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味》枍夏

4、开学之日

　　今天是橘颂小学开学的日子，在通往学校的唯一大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学生们一路上三五人走在一块，一路上可能是在谈论自己作业的完成情况，可能是在交流假期的所见所闻，不过谈论最多的当然是嘉树和江怀的事故。
　　嘉树又如往日开学一般背上自己破旧的小红书包，书包里的课本并不多但仿佛格外沉重，压着嘉树喘不过气来，一路走来身边的嬉笑谈论声如同成群的麻雀围绕着嘉树“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就是他，”指了指嘉树的方向，“听说他把年级第一推下山了，害得别人摔断了腿！”
　　“真的假的？那也太可怕了吧！”
　　“真的！真的！我听我大姨跟我父母谈论的。”
　　纷纷杂杂的目光投向了嘉树，他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愿再见人，于是乎他将连着衣服的帽子使劲一筐筐在了自己的小脑袋上，又怂了怂肩膀想把书包往上提一提试图用小小的书包遮挡住自己的身子不让人注意到自己，垂着头用双手抓紧了衣服快步向前走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走进班里，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嘉树迅速坐下扔下书包，用黑色的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顺势就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了。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没人注意到我。过了一会儿脑海里又冒出了另外一个念头：不知道江怀今天会不会来上学，要是见到他我该怎么办，我还没做好准备见他……一想到这嘉树不由得心头一颤。
　　周围的同班同学本来确实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嘉树，要么是还在奋笔疾书地赶作业，要么是在女孩子们比较自己开学的新文具，还有的就是在三两人成群的男生在玩着不知名的游戏互相推搡着，有点像是在“斗公鸡”？你推我，我推你，或者是在走廊上你追我赶，不一会等到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多，男孩子们就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将游戏阵地转移到教室角落里去了。
　　“你还给我！”
　　“我就不！有本事你自己来拿啊！”
　　“哎哟——”
　　“谁啊！这么不长眼睛！”一声怒吼传来。
　　“哟，我当是谁了，这不是我们班的大红人熊嘉树吗？他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睡觉，哈哈哈。”
　　随着此话一出，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教室的一角，一瞬间都停留在了嘉树的身上。轰然间，又是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传来。嘉树吓得愣坐在位置上，一阵冷汗传来，他憋红了脸，不知所措……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他害得江怀摔伤了腿！”
　　“他怎么这样啊”“难怪今天没看到江怀来学校”“就说不要跟这种坏学生玩吧”“平时江怀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以这样”……一句句刺耳的声音如魔咒般传入嘉树的耳中，让嘉树只觉得一阵眩晕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如同撕裂般的疼痛涌上大脑。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我没有！”借着这股气嘉树大声怒斥道。
　　那个男孩确实不嫌事大，继续反复挑衅道：“你还说没有，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了，不然怎么一个暑假都不见你和江怀的身影？”
　　“我……我……。”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你不是一直嫉妒江怀总是考得比你好吗，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推的他啊？”那个男生用带着轻蔑的语气质问着嘉树，言语间满是嘲讽与质疑，这话让周围的同学都呆愣住了，谁也没多往这层想，只是突然间这么一说，大家又都有些怀疑起来。
　　随声就附和道：“他平时就喜欢欺负班上的女孩子，他肯定就是故意的！”
　　“对！没错，我还看到过他揪前女同学的辫子！”
　　嘉树在课上一向很难安静听课，自己不听课就罢了还总是喜欢打扰周围的同学，不是用橡皮扔别人，就是扯周围同学的衣服头发，弄得班上一众同学怨声载道，对他很是不满，除非你愿意陪他聊天，他才肯罢手。这样的学生让嘉树以前班上的老师非常苦恼，尤其是他的班主任，觉得他无可救药，又拿他没有办法，才将他的座位调到教室的最角落的位置，离周围的同学隔着三步的距离以防他打扰其他同学上课。
