑娘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手足无措地说着：“对不起，沈老师，对不起，我我我……我们还准备了几件别的衣服，您看看要不要先去车上擦点药，然后……”
　　“接着怕？你他——”沈烨用尽最后一点儿绅士风度，把到嘴的“妈的”做了消音，然后气冲冲地往保姆车走去。

　　“至于吗，沈老师？”不远处，有人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沈老师”三个字像被他用唇舌细细地舔舐过了，说出来时带了一点儿道不明的暧昧。

　　沈烨阴着脸看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在这放肆，结果表情一僵。
　　他对上了一双较常人深邃许多，但没什么感情的眼睛。
　　那双眼睛瞳仁很黑，嘴角明明是上扬的，笑容却没有抵达眼底。

　　坏了。
　　沈烨心说。
　　夜路走多了，终于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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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回忆篇。
关于从哪个位置切入回忆，我纠结了很久，害，干脆赶早不赶晚，下一章就上了吧。没想到吧，前半截还是个校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