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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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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七年周年纪念日。
许烛却做了一个决定。
有人欢喜有人忧的决定。
正是深秋,昼夜温差很大,白天上班时还是二十度的暖阳,夜里就下降成不到十度。
男人应酬完叫了代驾把自己送回家,很快到达目的地。才下车便感觉到一阵冷风钻入脖颈,男人忍不住打了个颤栗,身上冒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就这样看着司机师傅将车停到车库后,有礼貌结账后进了院门。
他的家是个带花园的大平层,房屋周围栽满各种颜色的罕见牡丹花,每年的春夏季开得格外茂盛。
但这个季节已经凋零得只剩下枝杈了,落叶也被扫得一干二净,足以见得房屋的主人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
今晚多喝了几杯,身上都是酒味。他在院中徘徊了几圈晾了晾身上的酒气,才迈着大步走到正门。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桃红色的精美装饰,他先是愣了一下,看到白墙上明晃晃挂着的几个大字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七年的周年纪念日。
女人听见声响便走到门口迎接他。
像往常一样帮他摆好拖鞋,准备了湿毛巾擦脸擦手,擦完后女人便伸手收了毛巾,两人来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女人闻到他身上酒气后皱着眉转身自己走向餐桌。
程舟易知道她不开心了,但是没说话就证明还能忍受。而后他也走过去,坐在女人对面,餐桌上面摆满了新菜品。
程舟易知道,女人每次心情不错的时候,很有下厨兴致,就会主动学几道新鲜菜品,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肴都是初次上桌,很显然,今天她心情原本很不错。
但都被他搅乱了,思及此他有点惭愧。
“先吃饭吧。”女人语气淡淡的。
程舟易见人给他台阶下,顺势勾起了唇角,看向女人的眼神十分深情,仿佛爱了几辈子。
但他一想到自己给她买的周年礼物此刻还在路上,他眼里蒙上一层歉意,放下筷子走到她身后,双臂环上她的脖颈,将其紧紧包裹住,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解释:“老婆,七周年快乐,我买了周年礼物,是你在网上看的那个限定包,不过要明天才会到,你这么好,一定不会生我的气对不对?”
许烛自然不会生气,毕竟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能忍,但今天她不想忍了,就想快点结束这顿晚餐。
她用了些力气才将男人的手臂拨开,而后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看着半撑在她靠背上的男人,一字一句道:“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
程舟易身体一顿,瞪大了双眸,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否则怎会听到这道惊天霹雳的大雷。
他低头严肃地看她,无意中散发了些许压迫感,“你在开玩笑吗?今天不是愚人节,一点都不好笑。”
许烛特别不喜欢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他,总感觉低人一等。于是她自己主动站了起来,语气带着坚定,“我没说笑,我要和你离、婚。”
“你怎么了?”程舟易反问,而后摇头,“不对,我怎么了?我们之间不是挺好的吗?”
“正是因为挺好,所以在这段关系变得不好之前,分开吧。”
听到这话程舟易很不理解,眉头像打不开的结似得拧成一团,“总要有个理由吧?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提离婚?我既没出轨又没做错事,为什么?如果是周年礼物的事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以后不会再犯了,你原谅我这一次行吗?”
他总觉得只是晚一天到而已,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提离婚。
两人明显不在一个世界,各说各话。
许烛垂下头不看他,疲惫地说:“我累了。”
话毕,程舟易双手紧紧捏着她的肩,弯下腰与她平视,语气却是带着祈求意味的商量:“累了你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说这件事好吗?”
许烛直摇头,“你不懂。我说的累不仅仅是身体累,心也累,我也不想和你撕破脸,所以,趁我们都对彼此有感情,好聚好散吧。”
“凭什么,我不同意!”
程舟易见她态度这样强硬,自己也激动地红了眼,他一把将椅子推向餐桌,木质与玻璃撞到一起发出嘭的一声,震耳欲聋。
女人没理会他制造出的动静,黑棕的眼睛半阖着看向自己的衣角,尤为安静。反观男人面,色涨得通红,眼神很是气愤,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贝,“我不同意!”
偏偏许烛今天不给他留面子,直言道:“那我只能找律师维护我的权益了。”
他很震惊许烛刚才的话,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强势的一面,从前在他面前许烛不说百依百顺,但始终是善解人意的。
难道这才是本来的她?
这些年她在他面前都是装的?
幻想破灭,他努力将身上的戾气收起来,变回那个乖巧的人,向前走了一步将整个身子压在她的肩上,像个小孩子一般,语气哽咽着:“许烛,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非要离婚?”
“还做的这么决绝,连律师都准备好了?你早早做了决定,不给我留半点解释的余地?”
许烛没拒绝他,让他靠了一分钟,就当是最后的告别。一分钟过去后,她冷漠地推开他,“如果你执意不离婚,那我只能这样。”
“到底为什么?你说到底为什么要和我离婚?现在我们的房子越换越大,事业慢慢好起来了,挣得钱也越来越多了,你却告诉我,你要走,我不同意,我不可能同意!”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程舟易一直不理解这句话,因为他真正遇到过大难,但许烛还是坚定不移地陪在他身旁,所以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这句话是天大的笑话。
他想问个理由,便扯出两人从前往事逼问她,“过去我大难临头你都陪着我,现在该你享福了你为什么要走,究竟为什么?”
