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渣隐藏身份竟是漫画主角》败狗的世界

29、无尽沼泽

　　车速放缓，所有人停下扭动，一个个毛茸茸的脑袋挤向侧面车窗、挡风玻璃。

　　宽阔的马路延伸向视线不能所及的远处，仿佛没有尽头，薄薄的雾岚笼罩天穹。这是非常非常平常的景象，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普通。

　　与这风平浪静的景象形成对比的，是车载电脑显示屏上通红的一片。

　　“attention，attention。”
　　警报声持续在车厢内回荡。

　　萧恨水瞪圆眼睛看向对面，粼粼波光在她的瞳仁里流转，半晌才说，“看不清，我看到的世界与平常无异。”

　　众人闻言脸色都不好看。

　　高能反应云图基本上是不会出错的，身为B级鹰眼异能者的萧恨水都看不出异常，只说明一件事。

　　处理这个怪物的异能者门槛在B级之上。

　　这支残存的小队进去，要么全军覆没，要么活下来的只有李怀远一个。

　　“怎么办？”张不疑问道。

　　他算是小队的队长，遇到这种九死一生的情况也只能征集队员们的意见。

　　“……”
　　车内一片寂静。

　　随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家接二连三地露出笑容，凝固的氛围解冻了。

　　“从进行动队的第一天，我们就做好了决定。”

　　“进来的时候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而已！”

　　死，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只是短暂的痛苦后一场没有尽头的酣睡，又或许是两端故事中稍作停歇的间奏。
　　没有人知道死亡的真实样貌。

　　但对于异能者来说，早在踏入另一个世界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准备好随时拥抱死亡。

　　“那就直接莽进去。”张不疑朗声道。

　　高耗油的钢铁巨兽发出一声轰鸣，一头扎了进去。进入高能反应区域的一瞬间，众人只觉好像穿过一层薄膜，空气霎时粘稠起来。

　　地面也粘稠起来，越野车强大的动力宛如泥牛入海，车速陡然放缓。

　　众人体内的异能开始快速消耗。

　　萧恨水突然道，“我们的车子在下降。”

　　“什么？”

　　“前边五百米处居民楼有个窗户，上面系了一个红气球，五分钟前我还能平视它，现在得仰望了。”她的面色阴沉如水，随手抬起怀中狙击枪。

　　赵武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咱们的改装越野车底盘很高，一时间手感上可能没什么区别，不过恨水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视线在缓慢下降。”

　　李怀远闻言微不可察地蹙眉，降下车窗，把头伸出窗外，垂眸看向轮胎。

　　高速空转中的轮毂变得模糊不清，已经有三分之一陷进沥青地面。

　　灰黑的地面犹如沼泽，缓慢地吞噬着车辆，但又不与沼泽完全一致，地面荡起密集的波纹，晃动传出很远，却没有一点“液体”被甩离地面。

　　“得弃车了。”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李怀远缩回身体，张不疑正整个悬在他上空费力看向窗外，姿势看着就累。

　　话音未落，车厢内众人利落地收拾行囊，不到三分钟，车门打开，李怀远一脚踏出去，鞋底迅速被路面吞没。

　　他想收回脚，鞋底顿时传来巨大的阻力，随后李怀远猛地向后倒去，他的鞋子在角力中碎成两半。

　　张不疑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怎么，就这么想到哥怀里？”

　　“……”
　　李怀远忍住想翻个白眼的冲动，没理他。

　　沥青地面贪婪地吞噬着一切落在表面的物品，那只被留在原地的鞋底很快被彻底吞没。

　　“这上面很难行走。”

　　“你说晚了。”李杰无力的声音传来，他的两条小腿已经没入地面，“污染会教每一个鲁莽的家伙做人，这就是蹦下车的福报。”

　　车厢里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随后好几只手伸出去拽住鲁莽者的衣领，奋力将他向外拔。

　　车子被拽得向一侧倾斜，“撕拉”一声，李杰的上衣被撕烂，巨大的阻力传来，他非但没有被拔出去，反而越陷越深。

　　所有笑声不知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完全拔不出去！”

　　越野车和李杰都在以一种不容抗拒的速度缓慢下降，沥青地面比流沙更凶狠，比沼泽更贪婪。李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缓慢下降，某种难以言说的绝望在空气里蔓延。

　　李怀远道，“都撒手，我试试。”

　　气流搅动，雾岚在李杰的上方汇聚成倒扣的漏斗，所有风的触手紧紧缠绕住他的身体。

　　李怀远微微屏住呼吸。

　　蓄力。

　　所有气流匀速向上抬升。

　　过去总是所向披靡的风暴中，李杰迸发出惨烈的哀嚎。

　　他几乎能听到身体内部肌肉纤维断裂发出的闷响，骨骼也在嘎吱嘎吱作响，李怀远觑见李杰惨白的脸色，连忙松开。

　　堪比吨级的力量正从大地深处传来，死死吸住陷入其中的人或物。
　　被困的猎物要么在两头的拉扯中撕裂，要么被彻底拖入地底。

　　“完全阻止不了地面的吞噬。”李怀远扭头看向张不疑，“有那种能凝固住物体的异能者吗，比如冰系或者土系？”

