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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赏鉴(中) ...

  •   当安王和骆清远在骅骝台上看着德琳等人离宫的时候,傅尚司为首的四命妇正在凤鸣阁——皇后处理宫廷内务专用的轩宇里对今日入宫的诸位小姐一一进行点评。

      “娘娘,这是婢子的副史所报七个丫头的言行,当中……”傅尚司展开副史呈上来的折子,预备从头说起。

      “不该是八位吗?”凤案后的仁慧皇后听出不对,出言打断。

      “哦,婢子忘了说,小姐们是八位,丫头却只得七个。”傅尚司笑着把瑶筝没带丫头、和德琳借人的事说了。

      “这位小姐的心可也太粗了些!”一样是人过中年,可看着却比另三位命妇年轻的华尚食第一个摇头,“说起忠勇侯家的这位小姐,娘娘,婢子还真是见所未见!您问她们几个,婢子设计的好好的那钞珠圆玉润’让她给搅成什么样!”

      她说的是皇后赐宴中的事,傅尚司她们当时都在场,闻言笑了起来,连桂尚服的千年冰山脸上都现出一丝笑纹儿,仁慧皇后虽不知何事,可也不由含了笑,“她做什么了?”

      “她……”华尚食挣着身子刚说了一个字就泄了气,恰好看到坐在她对面的容尚仪这时候罗袖掩口半低头,便没好气地冲她去了,“还笑!若不是为了你方便,我倒用想出那么阴损的主意?”

      容尚仪姿态优雅地垂袖于膝,笑吟吟道,“你还说!还多亏她搅了,不然你那‘珠圆玉润’关只怕人人都过不了,我又如何能从中看出她们孰高孰低?”

      她和华尚食所说的“珠圆玉润”是道菜肴,说白了就是浓汤鹧鸪蛋!御膳房的人听华尚食的吩咐,从几百斤鹧鸪蛋里挑出最圆的喂制煮熟后去壳,再以熬制好的乳色上汤漫过,看起来莹白清润,真要下箸时才会发觉其中的为难:“珠”固然是圆溜溜的,那“玉”也是黏稠稠的,再加上圆头檀木包银箸又沉又滑,若非刻意苦练过恐怕无人能夹得起来!

      华尚食之意确就是要看小姐们如何地束手无策!

      今日的宫中之会明着说是请诸女来赏定新季服饰的样式,实则是宫中要对负有才貌德艺之名的小姐们做一番勘定、为日后遴选公主伴读做打算!因怕所牵涉的面大了被看出端倪,故只请了二品以上人家中的小姐。至于父兄职位不到二品的小姐们,如徐侍郎的女儿徐若媛,丁侍中的幼妹丁敏等,虽几可与今日所请几位齐名,却并不在受邀之列。

      此事的原委仁慧皇后只交代了四命妇,她们也只在暗地里做了准备,设下诸多环节,务求在几个时辰里对几位小姐做出恰如其分的判定,不夸张地说,从傅尚司带副史迎宾那一刻始,宫中的遴选即已开始,不过当事人并不自知而已。

      四命妇各有分工:傅尚司侧重的是诸女的举止应对,桂尚服不必说是考证诸女眼光见识的,华尚食是“奇兵”,容尚仪是“暗卡”,重在细查诸女的仪态——她们已想到这几位小姐都是大家出身,平素所受的教诲和指点所差无多,寻常的套路怕看不出她们有什么大不同,当然瑶筝是属于她们意料之外的,可她那也只能说是有点儿“特”,并不能算做出格、不合宜。因而要看出几位小姐真正的秉性只能用些非常的法子相激,桂尚服和华尚食的刁难都是从这个缘由上来的。

      膳食是撤一道上一道的,诸位小姐就算看出这道菜的门道也只能无可奈何:四命妇在一旁看着,谁能对皇后所赐肴馔推拒不食?而真要擎起箸了,那热闹可也就来了:试想仪容端庄的小姐们玉手银箸追着“珠”圆在“玉”汁中乱打转,一个不小心再珠飞玉溅……那时候再经受过历练的小姐也免不花容失色,慌乱中就极易看出谁的优雅是骨子里的、谁的优雅只是在故作姿态了——容尚仪的眼睛可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去的!

      “那这法子怎么又失算了?”华尚食和容尚仪斗嘴时,傅尚司已把“珠圆玉润”的来历说给皇后听了,皇后莞尔。

      “就是那位瑶筝小姐了!”华尚食瞪了容尚仪一眼,不情愿道,“别的小姐还未说什么,她先嚷出来了,告诉旁人说‘小心,这个菜夹不得、夹不好就翻洒了!’她一说就谁都不动手了!”

      华尚食气哼哼的,傅尚司接口笑道,“更好笑的是听她这么说了,谭司空家的小姐就请我们赐羹匙,华尚食推说未备下,结果陆小姐大包大揽地说‘何用费事’,站起来就到各人食案前帮她们把‘珠圆’一个个夹做两半了,倒把我们四个惊得险些失态!”

