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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向大海的河流 ...

  •   “不,怎么会这样,可是我不是故意的……这下可怎么办……”
      只见医院窗外的暴雨如怒涛翻涌,咆哮奔腾,骤雨抽打着屋顶的瓦片,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嘉树被这声音吓得一颤,浑身哆嗦着直挺挺地立在那,依旧是低垂着头,涨得通红的脸,抿着发紫的唇,好似在骄阳烈烤下蔫了的花蔓。雨水飞溅,迷溹一片。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晦暗的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着大地倾泻而下。
      在熊嘉树的记忆中,仿佛自有记忆以来的暴风雨的夜晚,从来不曾像这样可怕过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像天河决了口子,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闪电一亮一亮的。像巨蟒在云层上飞跃,一个暴雷猛地在窗外炸开。
      走廊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脚步声,嘈杂的哭喊声,在嘉树所站的那一角都显得格外寂静。“不!医生,他还那么小,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吧医生!”一声哭喊声将嘉树拉回了现实世界。只见江阿姨跪倒在医生脚边哀求着医生,透过敞开着的急救室大门,嘉树从人群的缝隙中瞥见脸色苍白的江怀躺在病床上,无数的机器线圈密密麻麻环绕着他,依稀还能瞧见他忽然间张开嘴,应该是在痛苦地□□着什么。
      回想昨日的晴空仿佛依旧伴随着奔跑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后山上。“等等我江怀!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谁叫你平时懒得运动的,快点!快点!”江怀大声回应道。
      “给你,快接着”突然嘉树喊道。随手就抛出一个近乎完美的抛物线划过湛蓝的天空。“嘉树,你小心爷爷又要骂你了,你怎么又摘别人家的橘子!”说罢,江怀稳稳接住嘉树跑来的橘子。
      江怀的话不过是从嘉树耳边飘过罢了,“你快尝尝可甜!”,边说着边剥开手上的橘子,“啊——”,随着轻微的撕裂声,汁水迸发涌出,散发出一阵清新但又夹杂着甜蜜以及微微的酸充斥着鼻腔里的每一个细胞。嘉树揉了揉眼睛,“好辣眼睛啊。”半眯着眼睛扯了瓣橘子就往嘴里塞去,“甜!真的好甜!快尝尝!”
      “我才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我不信除非你把你那个给我吃。”嘉树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便马不停蹄地跑走了。这情景在江怀眼中早已习以为常,江怀把左脚卯足了劲插进地面,双手抓住头顶上方的一根粗树枝,然后胳膊一使劲,身体往上一腾,借着这股劲,猛地冲向嘉树,灵活地摆动着身体——现在他已经扑到了他的好兄弟,将他死死在地面。“我就知道,每次你拿的都比我的甜,哼!”
      “下次可不会白白让给你了,这次只是个小小的意外。”两人时而三下五除二爬上一棵树,每次爬过之后,便满心欢喜地认为自己已经爬上最高的树了。不管下次再遇到什么“参天大树”,嘉树也总是急不可耐地挑战,江怀便在下面等着他分享自己的“战利品”——有时是几个鸟蛋,有时是不知名的果子。
      望着嘉树在伸展的大树枝间活动,有时紧紧贴在大树的主干上,他总是不停地往上——再往上。终于等到他摆脱遮天蔽日的枝叶后,来到广阔宽敞的蓝天白云下,金灿灿、明晃晃的太阳挂在蔚蓝的碧空中。他的周围是一片绵延不绝的、一簇簇一蓬蓬的深绿。“哦,江怀!”他看见,枯树叶和飘散在空气中的树枝间的蜘蛛丝被风吹的腾到空中,堆积在枝丫和阳光的交叉之间,而有一处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的紧密些,嘉树双手着地跪在枝头,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一处麻雀窝,上面鲜嫩的苔藓泛着青绿,像是刚衔来不久的。嘉树还开到枝叶间开了个小口。
      “有一个小麻雀窝,”他轻声告诉江怀,“但我不敢靠近它,我怕打扰他们一家休息了。”
      “那你赶紧转身下来吧,别惊扰到鸟宝宝了,嘉树。”
