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我同你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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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哥他后日便要走了……”
自昨夜起，廖禾禾这句话始终萦绕在余静昭的心头，害得她夜里辗转反侧，第二日便顶着双疲惫的眸子晃悠地到了铺子里。
可坏事就是，即便她被这话恼了一宿，也不见得想出了答案。
以至于今日一早，她一边拿着抹布擦拭着桌面上洒出的汤水，一边又被这话拖住了手脚。
不过好在，正值她心不在焉之时，谭阿翁竟在视角的暗角里，笨拙地扭着身子，勉强挤过队伍，磕磕绊绊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可她的心思不在眼前，愣是没能察觉，因此谭阿翁不过是清嗓一声，也把她吓得抖了三抖。
“外翁？你……你怎么来了？”余静昭磕磕巴巴地问道。
谭阿翁先是上下扫视了几眼余静昭，接着又叹了口气：“阿昭，你先同我来一下。”
语毕，谭阿翁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就将余静昭领着往小屋的一个角落里走去。
余静昭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跟了上去。
二人行至庭院边角，这是此院落中为数不多的静僻之所。
左右顾盼一回后，余静昭才问出了口：“外翁，您究竟有何事找我？”
谭阿翁先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随后才凭着一副老人腔调说了话：“阿昭啊，你……知不知道萧骕他明日便要离开了？”
他突然提起这事儿，余静昭的心头刹那一紧，而后咬了咬下唇，微微颔首。
“你既然知道，那你可打算去为他送行？”谭阿翁将背弓了起来，向她的方向凑近了几分，“又或是，你打算与他同去？”
“外翁我……我不知道……”
余静昭的眸子在树荫间透来的光斑中闪动着，眼眶也不禁热了起来。
谭阿翁自然瞧出了她的心思，他之所以特意来此寻她，也是为了同她讲明其间利弊：“依我看，这么久的相处之下，萧骕是个好孩子，将你交给他，我和你外婆也是安心的。”
余静昭：“……”
谭阿翁：“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早已看出了他对你的真心，也窥见你对他的真情，既如此，为何不将他留在身边？”
“外翁。”余静昭抬起目光，可眼眶里已然积蓄了薄薄的泪水，“你知道他待不住的……”
“我的意思是许你同他走！”
余静昭话音未落，谭阿翁便一声斥来，打断了她的借口。
瞬即，二人之间空余一片寂静，任四周熬粥的锅碗碰撞声与人群嘈杂交谈声交织，一股清风也将他二人与其他隔绝开来。
良久，谭阿翁才再度启齿：“阿昭，你心中所忧虑的，无非是我和你外婆，还有你爹娘他们照顾不好自己，可你要知道，我们是长辈，我们经历的苦难定要比你多得多，你总是怕我们苦了、累了，那你可曾想过我们，想过我们是否忧心于你？”
“我……”
“一年前，你出现在我家门前之时，我的确不悦，但绝非不悦于你，而是不悦于你所经历的困苦，我怕你没了信心，怕你因此一蹶不振，故而与你外婆相比，我对你的关照是差了不少，但我何尝不想亲眼看见你振作起来？哪怕是和我们一起种田，一起上山捡柴火，只要你不妄自菲薄，外祖一家便可护你余生。”
余静昭依然痴痴地盯着谭阿翁的双唇，一言不发。
于是，谭阿翁接续说着：“自然，你是个顶好的孩子，你找到了自己的路，闯出了男儿郎不曾抵达的远方，我们无一不为你骄傲。”
“但是，我的孩子啊……你……你太累了，你的眼里有外祖的安康，有你爹娘的余生，甚至还有稻杏村的前程，但你偏偏，遗漏了你自己……”
“外翁，我……”
谭阿翁伸出手来，阻止了余静昭的辩驳：“我应当没同你提起过，你外婆亦然。”
“提起什么？”余静昭一时被激起了好奇，连连追问。
“你外婆她年轻之时，是地主家的小女儿，虽说她头上还有两个大哥，她得到的宠爱也绝不少，可她却独独不顾一切嫁与了我这么个泥腿子，在你看来，是不是亏了？”
谭阿翁发了问，余静昭却不敢作答，不过，即便她没有出声，谭阿翁仍然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寻常人都会这般想的，从衣食无忧到每日操劳，怎么算都是个亏本买卖。”
“外翁……”
“可无论谁去问你外婆，她后不后悔嫁到我谭家，她都会摇头，为何？因为在这里，她有失有得。”
余静昭：“……”
谭阿翁接着往下说去：“她失去了地主家的荣华，却得到了一家知心之人，我虽是个考不得功名的农夫，却极尽我之所能陪她看遍了漫山争艳的鲜花，刚嫁来的那会儿，她想家得要命，我也不顾他人置喙，硬是陪她回了娘家去，这一路走来，五十多年了，除了那时我实在糊涂，将你阿娘许配给了你阿爹，惹得她恼了我一段时日，我这一生，从未亏欠于她。”
余静昭明白谭阿翁的意思，他来此，必然是想要劝她放下心来，去追寻她的幸福。
于是，她使着呜咽的嗓子，稍稍顶了一嘴：“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怕我这一走，就做错了决定……”
“阿昭，这世上的决定没有对错之分，祸福相依，你不能因为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安详，就忘了顾及以后的慌乱啊！”谭阿翁越说越急，但在他瞧见余静昭眼角的泪花时，却又缓了下来，“外翁只要你的一句答案，阿昭，你究竟喜不喜欢萧骕？”
“喜欢。”余静昭吸了吸鼻子，毫不犹豫，“我喜欢萧骕。”
“那便随他去啊！”谭阿翁顺势将双手一拍，欲要把余静昭给惊醒，“铺子这头有我和你阿爹管着，在你不在之时，我们也管得有声有色的，莫非你觉得我们两个长辈，还比不上你一个小姑娘不成？”
“不是不是！我自然信得过外翁和我阿爹，只是我怕，我怕我同他走了以后，会后悔……”
“若你后悔了，再回来便是！说得好像你离了这里，就不再是我谭家人似的！”谭阿翁的嗓门忽然大了起来，双眼透出一股气恼神色，“我们不担心你将来会不会后悔，毕竟再不济，你依然有外祖一家为你撑腰，可我们只怕我们阿昭，会因此刻的停步而后悔。”
而正是谭阿翁的这一席话，给了余静昭充足的底气。
这样想来，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余静昭的一厢情愿，她以为他们离不开她，却忘了他们比她更爱她。
