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恋手札[破镜重圆]》远迩

2、手札第二页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久的，骗子的喜欢更不是。
　　——《思恋手札》

　　晚上七点，时羡赶到觅live酒吧。
　　它位于这条商业街最中心位置，据说老板是位有钱有势的公子哥。

　　酒吧里装修风格简约，诡谲灯光四处闪烁，映照着桌面上的每一个透明玻璃杯。
　　舞台上一支乐队正在演奏摇滚乐，音色节奏强烈，将卡座上客人的高昂情绪纷纷激起。
　　氛围无比热烈，声音纷扰繁杂，但吧台前身穿制服的调酒师小姐姐却淡定从容地晃动着摇酒壶。

　　二楼是包厢，时羡上楼梯，看见盛意靠墙站在拐角处。
　　盛意眼快地看到她，朝她空无一人的身后瞥了又瞥：“你没摇人啊？“

　　“……”
　　时羡没想到她还真打算让自己摇人来捉.奸，默了一瞬后回：“混.场.子的大哥今天都去跑别的业务了，暂时摇不到人。”

　　盛意遗憾地咂舌：“好吧。”
　　回归正事，时羡面色认真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你看清楚了吗，确定是他？”

　　盛意坚定地点头：“我双眼视力5.2，连那男的伸没伸舌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

　　时羡边走边听她继续说：
　　“我没拍到他们亲嘴的视频，只拍到他们俩距离很近地走在一起，这视频给思言看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来，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叫你来了。”

　　“直接跟思言说吧，她男朋友出轨了。”
　　“可……”盛意面色犹豫，“她本来就因为双腿截肢抑郁寡欢，要是知道自己谈了四五年快要结婚的伴侣出轨，会不会承受不住？”

　　时羡声音很淡：“不会的，她只是失去了个不要脸又喜欢犯贱的男人而已。”
　　盛意沉思一下觉得她说的对，又突然想起来个事，满脸怒色。

　　“那男的真不要脸！我听到他跟小三儿说，他觉得现在思言配不上他，早想把她甩了。”
　　“要不是我当时被朋友给拦着，早冲上去撕烂他那张臭嘴了，再啪啪给那女的两巴掌。”

　　确实挺不要脸的，时羡想到那男人以前在许思言面前一口一个“思言宝贝”地叫着，现在却在背后向别的女人贬低自己交往了好几年的女友，眉头便微蹙起。
　　她问：“他现在在哪呢？”

　　盛意指尖抵着下巴，沉思几秒后回：“我当时看到他进了203还是204包厢来着？”
　　“好，走吧。”她点头，脚下步履微快，“去问问他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闻言，盛意微眯起眼，咬牙切齿：“我还要撕烂他和小三的嘴。”

　　—

　　时羡曲指叩响203包厢的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她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包厢里扫了一圈后，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敲错了。”

　　门一关，她跟盛意说：“203没有他。”
　　“不在203那就在204，走！”

　　204包厢就在隔壁。
　　时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盛意一把推开那道门，气势汹汹地走进去，高跟鞋踩得咚咚响。

　　她跟在后面，没走几步路，又猝然停下——

　　包厢空间宽敞，是星空顶，最后面立着一墙酒柜，空气中散着淡淡酒味。
　　穿着骚包丝质衬衣的黄毛男人拿着麦，停下了他的鬼哭狼嚎。
　　几个年轻男人围着牌桌在打牌，这时也齐齐抬头，将目光投向门口。
　　靠近那面酒柜的黑色皮质沙发上还坐着个男人，他漫不经心地侧过脸来。

　　一瞬间，时羡看清了他的面容——
　　是闻宴。

　　“……”
　　一室沉默。

　　时羡和盛意两个人站在包厢正中，和一屋子的男人，面面相觑。

　　静默几秒。
　　时羡声音很轻地问：“这里也没有周承。你视力真的有5.2吗，怎么连他进了哪个包厢都能看错？”

　　“不要质疑我的视力。”盛意偏头小声跟她说话，“会不会他跟那小三已经走了？”
　　“那我们也走吧。”
　　“那你跟他们解释，我社恐。”
　　“……你社恐你之前还敢叫我摇人？”

　　气氛诡异。

　　黄毛男人在这时候举着话筒，挑眉问：“两位女士，请问你们？”
　　时羡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来：“不好意思，我们在玩大冒险，打扰到你们了。”
　　“这样啊——”黄毛语音拖长，慢悠悠道，“这架势，我还以为是来干架的呢。”

