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文自扰

2、第二章

　　赋霖渊挂断了通话，他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边关的天上像废纸屑那样毫无规律的洒下来的雪花，他并不觉得这有多漂亮，雪花这东西，他似乎从小看到大，早都习惯了，但是他觉得仙踪如果看到这样的雪花会很高兴，因为他记得仙踪是住在南边的，南边不经常看到雪。
　　他想着想着，注意力好像也跟雪花一样一片一片的剥落了——雪花从天上掉下来，他的注意力却从他所看到的地方剥落了下来，要零零散散的掉到别的角落。
　　直到一个尖锐空旷且有穿透力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个的声音是这样的：“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把工作还给你了吗？”
　　“谢谢秦董，还愿意把我叫回来。”赋霖渊有些僵硬的回过头来看着那个找他说话的女士，有些口吃似的几句话从嘴巴里滑出来，他自己觉得后半句好像是跟仙踪学的：“好意心领了。”
　　站在他对面的是他原来工作的那家文创公司的董事长，是一位有着锐利嗓音的女强人，姓秦，名字叫作秦泊崖，是她有意要把赋霖渊弄回边关来的，现在这秦董慢慢的开口吐出一句像利刃一样的反问来：
　　“什么叫做心领了？你不是不好好当和尚吗？你不好好当和尚迟早是要被庙里赶出来的，你如果被庙里赶出来能去哪儿呢？不就是回公司上班吗？”这秦董说话的时候要故意拖长了尾音，显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及其德高望重的长者，她就这么说着，可是嘴角却又是藏不住似的时不时露出一抹嗤笑来。
　　赋霖渊这位反复无常的秦董没有办法，只好低着眼睑先跟她回公司去，在他踏进公司的大门之后的一秒里面，他收到了一个几乎可以令他急得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消息，消息来自于他较为想见的那一个人。
　　再说这吕仙踪，大概半个小时之前，他在街边荡悠了一会，萌生出一阵剧烈的困意，于是挂断电话的，下一秒就决定回自己接手的那所博物馆里的一个小小的隔间立马大睡特睡，管他睡到明天下午五点去，当他真的回到门口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那个人像一根电线杆似的笔直笔直的杵在门边。
　　仙踪并没有说任何话，他觉得不清楚状况就不应该开口。
　　“吕先生，对不住了，这家博物馆的合同期限到了，过些时候得拆的。”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一边伸手递给他一份文件，一边用一种例行公事似的平缓语调和他阐述一些他并不知道的事情。
　　“你是……”仙踪想问明对方的身份和更深层更明确的来意。
　　西装男听了居然笑起来，他的笑声不算很大，但是听起来挺自信的：“我是楼乔臣，一个商人，这次过来是为了那份合同，不过上一任馆长可能没有告诉你过，那份合同是他私自跟我签的，他要把博物馆的地段卖给我开店。”
　　“那这个合同生效之后，我去哪呢？”吕仙踪疑惑。
　　楼乔臣听了一边转身开门进屋，一边回答他说：“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我不知道，可是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给你提供些资金帮助。”
　　“那请先等等我，就等一两分钟，我发条信息。”吕仙踪说出这句话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留了个心眼，他想去边关找赋霖渊，因为觉得自己多少是愧对于他的，所以总之还是想见他，但是他又担心博物馆拆迁之后没有资金可以支持他在那边待一段时间，把他的这个想法告诉楼乔臣也许可以省去一部分关于资金的担忧；可是他又有另一种揣测，他不太信任楼乔臣，他觉得如果毫无防备的就把自己想去边关这个想法随意说出口来给对方听，说不定日后会招致更大的事端，所以他明面上选择了一个允许自己缓一缓的回答。
　　楼乔臣听了他的回答之后点头默许。
　　于是仙踪心绪杂揉的走进了隔间，在手机屏幕上打出这么几个字：
　　“罗桑，我后悔了，过几天就来找你。”
　　这就是赋霖渊在边关看到的那条消息了，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竟然恍惚的像在做梦一样，但是实际上他不是在做梦，他是在现实里为了无可奈何的别人的决策而被迫焦虑着，他也是在现实里为了心愿的达成而雀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