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告白哦》缚清酒

8、偷哭

　　为什么是公主抱而不是驮在后背，贺嘉树在短暂的几秒内，被程星灿虚弱的模样勾起一股羞辱他的恶念。

　　一个会因为几句话和他划分楚河汉界、形同陌路的室友，也是在规矩之内可以惩罚违规乱纪的风纪委员，与他这种打架逃学、成绩垫底的学生比起来，太高高在上。程星灿清高，傲气，有惹恶人羞辱他的铮铮之骨。

　　贺嘉树便想用抱女生的方式，让这样一位‘风光霁月’的‘敌人’，像一位女生一样在他怀里。

　　当然这些程星灿自然揣测不到，也无从得知，他确实觉得不太舒服，很难堪。可腹部疼痛未尽，无暇让贺嘉树放他下去。

　　送到医院时，疼痛已经缓和了过去，一番检查下来，确定没有大碍，躺着休息几个小时就成。

　　晚自习开始前，杨杰给程星灿打来电话询问情况，知道没事让他回学校后直接回宿舍休息，今晚不用上自习。

　　听到这话的裴淮抱怨杨杰不公平，却只是嘟囔，没有别的意思。

　　贺嘉树冷不丁的怼他：“找人踢你一脚，在医院住上十天半月，爽不死你。”

　　回学校的车是贺嘉树叫的，司机开的很稳，程星灿吃过药，加上经历了一番疼痛，在车上睡着了。

　　与他一同坐在后座上的是贺嘉树，车来时裴淮跑的快直接钻上了副驾驶座，还不忘叮嘱贺嘉树照顾好程星灿。

　　此时贺嘉树瞥了一眼歪着身子的程星灿，要不是亲耳听医生说程星灿没事，真会怀疑是不是严重到晕了过去。出租车稳稳停在一中校门口，贺嘉树拍程星灿的肩膀，将他叫醒。

　　双眼掀开缝隙的程星灿迷茫的看着他。

　　“到学校了。下车。”贺嘉树觉得他的眼神像刚睡醒的猫崽子。

　　程星灿嗯了声，恍恍惚惚的下车，走了几步路脑子终于清醒。

　　“裴淮，你去上自习。”进了校门，贺嘉树准备和裴淮分道。

　　“啥？”裴淮惊疑的看着他，旋即不满，“为什么不是我送程哥回宿舍休息，你去上自习？”

　　贺嘉树挺义正言辞的说：“我不是读书的料。”

　　他有这个认知，裴淮非常欣慰，可是他很不爽。贺嘉树二话不说拽着程星灿径直朝宿舍方向走，暗淡的灯光下裴淮撇起了嘴，“真不是个玩意儿。无耻。”

　　无耻的贺嘉树将程星灿送回宿舍，坐到椅子上一边摸手机一边说：“医生建议你今晚早点休息。”

　　他不知道程星灿听见没有，许久没有声音，歪头看过去，程星灿站在梯子前，下一刻一只脚踩在梯子上。

　　没晕倒。

　　贺嘉树有种被当做空气的不爽感，“喂！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

　　即便贺嘉树在他狼狈无助的时候解救了他，程星灿依然不能摆脱贺嘉树送给他的羞辱，他不会跨过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爬上床直直倒下去，合上眼拉过被子盖到身上。

　　他也帮过贺嘉树一次，两两抵消吧。

　　继续井水不犯河水，继续刻意冷落忽视，萌芽的情感就无法得到生长，不出许久，那点微薄的爱会消失的。

　　没有得到回应，贺嘉树心有不服，考虑到程星灿身体不适就这么算了，没必要和一病秧子计较。

　　下晚自习，比许艺洲更早到宿舍的不是裴淮，是杨杰。

　　贺嘉树正洗完澡出来，和他四目相对。

　　看到让人头疼的差生贺嘉树，杨杰的反应已经到了忽略的地步，直接站到程星灿床边，只看到程星灿的后脑。他不得不跟贺嘉树说话，“程星灿回来后一直睡到现在？”

　　贺嘉树边往架子上放沐浴露，边嗯了声。

　　杨杰担忧的凝视程星灿片刻，又向贺嘉树问了具体情况，更向他说明杨宝忠报警在学校闹了两小时，是他爸过来处理的。

　　贺嘉树不爽的问：“是不是给钱了？”

