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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戏散 ...

  •   第十二章 戏散
      南山派一片寂静,浓稠的黑暗也难掩人心的焦躁。黑漆漆的府邸中灯火尽灭,却无一人一觉梦酣。
      同在屋檐下,却终成陌路人。
      人生在世,不过四处逢迎,树倒鸟飞,戏尽人散,如此而已。
      如今,南山派马府这出戏,也将散未散了。
      马含婴再黑夜中潜入自家库房,决意要将这戏的终场做的干净漂亮。

      南充城街头罕见的热闹起来。
      世安王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南充城衙门去,临街的老百姓三两成群,低声细语传着闲话。
      原来是南充衙门上,上演了一出奇戏。
      赤木恭敬送上鼓槌,元祺使劲儿敲响衙门前的登闻鼓,登闻鼓鼓面潮湿,声音都很沉闷,不知是多久没人打理了。
      元祺明显不满其效果,兀自开嗓 “本王爷家的幕僚没了,不见了,有人见他最后一面在南山,有没有人管呐,唉,可惜了我家那老修罗,风华正茂就没了,可惜了那一副痴心肝胆呐……” 喊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
      周边胆大上来看热闹的大娘忍不住拿出巾帕拭了拭眼泪。赤木眼看地,迦南头朝天,中间夹了个泪人王爷泣涕涟涟,正所谓貌不合神也离。
      升堂,审案。
      堂上端坐的是马郡守,堂前站着的是世安王。世安王在下,惊堂木拍得心虚,胆大的老百姓闲话传的也不大有底气。
      “咳咳,属下见过世安王爷,不知世安王因何事叩响那登闻鼓?”
      “马郡守,我家那崔大人您见过吧?多风流倜傥,才貌双全,赤胆甘心的一个人呐。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 元祺捶胸顿足,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
      “崔大人确实一表人才。” 马郡守僵硬的脸自然接不住元祺的一出大戏,只好接着他的话茬。“王爷可知崔大人最末现身何处?”
      “我一路打听,有南山下的老伯说见到我家崔大人上南山了。”
      “崔大人可说为何要上那南山?”
      “老修罗那家伙最疼我,我一个北人初来南方水土不服,他说,他要去南山上挖些灵芝来给我补补。我想南山有南山派镇守,他又是个有些拳脚的,便放心让他去了,可没想到,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唉……” 元祺又痛惜叹起气来。
      赤木戳了戳迦南,迦南冲赤木摇了摇头,二人打着哑谜,暗下鄙夷。
      堂下的百姓见这小护卫摇头的样子,便也拨浪鼓似的沉痛摇头。
      一时间,民怨四起,皆说崔大人赤胆甘心,世安王重情重义。
      王爷发话,民怨沸腾,马郡守无可奈何,只好下令彻查南山,搜索崔大人。

      一只飞鸽停在马派主窗前,马派主读了密报,气得脸色乌青。
      “爹爹,爹爹,世安王带着府兵搜上南山了,怎么办!” 闯进来的是长子,后面跟着干着急掉眼泪的是次子。
      马派主看见这两个货,愤怒不减反增,“蠢货,赶紧去后院收拾干净了,我去山下迎人!”
      马派主哪里需迎,那飞鸽是元祺站在山腰放飞的,等鸽子飞上来,元祺已经带着人敲响了后院禁地中的那扇巨大的石门。
      马家长子和次子赶到禁地,迎上的是元祺的臭脸一张,还有南充城众多百姓的痛哭与唾骂。
      元祺带上山的不仅有府兵,还有那些曾在南山上挖药而失踪的人的亲人。
      府兵和世安王的私兵一起,不多时拿下了南山派马府。
      人赃并获,言之凿凿,罪之滔滔,真相在默然中雄辩了一切。
      前院在问罪,后院却承罪。不知何时,崔无咎又独身一人出现在那后院禁地之中,他在安静地看。
      一些还残存些血肉的尸身被亲族带回,一些被崔无咎和元祺救活的人在亲人的搀扶下回家,还有一些不成样子的,凄凉地躺在这里,无人认领,不知是亲族尽散,还是本就孤身一人。
      崔无咎在沉默中为这些永远留在这里的人上了三炷香,便转身离去了。
      抱歉,来时已晚,无法相救。在下崔无咎还有事要办,不能再多上柱香了。诸位,走好。

