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门星》丑老鸭

2、第 2 章

　　陈婧虽暗示陈深，你将来会成为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可陈深却不敢对未来的日子抱有太大的期望。
　　他在对未来的隐忧中，翻来覆去了一整夜没睡着。

　　第二天，习惯了昼伏夜出的陈婧难得起了个大早，决定在陈深离开前，用自己母爱的光辉再普照陈深一次，于是进厨房给陈深下了个面。

　　此面卖相尚可，口感欠佳。
　　但想着这是陈婧在这十年来，少有的一次展露厨艺，陈深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将面条一根一根地吸进了嘴里。

　　“赶紧的！”陈婧的耐心和她飘忽不定的母爱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见她跷着二郎腿坐在一边，曲起食指敲击着桌面，不耐烦地催促道，“吃完了饭就赶紧收拾东西，待会儿有人来接你。”
　　陈深的手一抖，觉得这碗口感欠佳的面条彻底失去了味道。
　　“妈妈……”他瞬间憋出了一泡眼泪，想要再挽留一次。

　　“把你的马尿憋回去！”陈婧却不吃他这一套，环顾了一下空间狭窄的屋子，说，“家里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你看好了什么，就自己拿吧。”
　　言毕，她点了根烟，一边吸着一边来到窗前。
　　“啧，来得真慢。”她的语气里有些不爽，像是着急要把陈深这块不烫手，但噎人的山芋扔出去。

　　陈深的眼泪滴进了面前的汤碗里。
　　他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面条吃进了肚子，然后端起碗把汤也喝了。随即，他放下碗，一言不发地收拾起自己的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
　　至于其他……算了，他也没什么所有物了。

　　他放弃了，连同他多年来求而不得的母爱。
　　至于父爱，没得到过，也就不会抱有太大的幻想。

　　东西刚收拾好，那个陈婧嘴里说要来接他的男人就敲响了房门。
　　陈深以为来的会是他爸爸，开门却发现外面站了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个高腿长，穿了件白色衬衣，戴了副窄边眼镜，模样看上去很是周正。

　　“哟，来了？”陈深正犹豫着，陈婧已经越过他，迎了上去。
　　“婧婧姐。”年轻人对陈婧点了下头，道了声“好久不见”。随即，他将目光移到陈深脸上，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

　　“像他那个死鬼爹吧？”陈婧笑了一声，道，“先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嗯。”年轻人对摆在门口那几双脏得各有千秋的拖鞋本也不打算上脚，闻言从善如流地进了屋。

　　陈深跟在年轻人身后，瞧着年轻人虽然坐下了，两条大长腿却支棱在沙发和茶几之间，颇有些无处安放的局促，心想这人好高啊。

　　“这是你季叔叔，季丞。”陈婧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对陈深介绍道。
　　“季叔叔。”陈深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
　　“你好。”名叫“季丞”的年轻人冲陈深笑了笑。随即，他在陈婧忙着泡茶的工夫，似有若无地掸了一下陈婧拍过的那边肩膀。

　　“说起来，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联系上你。”陈婧把茶递给季丞，问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一瞬间的沉默。
　　“算了。”陈婧只道这人过得可能不好，也不再追问，只是在面对故人时，难免有些感慨，“十多年没见，长大了……”

　　季丞把茶杯放到一边，没打算喝，也没打算跟人叙旧。他推了下眼镜，打算直接说正事。“陈深他……”
　　“唉，想当初……”陈婧却像是不会看人脸色，非要将憋了一肚子的过往史说给季丞听，“你和沈烨前后脚离开这里，你陈叔叔本来也想带我搬去别处住的，可谁料他开着开着车，出现了脑血栓……要我说，咱们这一层就是风水不好，没人能活到寿终正寝。”

　　季丞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好像也不全是。”陈婧打开了话匣子，一时间有些收势不住，“你看刘奶奶，就沈烨隔壁那个老太太，你还记得吗？她当年经常给你们烙饼吃的。现如今，她都老掉牙了，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好些年，就是不断气。说起来，短寿的只是我们三家人而已……”
　　季丞没有吭声。

　　“沈烨虽然是个混账，但对刘奶奶最是热心。刘奶奶家里有点儿什么事，他帮衬得比谁都勤快。”陈婧的睫毛扑闪了一下，虚假的悲哀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伤感。她望向窗外，像是看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他如今得道了，成了咱们这些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大明星，咱们这些人想见他一面可太难了。”
　　“放心吧，见他一面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我会把陈深送到他身边的。”提及沈烨，季丞终于给出一点儿反应。
　　同样给出反应的，还有陈深。“妈妈，沈烨真的是……”