　　这样的“坏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所以一时间大家对于那个男生的言论多少有些认同，平时班上绝大部分的同学都遭受过嘉树的欺负，要不就是在班上平时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学生也只能随波逐流应声附和。大家的矛头刹那间都指向了嘉树。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不是故意推他的，只是不小心……，我没有嫉妒他！”嘉树妄图通过自己的呐喊洗刷自己的冤屈，但是马上他就明白这只不过是无力地挣扎罢了。
　　流言四起之中，嘉树显得格外的渺小，恍如巨大的洪水猛兽马上要将嘉树吞噬，可嘉树只能凭借着仅剩的求生意志奋力挣扎。嘉树低着头立在墙角，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小脸涨得通红，一瞬间怒气涌上心头，满心的怒气慢慢湮没了仅剩的理智，“凭什么江怀那小子处处压我一头？就因为他成绩好老师和同学都向着他，为什么大家不相信我要这样冤枉我？我到底有什么错！”这样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
　　“啊——！”
　　“快去告诉老师！嘉树打人了！”
　　随着“哐当”一声，只见在数十名同学环绕着人群中，两人扭打在一起，却无一人赶上前劝架，两人你推倒我，我拉着你，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衣服，嘉树凭借着个头优势不一会就将那个男生按在地方，“叫你胡说八道！”随着洪亮的一声，用力一挥，一个重拳砸在了男孩的脸上。
　　“别打了，别打了！”香圆焦急的声音传来，她奋力挤进人群，推开了嘉树，“哐——”一声嘉树被突如其来的力推倒在地，香圆又马上拉起了另一位男生，那男生被这一拳揍得不轻，鼻青脸肿的样子又有些让人想忍不住地发笑。“呜——呜”，他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擦着鲜红的鼻血，“熊嘉树！我跟你没完！”
　　“你！”眼见嘉树又想站起来动手，香圆眼疾手快，又将嘉树按在了凳子上，并警告道：“你再动手我也跟你绝交！”
　　“香圆连你也冤枉我！明明就是他……。”还没等嘉树说完，香圆就扭身将那位受伤的男生扶出了教室，只留下嘉树瘫坐在原地，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们走远的方向，闹剧的戛然而止，大家也纷纷离去生怕又不小心惹恼了嘉树。
　　走廊上，一位年轻的女子抱着书本奔跑在人群之间，她的长发随着奔跑的风向后散开，额头前的发丝沾染上汗珠紧紧贴着头，纱织的裙摆，随着奔跑的脚步在孩子的脚步之间萦绕开来，来到四班的门口，她立马刹住了匆忙的脚步。
　　“是谁在打架？”她严肃地问道。
　　坐在门口的几个孩子抢着回答，“是嘉树，他打了张翊！都打出血了！”
　　“啊！张翊人了？严重吗？谁先动的手？”
　　这时有个竖着麻花辫的女生回答道：“他被香圆送去医务室了，是嘉树先动的手。”
　　“嗯嗯没错！”起起伏伏的声音附和道。
　　嘉树还没从刚才冲动的行径中缓过声来，之间随着几声鞋跟敲打地面瓷砖的声音，那女子走到教室后方，大声宣布道：“从这学期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和语文老师，我姓林，你们可以叫我林老师，谁是熊嘉树？”
　　“是他。”班上的同学齐刷刷指向角落。
　　“走吧嘉树，我们去办公室聊聊。”
　　嘉树仍然心怀怒气，只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林老师上手前去拉了拉他的手，他也是用力甩开背过身去。
　　林老师无奈，只能在同学们的注视下，故作严厉地说道：“你不走是吧，那我可叫你家长来处理了。”
　　听到这嘉树当然明白经过这一遭事故父母已经是焦头烂额，他本就心怀愧疚，自然知道不能再让自己今天的鲁莽行让父母担心麻烦。林老师也非常善解人意地再次伸出手，嘉树顺势牵着林老师的手跟着他走了出去，只是依然保持着，用帽子罩着自己的脸，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双眼早就不禁充斥着热泪，林老师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情，将胳膊搭在他肩上，拥着他走向了办公室。这一举动让嘉树感受到一丝温暖，他便放心地靠在了她身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来吧，自己找个凳子过来坐着，跟老师讲讲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动拳头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解决的？”林老师满怀期望地望着在门口站立不动的嘉树。
　　随后又补充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就放心说吧，老师不会告诉别人的。”
　　嘉树还是一点动不动，像个雕塑般立在门口，时不时用袖口擦下眼睛，他不想说可是却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