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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惊变(二) ...

  •   “我也是这么说的……罢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些道理谁都明白的,只很多时候再明白也由不得自个儿不去想……对了,昨儿个郡主接到裕王爷的亲笔家书,倒是有件大事能分她的心了。”
      “哦?”

      “裕王爷说郡主的三王兄在春日赛马会上对位女子一见倾心,却失之交臂,百般查访才知是西疆节度使家的女儿。王爷说已请旨为他二人定秦晋之约,郡主高兴的呀,她说这三王兄一向待她最好,昨儿起就在盘算怎么给他王兄回信、圣旨一旦下了要送什么为贺、将来他们完婚她能不能回去观礼……怎么,您不知裕王爷请旨的事?”

      “知是知道,”元成眸光微闪,“不过……这一向事务繁杂,况王族的姻约,总是要慎重些。”瞥到德琳似不以为意,笑,“那若是你,怎么以为?”
      “年貌相当,两情相悦,何不玉成?” 德琳就事论事,坦诚利落,“不过,”她撇唇,“王族的姻约,还是慎重些好。”到底忍不住揶揄。

      “好你个促狭的!”元成一把拽住了要轻灵闪开的人,单臂扣在身侧逼问到她脸上,“你对王族、认真说是皇族,你对皇族是有多瞧不上?!从前这样子,如今还是这样子,得空儿就刺上两句,你别忘了你……”

      “休欲加之罪,”德琳伸手抵着他越凑越近的脸,“我对皇族可是心存景仰!倒是您……”见元成果然顿住了,她轻笑,“还有我自个儿……如今这样子,实在有违礼数……偏我们平素还是教化旁人的,自个儿都觉着自个儿道貌岸然。”愈说愈是心里话,撇开眼,自惭而悻悻。

      元成惊觉她竟有这番顾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低了身子对着德琳的眼,“大道理我不讲,你比谁都懂,你介怀的就是与我这私下相见吧?可你也知道,我朝的时俗,只要是高堂俯允,然后有两个稳重妇人作陪,青年男女便可相见,至于年轻男女买通妇人令其……”

      “您真是博闻!”德琳红着脸打断——他要说的是他们早已有圣上与皇后的首肯,至于有无人作陪反不需介怀,那个规矩……那实在只是障外人的眼更多些,休说他知,便是她们闺阁中,也多有听说因此而来的一些不堪……被他说破了,她倒觉得真找两个人陪着才是在掩耳盗铃。瞪着元成,不解明明是有悖常理,为何他能那么理直气壮、偏偏她还觉得他够磊落?“既如此博闻,你可知那节度使家的女儿叫什么?”

      元成好好看了她一阵,摇头笑起来,“你呀……”被德琳含嗔地一瞪,才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这个么……”略想了想,“折子上说是西疆节度使家的嫡出七女,按皇后处的内眷名册记载,该是叫纪敏,字叫什么我想不……你笑什么?!”

      “柔嘉,字叫柔嘉,”德琳的眼睛都是笑意,“这世间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昨日木槿说到西疆节度使的时候,她便是心中一动,因无佐证,故听而未言。此时听元成说“纪敏”,果真就是当初遴选公主教习时她们识得的那个人,顿生“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感。思及一起说笑、一起受罚的那些日子,仿佛都还在眼前:当时她们一个个都茫茫然的,尤其她对入宫又是满心排拒,若无纪敏、瑶筝这两个乐天又热络的人,那些时日对她而言恐怕就更是灰暗……转眼间,那开朗爽直的女子已离开京城那么久了,如今一定活得更惬意飞扬了吧——德琳始终觉得出宫对于纪敏是上选,对她那样的人来说,宫廷实在是束缚……原以为昔日别后再不会有她的音讯了——离京前,她是从客栈寄过帖子给她和瑶筝,邀她们来日得便到西疆一游,可身为女子,又是隔着山长漠远的西疆,哪那么容易“得便”?不曾想,竟还有今日这番机缘。

      德琳且思且叹,把这番因果学给元成听。元成见多了她端矜的模样,看她此时这般笑语嫣然,再无一丝的戒备和疏离,只觉得苍天厚待,能让他拥有此时……
      世间最好、最好的事,原来不见得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而是就如此时这般:她轻松自在地轻倚着他,絮絮地对他说她曾见过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元成心中千般感触,生怕一个不小心喟叹出声,便会惊破了这一刻,故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温柔地笑望着德琳,听她说着那些过往,直到德琳自个儿停下来,“呃,我是忘形了,”她赧然,“也算是故人了。我只是说她的性子和为人都很好,并无他意。”那是事关王族婚约的人,她可不愿落个乱评判的名儿——睇着元成,她不无取笑地想着。

      元成一望便知她想什么,懒懒地道,“我倒觉着你该有点儿他意。”
      嗯?德琳扬眉。
      “当初和你一块儿进过宫的,李勋官的女儿成了宁王妃,这纪家的女儿也有人求……要去哪儿?!”伸臂箍回了推开他要走的人。
      “回去!晚了!”逐渐暗下去的天色里,德琳亦不怕脸红会被他看到,凶凶地嗔他——她借口要找瑶筝,出来的时辰可不短了……

      元成亦知不能再留她了——纵然心中不舍,“等着,我叫瑾言。”不知摸了个什么东西噙在嘴里,跟着一串清脆的鸟鸣声从他唇间逸出,德琳惊看着他,目瞪口呆。元成笑着对她眨眼,“下回告诉你。”说话间,瑾言从桃林间的蹊径上现身——他们是在桃山云舫——德琳见此只能对元成福身作别,却听元成大叹,“啊呀,最重要的事忘了!”