“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把我的东西都搬出去了,从今以后就不再回这个地方了。”
程舟易痛苦地冷笑了声。
什么叫这个地方,这不是他们辛苦经营起来的家么?现在要分开,就成了不知名的“这个地方”?
“我们的家你不要了吗?”男人默默问了一句,许烛没接话。
许烛在推开门走之前,听到男人最后呢喃着一句:“你怎么这么狠心,非要离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确实,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一直在做他自己。
她也没做错什么,她现在想做回自己,仅此而已。
早知道离婚不仅仅是他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许烛也料到会有长辈审问她的环节。不想她刚回到自己的别墅,只躺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人来了电话,是她亲妈:
“小程打电话跟我们说你要离婚?你是傻了吗?他现在发展的这么好你为什么离婚?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么想不开,你难道想把他放出去便宜外面那些女人?”
“我不想跟他一起生活了。”
许烛回了话,看着手机左上角的时间,22:01,这么晚了她还没睡,今晚怕是要被气失眠了,但她今天不想再考虑别人了,只想自己。
“这不是你们俩一点一滴奋斗出来的么?你现在说你要放弃,你是傻子吧!”母亲越说越气愤,甚至激动地带了哭腔。
“你要真敢离婚,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随便吧。”
“就当是我傻了。”
“你……”那边的母亲被气得不轻,许烛自觉跟她无话可说就挂断了电话。
后面不例外的就是程舟易的父母也接连来电审问,语气倒是比自己母亲略好一点,但还是不中听。许烛礼貌地回完话也自己挂断了,若真跟他们纠缠,这一晚怕是睡不着了。
程舟易或许是过于伤心,一夜也没来一个电话。直到第二天许烛觉得不能这样冷下去,主动回了他们曾经的家。
打开门便是一股难闻的气味,许烛表情有些难看,还是强忍着迈进去了。
一进门便看到男人颓废地靠在沙发下面,仿佛一夜无眠,眼下多了圈黑青。身侧摆了许多喝完的酒瓶,甚至多了几根烟头。
许烛表情有了丝细微的变化。程舟易在与她在一起后就戒烟了。已经戒了八年,昨晚上又复吸了,可见离婚对他的打击很大。但许烛这次不想再心软了。迟早要离婚,早提晚提都没区别。
程舟易见女人来了,挣扎着站起来,十分委屈地看着她,“可不可以不走?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你。”
“你不能这么狠心,老婆。”
撒娇还是祈求现在都于事无补。
他还是从前那样,遇到事情自己不想解决办法,只想让别人帮他。许烛回忆起这些年的点滴,也有股解脱的意味,“这几年就当是我们上辈子欠彼此的,现在还完了,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求你。”
“签字。”
“只要你签字,我愿意净身出户。”
“你别这样。”
程舟易转过身不敢看她,头垂得很低,声音很小。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转回来,有些受伤地看向眼前人,为了离开他甚至连净身出户这种不利己的话都说出来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是洪水猛兽吗?
让她这么快要离开,唯恐避之不及?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走的,不管他说什么、怎么做都留不住。
甚至他都向双方父母求助了,还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他早该猜到的,许烛做决定从来不后悔,说出的话也不会收回。
女人就站在原地没再说话,两人僵持了很久,就在许烛耐心快耗尽时,程舟易十分无奈地闭了闭眼,“我签。”
程舟易想拖延时间,合同的第一句到最后一句,他一个字一个字全看了个遍。
协议是律师拟定的,也是许烛授意的。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婚内财产她一分都不要,公司股权也一分不拿,唯一只要回属于她自己的那套婚前购买的别墅房。
看到别墅房他猛然想起了二人从前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仿佛就在不久前。如今日子越来越好,她却要离开。
程舟易很不明白,也不懂。
女人心是海底针,她的心却像石头,那么硬。
或许男人与女人本就思想各异,不能互相站在彼此的角度上思考对方。
“这周五上午九点民政局见,我不希望中间再出任何差池,不管是哪一种。”
程舟易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让父母再插手。他懂,他什么都懂,他现在就像个孤岛求生的独行侠,除了自己勇敢地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不能再向任何人求助。
“我能问你最后一句吗?”
“到底为什么?”
“我累了。”对于这个问题许烛依旧是那个回答,只是这次比上次更发自肺腑,她又多解释了句:
“我才想起来自己从前本是只自由的鸟儿,被困在婚姻这个笼子很久,是时候该放出来自由飞翔了。”
程舟易见到许烛脸上有名为一种解脱的神情,亦是对独身生活的向往。他从这刻忽然懂了,先前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许烛就是不想只在家里当个洗手作羹汤的家庭主妇了。
他愿意给她自由,所以他说:“我会一直等你,等你休息好了玩够了,我们再重新开始。”他真的不想失去她,就祈求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许烛却是淡淡微笑着,“应该不会有那一天了。”
那个微笑让程舟易想起初见时,她也是那么自信又耀眼,站在大厅中与别人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