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文自扰

1、第一章

　　“现在想来，那大概不过是一场乱糟糟的见面，寻个理由互相找罪受罢了。”吕仙踪在街上慢悠悠的晃着，他记不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出门来的了，如果硬要说是为了什么事的话，那也许是心烦吧，他心烦，同时他止不住这烦，还要叫思绪往里面深挖：“我把那傻和尚请来家里参加侄孙女的婚礼，兴许是我自私？或者他当时之所以会来，也是因为他有私心想见我？”这是某个深夜，春天已经过了一大半，但是路上吹着的风还是一如既往像印象中的春风该有的样子那么暖暖的，甚至有点闷闷的，这风现在也乱乱的打着圈，杂杂的打着结，要这么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也许滚到路边，也许滚到郊区，也许滚到海里，反正应该是不可能往屋里吹的了。
　　春风不往屋里吹，今天晚上又是这么冷。
　　仙踪明白自己是怕冷的，但他搞不明白，他怕冷的同时又在害怕着什么别的东西，所以近来这几天总是在猜疑和揣测中跟冷风一块睡着。也许他怕的是他所认识的人们最近过的并不算很好，包括他自己，比如前段时间城里出了大案子，所以来参观他博物馆的学生和游客都一并变少了；又比如听说他侄孙女和侄孙女婿两个人婚后一起纠缠到这个案子的调查中去，协助警方探案，结果案子是查完了，可是那是一整桩扣了环的连环案，他们两个人为了把这桩案子查下来都弄得格外憔悴——不对，他吕仙踪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也许，他怕的是博物馆里进贼？那好像也不对，为的是他每天夜里都把自己的博物馆里的监控检查一遍，再把馆门锁的死死的，要说进贼，那真是睁眼说瞎话，因为贼碰上他这个严肃认真的冰秤砣子馆长把这个博物馆看着，当即就死了进去偷东西这条心。
　　“也许……”吕仙踪想到此处心头一热，先前存在于他的脑海中的一些乱七八糟的，鬼扯一样的假设就飞了出去：“也许也许，从小到大就爱问自己这个东西，世界上没有这么多也许！过去的事情更是没有很多种可能了，还慌什么？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
　　他原本以为这样想就可以很轻易的擦除自己在过去一段日子的经历里面所产生的任何情绪，但是真正要他抹去这些情绪的时候，他又会在自己的脑海中难得的心软一下，甚至是不可多见的为自己过去的片面的情绪感知认错一回——他后悔那回请了那个傻和尚，去参加他侄孙女的婚礼，要不是他出于私心的邀请，那和尚也就不会在致辞之后被仙踪的大侄子吕求临发现并且斥责他吃酒吃肉不伦不类，然后拖去仙踪的博物馆外面暴打一通了。说来也巧，当这和尚在参加婚礼之后挨打的时候，他之前送给仙踪的一件袈裟和一条白绸缎居然从博物馆的院墙，随着一阵风飞了出去，随他吕仙踪怎么找也找不着了。他想忘掉那些时候的情绪，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同时他又心软，不舍得忘掉那些时候的情绪，为了如果再见到那和尚能有理由交谈起来，不算彻底不还人情，不算彻底没有交代。
　　他只顾着想了，这会儿却才注意到已经在他口袋里响了一些时候的手机来。
　　“仙踪，来我这找我不？边关这会儿还下雪呢，你过来，我带你看雪。”
　　他这回算是听到了他想听到的那个声音，但是终究还是铁了心似的，大声且武断的说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