      皇后默想了一番当时的景象,眉眼齐弯,轻咳了一声才道,“她倒有这个能耐?”

      华尚食道。“谁说不是!后是她自个儿一边夹一边得意洋洋地说她打小儿练功的时候,师傅就教她用铁筷子夹滚珠,练到后来一夹一个准儿,看到我的菜不由自主就想再试试手了,还请我别怪她鲁莽!”她是无心怪她鲁莽,可她就想不开她怎么能稀里糊涂坏了她的安排,令她都不知该拿什么脸对她才好!

      “罢了,容姑姑也不是非得如此才能看出她们的高下!”对于从豆蔻年纪便相随至今的命妇们,皇后私下里也随众称她们“姑姑”,“她和那几位还不大一样,容姑姑以后再慢慢教导她吧!”

      “是,娘娘。”容尚仪在座上欠身,和傅尚司对了下眼色,试探着道,“娘娘的意思是……留下瑶筝小姐?”

      “唔,”皇后颔首,“难得率真,况她有旁人不具备的长处。”

      “遵命。”傅尚司埋头在瑶筝的名前做了标记。

      “这位陆小姐和杜尚书的女儿倒有类同之处。”桂尚服一直未怎么说话,这时候忽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华尚食奇道,“我问你杜小姐如何时你不还说她见解不俗的?怎么这时候听着也像有不得意的?”

      傅尚司笑道,“这话你不用问她,我就能告诉你!”华尚食那时正在御膳房为赐宴的事儿忙,不在偏殿里,傅尚司便把德琳如何要把图样都摆出来、让诸人一块儿评议的话说了一遍,华尚食明白了:桂尚服原本是要挨个儿探诸位小姐的底,德琳那么提了,她要再坚执己见就让人看出不近情理了,桂尚服想了想也只能按她说的做了。

      华尚食听到还有这一出就笑了,“桂姐姐,既连你这么严厉的人都有人敢逆着来,我还有什么不平的?”

      几位命妇都笑了,唯有桂尚服还是淡淡的一张脸,“我也不是成心要为难她们,不过是尽本分罢了!”她的本分是为皇后娘娘选出合用的人,至于那些小姐们怎么看她,她却并不在意。

      “桂姑姑,你做的很好,”皇后语词柔和,“能把经年积压下来的颜色冷僻的布帛都用上,还不失了皇家的体面,这本不易,姑姑却做到了,既俭省天物又未增黎民百姓的负累,连陛下都赞许这是‘善莫大焉’!”谭玉君说到的服装用色的道理桂尚服何尝不知,只是她要兼顾库存衣料和众人的期许,这份内情却不为诸位小姐所知,好在皇后明了,及时慰勉。“既说到杜小姐了,那姑姑对她的观感如何?”

      “只留一位的话,婢子以为当留的也是她。”

      “桂姑姑如此高看她?”仁慧皇后略有讶然。

      “婢子刻意用冷语打压过她,却见她虽受挫,却未失仪、未失礼,进退有度,从这上来说,婢子以为她胜人一筹!”

      “唔。”皇后微微点头,却又道,“世家小姐有这样的气度也不足为奇,”未瞧见桂尚服略像是有疑议的,沉吟着看了另外三人道,“你们以为如何呢?”

      傅尚司看了看另外两位,笑道,“婢子们也以为她是个出挑儿的了!”看看手里副史呈上的折子道,“这里头排在头一位的丫头墨莲就是杜小姐的人,虽也是头回进宫,可不像旁人那么惊慌失措或问些蠢话,也是难得的了!”她们在偏殿里考较诸位小姐时,副史们也在下处评估几位丫头——观其仆,品其主,也算从旁对小姐们的家教、识人的能力做个考量,“娘娘觉得她……”
      “并无他意。”皇后微微摇首,“不过是怕你们受了外头名声的误导,反失了自个儿的判断,光看到她的好。”

      “那倒没有,”傅尚司信得过另三人、更信得过自个儿的公允,只是皇后如此慎重,倒叫她想起件事,“是了,娘娘,婢子今儿才知杜小姐与安王是旧识,不知娘娘……”

      “我听说过,”皇后点头,“是给镇南王妃拜寿时的事。是安王那时莽撞,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且勿怪罪到杜小姐身上!”

      “是,”傅尚司笑,心中却是疑惑:听娘娘的话意当初的事并不是尚书小姐所说的邂逅那么简单,莫非还有什么蹊跷?“安王不怪罪,我们又如何会生事?”看安王对杜小姐的样子,确不像有芥蒂的。

      “不过是小孩子时候被人推一跟头,何况还是他胡搅蛮缠在先,有何值得怪罪的?倒是太子……”皇后提到太子才像是想起什么,自行打断了话头,“这怎么讲开古了?还是接着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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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赏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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