　　“不论程星灿的爸爸为人如何，他受到了你的伤害是事实，只要伤害构成，罪便形成了。”

　　贺嘉树极为不屑的呵了声，“我不是不敢认罪，我只是觉得既然给那种人渣钱，不如我找人绑了他，到无人之地揍他半死不活。”

　　杨杰的眉头皱的很紧。贺嘉树身上有一股惹不得的野性，一点点狠劲显得特别暴戾。

　　“年少无知。”

　　丢下短短四个字，杨杰便走了。

　　许艺洲与裴淮回来时都关心问了程星灿情况，知道他只是睡着了没有打扰。

　　贺嘉树爬上梯子，朝程星灿的床爬过去，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确定没死，掉头要回自己床上。

　　偏偏这时候程星灿睁开了眼，睡眼朦胧望着他。

　　贺嘉树有片刻的发呆，程星灿沙哑的声音让他意识清醒。

　　“你做什么？”

　　“看你死没死。”没有任何思考的话脱口而出，程星灿双眼霎时清明，怀疑的盯着贺嘉树。

　　贺嘉树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刺挠，扭头爬回了自己床上玩手机。

　　这一夜程星灿辗转反侧，十分难熬撑到天亮。

　　上午第三堂课上到一半，杨杰到教室门口将程星灿叫去了办公室。走到办公室门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程星灿冷了下来，胃里更是恶心不止。

　　脸色煞白走进去，冷寂无情的眼看向杨宝忠那张怎么看怎么都狰狞的脸，被狠狠瞪一眼后瞥向他身边的陈秀芝，女人唇无血色，嘴角明显可见一块淤青。她又被打了，是在昨晚。

　　程星灿感到沉沉的无力。

　　“赔钱！”杨宝忠刹地拍桌而起，指着程星灿喊道。

　　杨杰皱着眉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有话好好说，不要大喊大叫。”

　　“这事就不能好好说。”杨宝忠挥开杨杰，气势汹汹走到程星灿面前，瞪着浑浊的双眼说：“赶紧把钱给了，不然这书你别想念下去。”

　　“没钱。”程星灿淡定且无情的说。

　　“那就把学退了，让学校把学费吐出来。”杨宝忠不轻不重拍程星灿的脑袋，“吃我的住我的，这笔钱你就是出去卖也得给，知不知道？”

　　还不到16岁的男孩被叫去卖还债，换谁听了都不爽，可程星灿脸上的表情很单薄，依然镇静，内心也无波动。

　　坐在角落的老师突然站起身说：“再叫孩子去卖我立刻报警。昨天在这闹还不够，今天又来，张口闭口都是钱，自己怎不去挣？也没见你缺胳膊少腿！”

　　这位班主任也是（3）班的化学老师唐思虹，她可不是杨杰的性子，能文能武，训人也有一招。像杨宝忠这样的，她很看不惯，忍受够了，势必要跟他口舌一番。

　　杨宝忠被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屡屡哑口无言，最后将矛头转向程星灿，把他痛骂了一顿，难听程度令人咂舌。陈秀芝像木头人一样坐那不动，半点声音也不出。

　　杨宝忠这次来，无非是要钱，不给钱这事一定会永无止境。杨杰在与程星灿沟通后，打电话给了他爷爷程振宇。

　　老两口衣服没来得及换，挂了电话匆匆忙忙赶来了学校，程星灿到校门口接的人。

　　他们没有带钱来，家中没有那么多现金不说，当时程星灿要回程家时，杨宝忠与陈秀芝直接放人走，一个字也没提这些年的抚养费，且他夫妻俩巴不得让程星灿滚出杨家的。如今要来闹抚养费，实在过分。

　　这事闹到下午一点才有了结果，三万四万他们老两口掏不出，万把块能凑齐了拿出来了账。无奈老两口实在捉襟见肘，杨杰费尽口舌才让杨宝忠答应只要一万五，过几天自己去程家取。

　　送老两口出学校的路上，程星灿红着眼说想退学，他不想念书了。

　　“不行。”程振宇决然拒绝，何槐花眼中噙着泪说：“星星，这书你必须读，你这么小，除了学校还能做什么？难道你想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在田地里弯着腰？”

