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少女的祈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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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非清心寡欲之辈，恰恰相反，是个多情种子，且极易伤心落泪。不过我的动情是为了自己感慨，我只爱我自己。
“骡马市到了，换乘1号线前往树德实验中学、市三医院的乘客，请从左侧车门下车……”
三医院又长了些年岁，新添了几座高楼。
“对于患者来说，骨科医生就像是雪中送炭，而康复治疗师就是锦上添花。”
“在这里，我们和他们相处得就像家人一样。”
唐陈果记得每位老师说过的话，记了很久，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那亦是她在这个行业的初心。把患者当作家人，用毕生所学去帮助他们，帮助他们构建与这个社会的新联系，这是康复治疗师的责任和使命。
“兰老师、周老师，中午好呀！”
年关将至，治疗室的患者大多已出院，只有几个老病人还在这里。
“小唐！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师们看到唐陈果，有些意外。
兰老师一如既往的干练，未见其面先闻其名，听其他老师说她雷厉风行，但见到时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第一眼就很喜欢。兰老师真的极好，她会教很多治疗手法和指导实践操作，会一起讨论病例，会毫无保留地传授。
周老师剪了短发换了种风格，一直认为周老师很厉害，不仅要做言语还要做运动，一个人撑起了言语治疗。记得她问过“觉得康复累不累”，当时那个实习生回答说“不累，康复很好玩，就很有成就感”，现在再问，那个学生还是一样的答案。
默契地和刘哥交换眼神，他瘦了好多，看来和兰老师的约定应该完成了，右侧上下肢肌张力也有明显改善，现在能独立用右手握住瓶子喝水。刘哥是外表看起来高冷实则很温柔的人，以前给他做训练的时候经常发生有趣的事儿。因为疾病导致记忆能力差，所以给他做运动治疗的时候会开玩笑的问他“今天吃了什么”、“你大学是在哪里上的”……他记不住就会说“不想说”或“一会儿再告诉你”然后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会偷懒，每天下午做训练时经常在训练量上讨价还价，每次都说好累啊不想做了，然后又不得不乖乖做完。
离别的话总是有些煽情，在实习的最后一天，唐陈果问:“刘哥，不会我走了你就把我忘了吧？”
“怎么可能。”
“真的？”看他自信的样子怎么有点不靠谱呢。
这时刘哥一本正经的温柔地拍拍心口:“记在这里不会忘。”
他真的没有忘记。那段时光是最快乐的日子，往后的岁月再没有它惊艳。
“昨天回来的，今天过来看看你和周老师。”唐陈果站在兰老师身旁，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某个宁静的中午，胸牌折射的光是那么耀眼。
“工作怎么样？”
“很不错，是一个不拖后腿的运动治疗师，每天都很充实。”一说到工作就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那要继续好好干！”
“这是必须的。”
小时候想长大，读书时想上班。人就是这样常常忽略当下，期待成长却又惧怕成长。
其实一开始并不了解康复，高考成绩也不拔尖，就想着找个稳当的学校和专业，康复治疗在当时还不热门，就它吧。反正，兴趣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唐陈果热爱文学和艺术，但她知道对自己而言是不能把爱好当作工作的，否则会在日复一日的劳累和越来越多的压力下慢慢磨灭掉对它们的喜欢。工作是工作，工作之外的才是生活，文学和艺术就应该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虽然工作很忙，但也会忙里偷闲看会儿书，疲惫的时候听听音乐，有压力的时候画画，偶尔触碰才会长久喜欢，她们是唐陈果用来装饰无聊生活和空荡的自我。
“唐老师回来玩儿几天？”周老师问。
唐陈果站得有些累了，拿过一张椅子坐下：“玩儿六天。”
“准备去哪儿？”刘哥加入聊天。
“回老家吧。”
“就在成都陪我们噻。”周老师打趣。
“我得回去吃猪头肉嘛，想着都要流口水了。”
“嘿嘿嘿～”刘哥笑出声，“给我带点儿来。”
“哎！小陈一会儿别走了，我点个外卖，一会儿我们就在这儿吃。我让谢师帮忙带上来。”兰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
围着办公桌而坐，三双筷子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大多是工作和生活，时间就这样被偷走。
和老师们告别，约定明年再见……
“迟到了，迟到了。”推开包间门，里面已经开始推杯换盏。
“你干嘛去了，喊你过来一点儿都不积极。”朱清与环抱着手，一副生气的样子。
“我帮朋友收拾一下店铺，她明天要回去了。别生气嘛，这不赶过来啦。”
“哎哎！我和清与的歌。”程也拿着话筒走过来。
“你们两口子每次唱歌都要点这首，唱不厌吗？”古月忍不住吐槽。
“不要管。”
“这谁的位置啊。”唐陈果指着旁边喝了一半的酒杯。