      德琳讶然抬目。元成懊恼得恨不能捶头,“明儿我去悬云寺,来回要五日!”
      德琳益发讶然:皇家每年五月二十五都要祭拜忠义陵将士,今岁由太子主祭,此事莫说她、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的不是?元成何需……满心疑惑,抬眸对上元成的眼,那般缠绵而灼灼的……猛然意会过来,心中一窒,不知说什么好了。元成看她神情,知她明白了,心安了些,忍不住对她附耳抱怨,“真恨我自家着什么急叫瑾言!”

      德琳强抑着脸热睨他,“在宫里也不是天天能见,何必……我总是在这里的……你……保重。”屈一屈膝,扭身自去了。瑾言默默对元成行了礼,跟上去送她回寿昌宫了。
      其实德琳说得很对,即便在宫里,她和元成也不是总能谋面,可不知是否是被他说得,待次日听到说太子殿下启程了,她的心里竟开始空落落的了,这一日做什么都觉得打不起精神,不过是自个儿压着,不叫别人瞧出来也就是了。这么无心无绪地挨到傍晚在廊下纳凉,却见瑾言打外头进来,不觉诧异。

      瑾言从袖中取出个长条锦盒,打开来,是两拃来长的一截……柳条!瑾言两手托着递给德琳,“殿下说,这是他亲手在城外驿站折的。”
      ……
      是夜德琳端详着这根柳条,从“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想到“翠色折不尽,离情生更多”,总觉得都像却又都不像:元成固然多情,却不会那般黏腻地传情……可好端端的,他送她根柳条,是要说什么呢?

      德琳冥思苦想,怎么也不得要领,反惊动了绿菱,进来问她是不是哪里不好、怎么一会儿一叹气的?德琳无从说起,含糊道无事,许是天要下雨、人觉得憋闷。把绿菱打发出去了,赌气把柳条一扔,心中恨恨,“真是个磨缠人的,不在跟前儿也不让人安生。”也不再叫人,自铺了枕席睡去了。躺了不一刻,还是起身,就着帘外月色把柳条儿插进案上现成的插花瓶子。手离瓶子的瞬间,心忽地一动,回眸再看了看,略有所悟,低眉含笑,默默睡下了。

      德琳这一夜睡未睡着、有未有梦自无人知晓,第二日近午的时候,瑾言又来了,这回捧出的是一个小小的净瓶,附了张既无抬头亦无落款的加厚水纹笺,写着“院中古井水,甚甘冽”。德琳一见这净瓶,正合上她昨夜的猜测,顿觉后脊隐隐渗出汗意,万幸瑾言不是多话的人,东西送到了,行了礼便走了……

      德琳此时已知元成是在提示她元宵省亲回来的那夜,他说、应是他用琴谱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要她的净瓶水解他的“情毒”,还说要“一个信诺”……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借着根柳条传出这许多隐晦的心思,她若真是观音,必杨柳枝一挥,罚他……罚他怎样呢?咬着唇想了又想,最终暗“哼”一声,心道“不跟他一般见识”,如此,方算是心安理得。

      德琳原以为到此也就罢了,谁知次日一早瑾言又来了……德琳从她手中接过串儿青红相间的野果和一卷经书,简直不敢抬头——正经的女卫,如今却成了跑腿儿的了。瑾言倒是若无其事,“殿下说这果子是他窗前树上的。经书是他昨夜看的。”德琳木着脸“哦”了声。却听瑾言又道,“殿下问教习可有回礼?”

      “……”,默了一瞬,德琳才道,“容我想想,明儿给你。”瑾言看了看她,道“是。我这就着人告诉殿下。”
      瑾言答罢便走了,留下德琳暗叹自作枷锁:元成是在告诉她,他的所见,他的所为,走过什么样的路,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他是猜到了如此必会令她一再想到他吧?人虽隔得远了,却像比他在宫中时还近了……可他能如此,她焉能照样子来?那可太……不庄重了。然要就是不理会……他那性子,焉能罢休?回来还不知怎么兴师问罪呢……

      德琳进退两难,心绪老在这事上打转,待史姑姑急慌慌地闯进来说,“教习,不好了”时,她犹不知所谓,“什么不好了?”
      史姑姑眼中一片惊惶,“公主坠马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惊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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