　　“队里唯一的冰系异能者已经……”张不疑踟蹰道。

　　“现在恐怕只剩下一条路。”

　　张不疑脸色灰败地看着他，“你是说？”

　　李怀远凝重的点了点头。

　　要么舍弃双腿，要么被大地彻底吞噬。
　　可是在这种地方切断双腿，动脉被截断，只会让人活生生失血而亡。

　　怎么选择都是死。

　　萧恨水道，“刚刚不论用什么方式拽李杰，他的身体都没有一丝上升，一直都在下降。”

　　张不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不能犹豫了队长！再吞下去，人就彻底没救了。”萧恨水脸颊也在抽搐。

　　李怀远瞥见她的手指死死抓住枪杆，一丝血色也无。

　　地面已经吞没了李杰的双膝，他在以更快的速度被吞没。豆大的冷汗布满他的脸庞，闻言李杰本就惨白的脸更加灰败，他咬牙，“帮我切断双腿！”

　　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作出决定。

　　张不疑拍拍李怀远的肩膀示意他后退，随后站在车门处拔出唐刀。

　　“锵——”
　　刀身如一泓秋水，雪白冰冷的寒光照亮了张不疑的眼睛，也照亮了李杰的眼睛。

　　李杰深吸一口气，笑着对张不疑说，“来吧，队长！”

　　话音未落，一抹白练在空中留下残影。

　　李杰惨叫一声，滚烫的鲜血喷溅出去很远。

　　张不疑眼疾手快地抓住李杰，将他拖进车里。

　　李杰仰倒在座椅上的身体不断抽搐，即使迅速有纱布和手堵住伤口，鲜血依然迅速染红了车座，生命正从这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体内飞速流逝。

　　然而在这种时刻，沥青地面已经开始吞没越野车的底盘。

　　李怀远纵身一跃翻到车顶，用风暴向上撕扯车体。在剧烈的拉扯中，轴承与底盘相接的部分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整个车体都在颤抖。

　　他站在顶端，眼神冷淡到近乎无情。

　　地面开始伸出无数触角，沿着所有肉眼可见或不可见的缝隙向上攀爬，死死缠绕住猎物。

　　“嘭——”
　　越野车在一声巨响后急速上升，车厢内顿时人仰马翻。残破的碎片从车底掉落，连同留在原地的四个车轱辘一起被大地顷刻间吞没。

　　与此同时，李杰的情况也暂时稳定住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撑不了太久。

　　“是我决断失误。”张不疑悔恨地说。

　　“啪——”
　　萧恨水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张不疑脸上，重到他的身体大幅度晃动了一下。

　　“清醒了吗？”她冷声道。

　　张不疑喉头滚动了一下，回过头来，抹去嘴角的血，“清醒了。”

　　他们都知道，当时弃车是最好的决定。
　　异能快速消耗的情况下，唯一有能力带他们飞离的异能者是李怀远，可即使他是高位异能者，在这种鬼地方也不能随意浪费异能。

　　地面的表现很像沼泽，而沼泽其实是一个可以自救的地方。
　　人体的密度仅有沼泽泥体的二分之一，所以哪怕误入，只需要不贸然挣扎，清除掉所有沉重的负重，然后身体躺倒在泥潭表面，抡起双臂就可以缓缓滑出去。

　　只是这片土地实在不同寻常，与过去的认知相悖。

　　在他们这支残存的小队里，所有领导者都已折了进去。现队长张不疑临危受命，却毫无带领队员独立作战的经验，所以他会慌乱，会愧疚。

　　可在这种危机重重的险境，愧疚这种多余的情绪只会葬送所有人。

　　车体突然极速前推，强大的动能瞬间击穿大气，快到发出音爆。

　　李怀远的头发向后飞舞，衣角在空中猎猎飞舞。

　　每隔一段距离他都会投掷碎石到地面上，却毫无例外都被大地迅速吞没。

　　简直就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沼泽。

　　“我们已经回到进来之前的位置了，居然还是沼泽！”萧恨水探出上半身观察，极速行驶中，她几乎被气流冲击到喘不过气来，双眼也不停地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玻璃介质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视野，他们现在是在与死神赛跑，便只能强顶着飓风观测。

　　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他们被困在这里面了。

　　“找个高楼，停在楼顶。”张不疑道。

　　李怀远嗯了一声。

　　车体在高空极速转弯，强大的离心力使车内众人腾空，被猛地推到车厢的一侧，但越野车的残骸岿然不动，眨眼之间便落到了一座高楼的天台上。

　　周凝光率先打开车门正准备跳下去，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拦在他身前。

　　“草！”萧恨水骂出声。

　　“怎么了？”李怀远偏过头去问道。

　　“这高楼也是沼泽！”萧恨水指向车底盘，那里已经有细细地如蛛腿一般的触手向上缠绕。

　　整个世界都在贪婪地、凶狠地、迫不及待地吞噬所有踏足其中的猎物。

　　而你，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