“林逸的，他出去买酒去了。”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顺着昏暗的光线看去，林逸的面容清晰可见。乌黑的三七微分碎盖看起来很酷，脸上端正的横着一对平眉，舒展的眉下是一双清莹秀澈的小鹿眼，仿佛一泓泉水盈盈流动泛起阵阵涟漪，笑起来如弯月一般摄人心魄。他望过来，撩人的双眼掩不住春色，仿佛下一秒就要陷入其中，不敢叫人多看一眼。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唐陈果。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逸。
酒过三巡，玩儿得尽了兴便开始嚷嚷着要回家。
“我们先走了，拜拜。”程也已经喝得大醉，被一众人搀扶着上了车。
“回去可要来找我玩儿。”竹清与再三叮嘱。
唐陈果温柔地点点头：“一定找。快上车吧，注意安全。”
“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唐陈果坐在路旁的圆石墩上等张攸宜来接她，头晕乎乎的，没什么力气。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她挥挥手影子也挥挥手，好玩极了。
“你是三岁小孩吗？还在玩手。喝点水。”林逸走过来，光打在脸上，显得有些不真实。
“谢谢。”唐陈果接过苏打水，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
“好久不见。”
唐陈果一脸疑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林逸也坐下来，平静地看着她：“单独说一次。”
“林逸，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就是我很想你的意思。
“在外面还好吗？”林逸问道。
唐陈果闭上眼睛，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挺好，工作还算顺利，同事相处得也不错。南京是个好地方，我喜欢那座城市。”
“那就好，有个稳定的工作就不会饿着肚子了。”都要变得更好才行。
“你呢？听说去年去了沿海。”
“还行。”林逸点燃一根烟，“在那边发展也一般，工资不算很高也累，打算开年还是在成都找工作吧。”
“这样也好，离家近。我寄给你的书和明信片都看了吗？”
“看了，都有认真地看。”
多少人在生活中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事，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没有期待的故事，好像早就麻木了。也想过改变这样的生活，可去尝试新的事物又抵不住三分钟热度。还好，文学拯救了我们，给了心灵一个可以存放的地方。
头愈发沉重，感觉快支撑不住了：“我有点难受，想靠着你休息。”
林逸拍拍肩膀示意，下一秒唐陈果的头就落在了上面。两个人的影子靠在一起，被时间拉长。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林逸想起方才她在包间里玩游戏的样子。
“你喜欢谁？”
唐陈果选择喝酒。
“和你喜欢的人表白。”
唐陈果选择喝酒。
“你是不是只喝酒不说话？”
唐陈果选择喝酒。
……
只有唐陈果会自己把自己喝醉。其实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她喜欢谁那么明显，能瞒得住谁呢。可她从不承认，坚决得好像真的不喜欢。林逸也早就感受到了，她的喜欢不远不近刚好能看见，只是她不说，他没问。
“你到底喜不喜欢啊？”
身侧的人不会回答。
“嘀嘀！”
喇叭声打断了遐想，林逸确认一眼，然后把唐陈果抱上车。
“注意安全。”
望着渐行渐远的车辆，林逸又点燃了一支烟，朝着反方向走去。灯光越来越暗，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
“知道你没睡着。”张攸宜放下一点车窗，冷空气跑进来，心里舒服多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唐陈果把手掌伸到车外，风从指间滑过，痒酥酥的：“可能他等车，刚好看到了我。”
“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唐陈果收回手，“就是问问过得怎么样。”
“不打算告诉他吗？”
“他知道，所以不用说。”唐陈果看着擦肩而过的大树，低语：“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在晚自习上偷偷看小说，只剩下一个结局，结果却被老师发现没收了，等到老师把书给我的时候，那时已经不想知道结局了。其实，结局不重要。”
女孩走进车厢，看到了一个让她一瞬间很心动的男孩子，车厢内很拥挤，女孩的心里烟波浩渺。
幻想着与男孩一起到很远的地方，如私奔一般的恋爱。女孩祈求这一路上都是绿灯，她心中默念着，如果连续三个都是绿灯，是不是预示着她和男孩的情路会一帆风顺？
女孩原本不懂什么是祷告，可现在也学着教徒的模样虔诚地祷告着，希望能遇见心软的神，祈求圆满能被神偏爱多一秒。她不断地祈祷着，对天父哭诉哀求“我很爱你，也是真的很爱那个男孩。”
过了很久，女孩睁开眼，男孩早已下了车。
女孩从来没拥有过好景降临的时刻，她只能无奈叹息，上天又怎会眷顾她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信徒呢。
“你到底喜不喜欢啊。”你不是知道答案吗？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印象，再接触吧，小倒霉样儿，人很有趣，拜托你办点什么事情呢，虽然嘴上说着办不到，但心肠又软，看不得别人有难。你喜欢看书，爱看书的人内心都是温柔的。