　　就是来干架的盛意：“……”
　　她摆手笑道：“怎么会呢，我们都是遵守社会公德的好青年，绝不会给人民警察添负担。”

　　听到这话的时羡想到她之前还叫自己摇人过来，忍不住侧头轻笑，却猝不及防和一道视线对上。
　　闻宴姿态闲散地靠坐在沙发上，白衬衫袖口翻折，手腕上戴一块表，表盘泛着微微冷光。

　　时羡面色无波地抽回视线，牵着盛意的手准备走，闻宴开口了。
　　他拾杯轻抿一口酒，目光看起来疏淡又随意，而后说：“大冒险内容是什么？”

　　似是没想到他会开口，其他男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黄毛更夸张，他神情震惊，就像是看到一个哑巴张嘴说话了一样。

　　时羡也没想到闻宴会这样问，愣了一下后，想着编个什么内容出来，却一时脑袋空白。
　　盛意见她好半天不说话，随便应付道：“进到一个包厢，找里面最帅的男人要联系方式。”

　　闻宴指腹摩挲酒杯，神色淡淡的，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有人挑眉，戏谑道：“还要不要？”
　　盛意犹豫一下，说：“要。”

　　黄毛应该是感觉到了好玩，亢奋地喊麦：“兄弟们，谁要是被这两位小姐姐要了联系方式，那今晚酒水他全包！”
　　牌桌上有个男人拿筹码丢他：“季卫舟，你是不是有病，长得帅还要多花钱啊。”
　　叫季卫舟的黄毛挑眉，吊儿郎当地说：“你急什么？又轮不到你身上，这种好事当然是我们闻哥得。”

　　一看就知道，这包厢里的人非富即贵，随随便便洒出个几十万、几百万，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消遣。
　　于是盛意心里没负担，小声地问起时羡来：“羡羡，我们要谁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她朝闻宴的方向微微扬下巴。

　　“不怎么样。”时羡淡淡地回。
　　音量虽不大，但足够包厢里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闻宴只是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似是没将她的话放心上。

　　盛意惊叹她眼光什么时候变这么高去了，其他人抿嘴笑得含蓄，只有季卫舟一个人拍着桌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草，我这还第一次见觉得闻哥长得不怎么样的人。”

　　时羡没理会这些笑声，偏头跟盛意说：“走吧，意意。”
　　盛意跟着她出门，还回过头来指着季卫舟，笑得玩味：“你长得最帅，今晚酒水你包吧。”

　　季卫舟：“……”

　　过了好一会儿，季卫舟指着自己，对着这一屋子人说：“兄弟们谁懂啊？我居然打败了了闻哥，打败了你们，成为了这里最帅的男人！”
　　其他人感到无语，不愿意搭理他。

　　星光顶投下灯光，洒在闻宴身上，他垂着眼睑，神情辨不出情绪。
　　喝完手中那杯酒之后，他站起身来，淡声道：“我出去透气。”

　　—

　　没找到周承，盛意回了朋友包厢，时羡下楼准备回家。
　　她正低头捧着手机想措辞，该怎么跟许思言说这事，迎面撞上了个人。

　　“不好意——”
　　“你他妈的能不能长点眼——”

　　时羡道歉的话和对方暴躁的怒骂，在看见彼此脸的那一刻，都戛然而止。
　　缓了一下，时羡扯唇，慢悠悠道：“是你啊，周承。”

　　很巧。
　　她和盛意今晚找了好久的男人，此时正搂着一卷发女人的腰，略带醉意地站在她面前。

　　周承似是没料到会在这儿碰见女朋友的闺蜜，神情显现几分紧张，他手从女人身上抽离。
　　“时羡，你怎么在这儿？”

　　“噢，我来找一对寡廉鲜耻的野鸳鸯。”时羡轻笑着，目光在女人脸上扫一圈，“这位是？”
　　周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的暗讽，还在欲盖弥彰地遮掩：“我朋友，喝了点酒走路不稳，刚刚差点摔倒，我扶了她一把。”

　　话虽是这样说，可他们的肩膀仍旧挨在一起。
　　时羡目光直白地盯着周承看，没在他身上看到任何能配得上许思言的优点后，又随意瞥了几眼卷发女人。

　　而后发出一声轻嘲：“这样一副扶不起来的烂泥模样，难怪你要当三啊。”
　　周承比卷发女人先一步变了脸色：“时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跟她是正经朋友关系。”

　　“什么朋友，亲嘴亲得难舍难分，唇友谊？”
　　女人声音尖锐：“这位小姐，我瞧你也长了一双眼睛，怎么跟瞎子一样呢。”
　　“我看你也像个人，怎么净做些不是人干的事儿啊。”