      嘉树又站直了身子,原本想照着江怀所说那样赶紧下去,可此时此刻却突发奇想站在枝头,自由自在向远方与四周眺望,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兴奋与激动。他猛然跳到破败的墙头上,开始像位士兵一般在墙头信步行走。江怀则在下面跟着他走,一边抬头轻声呼喊他催促他赶紧下来,但嘉树显然根本不在意,他现在已经远远高出了江怀和不远处的橘园。以前他爬到自家的屋顶上时,总觉得自己很高,可以看到远在他乡打工的父母的方向,而现在比那个时候还要高,说不定还能看得更加清楚。他放眼一扫,就能看清楚村子的每个角落和熙熙攘攘的路人,以及每家每户的围墙和篱笆造型。他还可以看见同学家的房子,同学朱香圆家的房子,朱香圆正从楼上的窗户里探出身子,将自己的小被子搭在晾杆上,又拍了拍。他还可以看见自己家的房子,他以前从未设想过可以这样全面地看到自己家的房子,只见爷爷如同往常一样蜷缩在一个小木凳上,眯着眼睛,双手怀抱在膝盖上还捧着一杆秤,正享受着对他来说难得的悠闲的阳光。
      嘉树看到了比房子更远的地方,他看见一条小路,一条狗跟在一个挑着担的农户后面,一人一狗缓缓走着。小路那边是一条蜿蜒盘曲的曲线,嘉树知道那是村后的小河。小河流过草地,流进村庄,又从村庄里流出来。它流向石桥,从石桥下面穿过,继续向前流,会经过江怀的家,和不知道的深潭、沼泽、船闸和大坝呢?小河就这样无声无息悄悄流向远方,朝着村子延伸的方向,流向广袤无垠的大海。
      “嘉树,你到底看到了些什么?这么入神?”江怀抬头小声问道。
      “要不你也上来跟我一起看看,如果你也能看见,亲眼看见……”嘉树说。他的声音飘荡于整个后山之上。
      嘉树无法告诉他——他自己没有亲眼看见,他不可能让她明白那距离有多么遥远。在地势平坦的乡村,只要站在稍微高一点儿的地方,视野就会像山顶上一样开阔,一览无余。嘉树以前只知道村子是很小一点儿的地方,此刻站在墙顶上,他似乎看见了整个世界。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江怀央求道。
      “啊,从墙顶上能看见小河,”嘉树说,“如果你用目光跟着那条河……”
      “江怀,我以后开飞机带你去更高更远的地方看好不好!我带你去周游世界!”嘉树激动地说道。
      “真的嘛?真的?那你可要说话算话!”江怀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往日对话的余音依旧萦绕耳畔,如今好像一样又不一样了……“你怎么回事!”,“啪——”的一声,只见一块血红的掌印深深烙在嘉树的脸上。“我……”抽噎着也只吐出了这一个字,湿红的眼眶我不争气地还是挤出来泪,一颗颗豆大的热泪瞬间浸湿了一块我的衣角。
      “快,跟我去道歉!”一双皲裂的手扯着我的衣领就向前冲去。我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来说这明明就是我的错误我应该向别人道歉,但那时一股莫名从未有过的力量一直暗暗拉扯着我,就好像有人一直在我耳边低语一般“凭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不小心!不能低头不应该道歉!如果我道歉了我是不是就成“杀人犯”了吗?”就是这一声声如恶魔般的低语在那一瞬间将我所有的不甘心拉扯出来挡住我那一刻的理智,可能是冲动,可能是那一瞬间的嫉妒涌上心头所以我并没有按照母亲指使我的那样。
      嘉树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母亲的拉扯,“我不!”夹杂着啜泣的一声响彻了医院的走廊,便一手抹着泪一手摆开母亲的手跑向走廊的尽头,人群仿佛一座座大山阻挡着他的逃离计划,嘉树无奈只能一边推搡这些碍事的人群,但耳边又能时不时传来几句责骂声“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这样的小孩可难为他的父母咯。”越是如洪水猛兽般涌来的谩骂声,越是激起嘉树心中的怒火与放任自己的决心。一路上都是回眸驻足惊讶、疑惑或是带着些嘲讽的眼光,这些目光像是一台扫描仪,无情地扫视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孩子的心。
      好不容易一路艰险地闯到医院的门口,嘉树不安的心才稍稍安放下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任凭雨点胡乱拍打着他那在路灯照耀下斜着的肩膀,被光圈环绕着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真相立刻冲上前去,拥抱这坚实的靠山。”嘉树心里暗暗想着,仿佛他一来自己就什么不怕了,再难的事都能解决,自己只需安心躲在他的健硕的背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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