反正就觉得你这个人呀，刚刚好。刚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开心，干什么都开心，不干什么也开心，开心到有些难过，因为少女总爱胡思乱想，我不知道这些快乐能维持多久。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懂爱呀，现在这样，一切都刚刚好。
我期待爱呀，可又不相信它会降临在我身上。
如果以朋友的身份我们能走得更远，那又何必去选择另一条路。我崇拜流浪、自由和幻想，不会把自己钉在爱情的十字架上。
我不说，你也不必问。
我不会逃避
我会很认真
那爱来敲门
回声的确好深
我从来不想孤身
却有预感晚婚
我在等
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
电台上有人点了一首《晚婚》，这让张攸宜想起唐陈果从前写的手记。
“妈妈，我不结婚可以吗？”
“如果你看到外面的万家灯火，邻居家的饭香四溢，一家人饭后一起牵手散步，你能忍住不哭就可以，我不希望你孤独，但我更希望你幸福快乐。”
唐陈果在后面写下：“在我看来，其实结婚与不结婚都没有关系，一个人也不一定会孤独。
每个人都有对爱情的思考，我也有自己的爱情观。我的恋人，要高高瘦瘦的，帅气、阳光、爱笑，会打篮球，我喜欢你而你刚好也喜欢我——恋爱，要选一见钟情的人，这样才能惊艳青春；我的另一半，必须要有责任心和上进心，可以平凡但绝不能平庸，要稳重，这样才不会在遇到事情时乱了阵脚，爱彼此的父母，会做饭，爱整洁，能接受不吃香菜——婚姻，要选深思熟虑的人，要双向奔赴，这样才能温柔岁月。恋爱与结婚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赢了百年好合，输了也不过是各分东西。
我也会憧憬美好的婚姻。和值得托付的人一起生活，互道早安一起上班，晚上你做好饭等我或我做好饭等你；养一只狗一只猫，吃过晚饭我们俩一起手牵手带它们散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我希望她也喜欢文学和艺术；节假日我们就去旅游或者陪父母，过年无论去哪边是一定要回家的……我期待与那个人从青丝走到白发。
但如果没有遇到值得托付的那个人，我也不会懊恼，不会悲伤，不会退而求其次去选择平庸的下半生。我很认同低质量的婚姻不如高质量的单身，我更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去升华自己，提升自己，成为更优秀的自己，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闪闪发光。我的世界不止爱情，还有亲情、友情，有信仰、梦想和追求，有诗词歌赋，有星辰大海……如果那个人代替不了这些，那我又何必把自己的时间分出来呢，婚姻不过是我人生规划里的一个计划、一个过程，宁缺毋滥。
在这个快餐式的时代下，爱情也被按下快进键，可我仍然抱着结婚的目的来谈恋爱，这样的思想的确有些封建，可我没必要去栽一棵不会结果的树，浪费时间和精力，不是吗？我认为谈恋爱就要结婚，上了床就得负责，这不是小时候过家家的游戏。我很清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我仍会坚守着这个底线，即使这个时代在不断变化，我也要一往无前。
有人说我傻，但其实我很清醒，在不定的婚姻和有把握的人生之间我当然选择后者；有人说我天真，但其实我想得很通透，能紧紧抓住我右手的从来都是我的左手。
我想乘火车远游，去看山脉纵横高原潜入湖底、平原辽阔泛起穗香，看高山变平原、森林变草原、黄土变雪地，去体验东南亚的热情，去体会“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雄奇。西藏的珠峰与星空，新疆的大漠与草原，西安的大唐盛世，北京的故宫，天津的相声，南京的夫子庙……它们都在等我见面。我想要一个人静静的、慢慢的去体会人生，在途中记录下对生命的感悟……
万家灯火固然很温馨，但一个人的夜也可以做很多事，睡很踏实的觉，没有人可以陪我走很长的路，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今年也不过才满22岁，刚刚学会成长，如果我到35岁还没有结婚的话，就不打算结婚了。正因为有了这个打算，即将毕业的我会格外努力，努力赚钱、锻炼、人际交往……好好计划未来，为自己60岁后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定居，远离大城市而努力。
‘如果是你，你能忍住不哭吗？’足够坚定的人，他们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可以不结婚吗？’当然，选择是你的，世俗的眼光不该成为你不快乐的理由。
在这个灯火阑珊的夜里，其实一个人也不孤独，所以要学会爱自己，人生苦短，更要学会取悦自己。”
她好像一直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的快乐与幸福来自于自己。21岁的她多么勇敢，敢想、敢说、敢做，那些在她身上闪耀过的光让人羡慕，她也是别人心里的太阳。
唐陈果啊，26岁的你也不要怕，相信那个光芒万丈的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身边。
睡吧，睡吧，做个甜美的梦……
玉林路的尽头，更阑人静，街灯暗了、灭了，冬日的雪落下思念，告别不是一场演出，孤单的背影摇曳着霓虹，沼泽长着翅膀扑过来吞噬，谁挣扎出一树花开。树下，少年的影子等待少女的影子，哭泣的沙漠醉了绿洲，忧伤躲进阿拉丁神灯，星子照耀着川西的海。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少女的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