      马派主一家连同知情的弟子全部被押在主厅内,名震一方的南山派,名震一方的南山灵芝,到今日,高楼轰然倒塌。
      元祺在上面一件一件地列举着罪名,马派主在下面唯唯应声。
      马派主认罪认得很痛快,“都是我的罪过,是我的罪过。我本想追寻武学巅峰,却不曾想被急功近利蒙蔽了双眼,这才酿成错误。我本意是好,只是……”
      //冠冕堂皇,世间哪有如此事?靠江湖名声横行霸道,又靠武林绝学金蝉脱壳。好一个江湖正派,好一个武学巅峰!
      元祺也不正眼看他,只是冷笑,“马派主说完了?那轮到我说了。”
      赤木拿出一块令牌,高声道,“南台御史中尉到,众官肃静。”
      “江湖事情我元祺想管但能力有限,但是官场之事我必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满厅的人闻言,立刻噤声,郡府众官也齐刷刷地跪下。
      崔无咎从厅后走了出来,左右两手各是一叠厚厚的账目,面容沉静,看不出情绪。
      他清了清嗓子,“马郡守,马派主,可认得这些账本?”
      马派主看到账本,一股冷汗立刻流了下来,气血直冲头顶。他刚要张嘴辩驳,隔壁跪着的马郡守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认得,臣愿领罪自首,并助大人核查账目。”
      马派主心惊,一张脸很是面目狰狞,马郡守还是一张木然的脸,二人面面相对。一个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经年相对无言。
      半日前元祺是阶下的沉冤之人,半日后他已端坐阶上,可他所做之事却并无二致。南充城的冤屈,太深太重,一次陈不完,竟要耗上两次。叹息,叹息。
      “大人,小女马含婴,是南山派长女。我可指认马郡守是我三哥,是我派掌门的儿子。”
      马含婴跪在地上,和南山派众人跪在一起,她声音略略发抖,但语气仍然是坚定的。
      “我之前听到过爹爹和兄长们密谋挪用官府的税收公款,请大人明辨,含婴所言非虚。”姑娘虔诚地行大礼叩拜,在父兄惊讶和愤怒的眼神中,神色庄严地完成了最后一幕。
      人证物证俱在,南山派,无言可辩。
      御史中尉元祺高居堂前,亲自把他们押入大牢,等待判决。
      第二日,城中文榜上一纸告示明明白白:
      “南山派马氏一族内外勾结,谋权敛财,置南充子民于水火中,肩负苛税,身陷酷法,惶惶然不可保周身平安,又何至安居乐业?今判南山派马氏除女眷和三子外打入大牢,择日斩首示众。其三子虽苦于父兄以其母之性命所迫,然为官宽厚勤政,尽其所能扶助百姓民生,特准其官复原职,勉其与民同乐。涉案门派弟子削籍发配,赴边疆为苦役。
      永光一十四年十月十八日”
      乡里乡亲们对这判决很是满意,都道世安王明辨是非,赏罚有度。南山派的人该罚,可马郡守可确确实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官了。虽然冰冷严肃,但却是个是黑是白分得清清楚楚的人,百姓心里是念着他的好的。
      马郡守那只曾经被逼习武,和擅长文书的手,终于可以被解放去做应该之事了。
      元祺和崔无咎在南充城停留数日,本是想停留休息一下,没想到比赶路的时候还累。事情处理完了,行囊物件也收拾好了,一队人马便顺着城郊上路了。
      出发时,天幕沉沉的,只在云层稀薄处有些亮光。时辰太早,还没到百姓起床做活的点儿,一路上畅通无阻。
      规律的马蹄和车轮声催着劳累几日的二人闭上眼睛,昏沉中,却又出现了另一种急促的声音,快马加鞭地一路追来。
      崔无咎警觉,翻出车身上马察看,只看到天光渐亮处一人一马一骡沿着官道飞身奔来。崔无咎叫停了车队,驱马在原地,安静地等着那人追赶上来。
      车队的猛停叫醒了睡眠中的世安王,元祺半身探出车窗,眯着眼睛向后张望,
      “咦,马含婴来了。”
      崔无咎歪头看着元祺,马匹高大,此刻骑马的崔大人高过了乘车的世安王,头与肩相靠,在斜照的晨光下,他们的影子像一对经年互相扶持的密友,也像一对宠爱弟弟的兄长和爱撒娇的弟弟。
      “嗯,她来了。元祺,你说她来干什么呢?”
      “道谢呗,谢我大人有大量,功德无量。” 元祺自认而然地把下巴顶在崔无咎的肩膀上。
      崔无咎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伸出一根手指推开了元祺的脑袋,双腿一夹,策马去迎马含婴了。
      元祺一趔趄差点从车上摔下来,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吼着,“崔有过,你他娘的见色忘义。”
      声音很大,距离很远,策马的人扬鞭不变,想来元祺是徒劳一喊了。赤木和迦南陪在左右摇头。
      只是他们忘了崔无咎耳力不凡,元祺的怒吼还是顺着风送到他耳中,他嘴角勾起一笑,忽而觉得今天的日出很美。
      身后的元祺在呼喊着他,面前的马含婴在向他奔来。自小就是一匹独狼的崔无咎恍惚间感受到身处人群之间的意义。
      // 放心,他崔无咎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不管是面前的,还是身后的,他行在路上,都是要顺路照拂一下的。正所谓顺手一救,日行一善。
      二人相遇,两马一骡并驾齐驱,向车队折回。
      只是,元祺不情愿让崔无咎得片刻清净,回程半道,二人就遇上了骂骂咧咧策马赶上的世安王爷。
      阳光初照,三马一骡踩着晨光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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