她爱他们，故而不愿看见他们继续扎根泥地，他们爱她，因此也期望她能追寻自己的欢喜。
“跟他去吧！他这一年来，向你迈步了这么多，你也是时候回过头去，向他靠近一分了。”
说着说着，谭阿翁伸出他粗厚的双手，轻轻拭去了余静昭眼角的泪痕。
“嗯！”这是余静昭头一回这般有力地下定了决心，下一刻，她立马将谭阿翁抱入怀中，咽下了方才的踌躇。
谭阿翁也甚是欣慰，抬起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背。
“外翁，那阿昭我要去抓住我的余生了。”
“去吧孩子，切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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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萧骕此时，应当还待在廖家，余静昭赶忙抢先跑回糕点铺，按计划，她不会驾马，只能去铺子里抓个会骑马之人送她回去。
可当她顶着烈日满头大汗地跑回铺中之时，却被眼前一幕阻住了脚步——
柜台边，赫然站着一个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那个人迎着光，有着一副她最为钟情的眸子。
“阿昭，我……我是来同你道别的。”萧骕见余静昭回到了店中，连忙收拾起自己的衣摆，摆弄了几下肩头背着的包袱。
他又向她走了一步。
余静昭没做答复，径直冲进铺子之中，不顾众人眼色，生生握住他的手腕，将其拉入了后院的杂间。
被她这般一拽，萧骕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就依着她向屋子走去。
将他拉进屋子后，余静昭转身就将门扉锁了起来。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束斜阳透过窗棂洒在斑驳的墙上。
“阿昭你……”
萧骕口中话语尚未吐露完整，余静昭便不等他作任何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将自己的唇瓣紧紧贴了上去。
而他的话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堵在喉咙，身体瞬间僵硬，瞳孔遽张，满脸惊诧。
余静昭鬓角的碎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她的动作虽然粗犷，却又不失柔情蜜意。
那吻如同初夏的雨，来得急促而热烈，让萧骕无法抗拒。
室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既暧昧又带几分仓皇，唯闻两颗心音在此幽静之境中相互缠绕，如丝如缕，共织一室迷离。
萧骕在最初的震惊之余，感受着余静昭唇间的温暖和坚定。
这绝非二人的初吻，却比初次更叫他心乱。
“萧骕。”许久之后，余静昭才松开了她的双手，“我想看的，我想看你口中说的，塞外的皎月。”
余静昭眼中的泪光闪烁，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萧骕望向她的眼底，却一字不发，只露眉头微蹙。
突然，在余静昭反应之余，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指尖，更为坚定地回吻了过去。
他的唇瓣紧贴着她的唇齿，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力度，从轻啄，再到生啃。
他们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他的双手从余静昭的指尖转向她的后背，而后，狠狠将她揽入怀中，似乎想要肆意融入彼此的身心。
周遭的气息因他们的交心而变得凝重，窗外的蝉鸣和蛙声仿佛也在为这一刻而低吟。
在萧骕的吻下，余静昭也渐渐合上了双眼，她的眼角滴落了热泪，双手也随之扣上了他的后背。
他们的舌尖偷偷交汇，传递着彼此的答案。
良久，直到二人的气息变得更为温热，红晕从耳根遍布全脸，他们才陆续睁开了眼眸。
“阿昭。”萧骕终于露出了笑意，他伸出拇指，将其轻轻贴在了余静昭湿润且浮肿的唇上，“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让你为难。”
可余静昭显然不吃萧骕这一套，她又亲了他一口，目光坚毅：“我说了，我要同你去看塞外的皎月。”
“可你……”
没等萧骕说完，余静昭又踮脚亲了他一口，丝毫没有悔意：“我要看塞外的皎月。”
“不是，我是想……”
她又亲了一口：“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此后，但凡萧骕发出一丝声响，余静昭都会以唇封缄，害得他竟活脱脱变成了个作羞的大姑娘。
实在耐不住招架，萧骕赶忙将她从跟前推开几寸，直到余静昭被迫向后退了几步，他才得以说上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余静昭则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但凡他又说出一句推诿之辞，她就再冲上去堵住他的嘴巴。
好在萧骕不负众望，他望向她佯装怒气的眼睛，总算松了口：“好，既然你下了决心，那我便带你走。”
随后，萧骕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他的臂弯强而有力，却又不敢太过用力。
余静昭的头也顺势靠在他的胸膛，倾听着他稳健的心跳。
她的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指尖不经意地摩挲着他衣衫上的细纹。他们的呼吸渐渐同步，他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丝传来的淡淡清香。
窗外的斜阳透过薄薄的窗帘，洒下斑驳的光影，墙角的蛛网之上，也闪着点点金光，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在光束与光斑的交相辉映里，于昏暗中显得分外明晰。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我同你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