　　“你爸呀。”陈婧一扫方才的忧郁，满是恶意地看向陈深。她龇着几颗被烟渍漆得发黄的牙齿，阴阳怪气道，“怎么样，开心吗？你爸可是最当红的歌星。”
　　“唔……”陈深自觉只做个闷葫芦还不行，他得做个锯嘴葫芦。
　　这儿根本没他插嘴的份儿。

　　“他真是沈烨的孩子？”陈深闭上了嘴，季丞却打算问个明白。
　　“怎么，”陈婧冲陈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道，“不像？”
　　“嗯。”季丞直言，“不像。”
　　“哈，那可能是被我的基因连累了吧。”陈婧发出一声似嘲若讽的笑，“毕竟沈烨的脸可是被吹成神颜，我区区一介凡人，就算被神仙操了，也顶多生出个杂种来。”

　　季丞噎了一下，没想到陈婧吃下去的枪药，喷出来时会变成无差别的扫射。
　　看她这个样子，是说不出什么正经话了。
　　季丞看了眼缩在一旁沙发凳上，瘦弱又可怜的那一团名为“陈深”的活物，心说这孩子实在不像沈烨的种。

　　沈烨是个人来疯，或者说就是个疯子。他活得热烈又招摇，自恋又自大。
　　而陈深，从皮相，到骨相，再到性情，哪有一点儿像沈烨的地方。
　　不过……

　　“他是不是沈烨的种，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不是吗？”陈婧突然贴过来，小声说道。
　　季丞本来下意识地要与她拉开一点儿距离，但陈婧的话让他定在原地。
　　“我知道你在娱乐圈里多少有点儿关系，想见沈烨不难。可匆匆见上一面之后呢？你就不想找个由头，跟他继续保持联系？”陈婧笑得别有深意，“陈深是我主动送给你的。你拿他当垫脚石或什么，都可以。”

　　季丞眯起眼，看向陈婧。
　　“要说沈烨真是个祸害啊。有些人，比如我，满心想要爬上他的床，有些人……”陈婧笑盈盈地看向季丞，脸上的恶意比看向陈深时更胜，“青春期里种下一个绮梦，从此便念念不忘。”

　　一梦多年的季丞在经过短暂的愣怔之后，忽地笑了起来：“是啊……”
　　他自认为藏在心底的秘密，原来早就被人发现了。

　　陈婧没从季丞脸上看到预期中的尴尬，颇觉无趣，心想这该死的小区，当真就养不出一个正常人。
　　她也好，沈烨也好，季丞也好……
　　当然，这一切都可以归咎于命运，若非无奈，谁又愿意当个神经病。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嬉笑、打闹声。
　　季丞恍了下神，过去被时光打磨得不甚清晰的记忆，如今竟鲜活地出现在了脑海里——
　　“乖丞儿，帮我写两篇作文行不？”
　　“不行，走开！”
　　“嘿，这熊玩意儿……哟，这不是亲爱的婧婧姐吗，帮我写两篇作文吧？”
　　“你自己不长手啊！”
　　“我这不是约了人打球嘛。”
　　“帮你可以，有什么好处？”
　　“不才，区区就这张皮囊值钱，要不我亲你一下？”
　　“我呸！”
　　“呀，你不会还肖想我的身体吧，过分了啊……”
　　“你可闭嘴吧！当着大丞的面儿，就不能正经点儿。”
　　“这小东西才多大，他知道个屁！”
　　“你自己还是个熊孩子，少在这卖老，滚滚滚！”
　　……

　　结束了无用的回忆，季丞看向陈深，问道：“现在走吗？”
　　“啊……”陈深看向陈婧。
　　“走吧。”陈婧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沈烨这人不是很着调，你去到他身边，也别指望能啃老。你呀，还是得好好学习，将来争取能凭自己的本事混出个人样。”

　　陈深收下了陈婧的交代，背上书包，拎上行李，跟着季丞出了门。
　　母子俩没有依依不舍的送别——陈婧的屁股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沙发，陈深方一踏出门，便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刻的陈深……倒多少有点儿像沈烨了。

　　季丞微微一笑，始终看不出情绪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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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季丞就是攻了。
这个故事应该不会太压抑，因为有沈烨这个灿烂的疯批在，整体的基调应该还是很活泼的。
回忆篇晚两章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