　　程振宇明白程星灿在担心钱的事，出言安抚了几句。

　　不读书的念头程星灿暂时打消了，可目送老两口消失在校门，绷不住的咬着牙哭了。

　　不敢回宿舍，更不敢回教室，只能往厕所躲。

　　一直对食堂饭菜不满意的贺嘉树中午又翻墙出去吃，吃饱后到奶茶店买了一杯西瓜椰椰冰，揣在兜里翻墙进校。他知道黎呦吃完午饭直接去教室，准备将奶茶送过去。

　　在操场上看到程星灿低着头进了笃行楼，好几个小时没看到这个人，挺纳闷这位好学生课都不上干啥去了。

　　他脚步快，很快追了上去，看见程星灿没进教室，他去的方向是厕所位置。（1）班在去厕所的路上，贺嘉树继续朝着同样的方向去，程星灿拐弯背影消失在过道。另一个女生从（1）班教室出来，贺嘉树惊了一秒，看她也向厕所走。

　　“好巧。”贺嘉树低喃，暗想这就是缘分。

　　黎呦进了厕所，贺嘉树将手伸进校服兜里摸着奶茶，站在厕所外等她出来，心情很美。

　　这个点教学楼学生不多，路过的人看到贺嘉树两手插兜靠在厕所外的墙壁上，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约莫过了五六分钟，黎呦仍没出来，从男厕出来的两个男生边走边聊厕所里有人在哭，不知道是谁。

　　贺嘉树不以为意扫了那两名学生一眼，又过了几分钟黎呦出来了，手里拿着纸巾擦手上的水。

　　“黎呦。”贺嘉树叫住她。

　　黎呦平淡的看向他，眼里一片冷清，甚至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憎恶。

　　“我等你很久了。”贺嘉树走近一点，尽量很自然。

　　“有事？”

　　贺嘉树浅笑一下，掏出奶茶递给她，“刚买的。”

　　黎呦淡淡看了一眼，又疑惑的看他，“为什么？”

　　“没别的意思，单纯想请你。拿着吧。”贺嘉树第一次追女生，不太懂怎么个追法，但送奶茶送零食还有送是基操，他懂。

　　黎呦客气的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喝奶茶。”

　　“啊？女生不是拒绝不了奶茶吗？买的时候我还特意问了店员，她说大多女生喜欢西瓜椰椰，颜值高，口味清爽。”

　　黎呦将湿透的纸巾放入校服兜里，“我是大多女生之外。”音落，径直往教室走去。

　　“唉，黎呦。”贺嘉树有些不知所措，握着奶茶呆站着。

　　靠！

　　“那你喜欢那种？我马上去买。”

　　贺嘉树追上去想问清楚，黎呦半点好颜色不给，踏进教室无情将教室门关上。

　　碰了一鼻子灰的贺嘉树伸手把门推开，还没离开的黎呦对他说：“这是（1）班教室，请你不要在此停留，妨碍（1）班同学学习。”

　　真够无情的！

　　贺嘉树心头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没生气，反而更喜欢黎呦这种对人爱答不理的性格。

　　悻悻回到教室，将杯壁冒着水珠的奶茶放在书桌上，摸出手机打开最近为了追黎呦才看的校园言情小说，没看两页前排的空座多了个人。微微抬头看了眼，正是程星灿，干净的校服外套背面清晰挂着三个字——贺嘉树。

　　当时还校服程星灿嫌弃上面有字，他说赔程星灿又不答应，硬将写了他名字的校服要了回去穿在身上。

　　贺嘉树觉得他这个人挺搞笑的，嫌弃又舍不得。

　　看到他趴在书桌上，不像平时看书做题，又想到上午课没上完，疑心重重的抬脚蹬他的凳子。

　　蹬一下程星灿没反应，第二次依然没有。贺嘉树停下来，关上手机站起身坐到程星灿前排。

　　“程星灿，数学作业你做了吗？”

　　“不做。”嗡嗡的声音很怪异，贺嘉树凑近些，“第三节课老杨叫你去干吗？”

　　程星灿不语。

　　贺嘉树怀疑程星灿现在的异样和上午杨杰叫走他有关系，他又想起在厕所外听到那两个男生说厕所里有人哭，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在厕所哭的人是你？为什么？”

　　程星灿依然不语。

　　贺嘉树沉了一口气，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八卦，我……”

　　关心？

　　还是好奇？

　　贺嘉树想了想，觉得是关心才对，“作为同学，我这是在关心你。”

　　过了半分钟，程星灿微微从臂弯里露出红肿的眼，水雾雾的泛着波澜。

　　“和你没有关系，别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