　　时羡平时性子挺温和，说话也细声细语的，情绪很少有起伏波动。
　　一是因为她遇上的都是正常人，二是大多数事情她都没放在心上。
　　要真有人把她惹烦了，她说起话来挺尖酸刻薄的。
　　对方如果实在做得太过了，她也能想出个妥善的法子，让他半点好处都得不到。

　　时羡眉眼生出厌恶，她嗤之以鼻道：“也就她这样的女人，能配得上你这样的男人，毕竟两个人都跟癞.□□一样，皮厚得很。”
　　她转身就走，却被周承扯住胳膊。
　　她回头，用力甩了下手，没挣脱开，语气彻底冷下来：“放手。”

　　周承不放，他说：“时羡，你别他妈去思言面前乱说话，你就这么见不得自己好姐妹过得好吗，非要去破坏她的感情。”
　　时羡：“……”

　　女人不动声色地轻轻拉着周承衣角，抬高锥子般的下巴，眸光略含挑衅。

　　时羡气笑了。
　　胳膊上的触感温热黏腻，她嫌恶地皱起眉头，又重复了一遍：“放手。”

　　周承仍旧不放，还抓得紧紧的：“时羡，我到时候会跟思言解释清楚的，我和她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倒是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上来就指着我和我同事骂，你妈是这样教你的吗？”

　　“啪！”
　　时羡彻底没了耐心，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动静太大，卡座上的众人好奇地看过来，有些甚至掏出手机来拍摄，演奏声也刻意地弱下来。

　　周承不可思议地松开了手。
　　他摸了摸脸，神情有些愣怔，直到时羡转身走出几步远的距离，才回过神来，随后，怒不可遏地拎起旁边卡座上的一瓶酒，就要冲过去。

　　“时羡，你他妈真是贱得——”
　　粗鄙不堪的怒骂停止。

　　“啊啊啊！”
　　与此同时，女人尖锐的叫声响起。

　　时羡转身看去，看见暴怒的男人双脚定在原地，和卷发女人一起被兜头浇了酒。
　　他们俩头发湿透，身上衣物洇脏，酒液滴滴答答往下砸，模样狼狈不堪。

　　“聒噪。”

　　音乐声停了，本该嘈杂喧闹的酒吧安静下来，这道清凌凌的声音，不缓不慢地传入众人耳里。

　　“……”
　　谁来酒吧会嫌吵啊，众人窸窸窣窣笑出声来。

　　时羡循声仰头，看见二楼栏杆处站着好些个男人，都是她前不久在204包厢见到的那群人。
　　闻宴也在其中，他手懒懒搭在栏杆上，微微弓背垂头，目光垂睨下来。

　　酒是他泼的，话也是他说的。

　　季卫舟站在他身旁，拍了几下栏杆，面色不耐地“啧”了一声，对着一楼的周承说：“哥们，这是干嘛呢，在我酒吧欺负女性？”

　　还没等周承回话，卷发女人指着时羡，语气很冲地说：“是她先挑的事。”
　　“是你先不要脸的吧。”离他们较近的一个男人听了个大概，哼笑着，“是不是你抢她男人了？”

　　时羡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眼光这么差，刚想说话，季卫舟幽幽道：“那很抱歉，我酒吧不欢迎这种人，是你们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们出去？”

　　周承惹不起他，眼神一暗，手握成拳，没管女人，径直往外走着。
　　女人只好面色泛红，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忽地——

　　“等一下。”闻宴叫停他们，腔调漫不经心，“走之前找领班要一下衣物赔偿。”

　　嘲讽意味不言而喻，有人噗呲笑出声来，周承将笑声和议论声听在耳边里，拳头握得更紧了。
　　但他只是脚步微顿，而后便不管身边的卷发女人，快步流星地走出酒吧。

　　看完热闹，酒吧氛围又恢复如常。

　　时羡正要离开，盛意在这时候小跑过来抱住她，问：“你没事吧羡羡？”
　　“没事。”

　　盛意松了口气，继续在她耳边说：“妈的，真解气啊，我没想到黄毛居然是这儿的老板，也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禁欲的男人，居然会把酒浇别人头上。”

　　时羡也没想到闻宴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抬眼，看见他居高临下地站着，指尖在栏杆上轻轻叩敲，听见他不甚在意道：“今晚酒水我包，你们玩得随意。”

　　时羡敛睫，收回目光。
　　她想，八年了，他确实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