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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四章3-西北乡村学校冬天里臭不可闻的教室 ...

  •   此后几天我们都沉浸在意外收获的幸福之中,炉火生得贼旺,房间被轰得热气腾腾,土豆疙瘩面更是做得香气四溢,而且恨不得每天做四餐,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管做多少好像都能吃得掉。
      此后有了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就行动一次,很快门后放炭的地方就堆满了炭疙瘩,我们用大点的炭疙瘩垒好边,中间放些小的炭,不久就垒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大炭堆,这些炭足够我们烧到学期结束了,我们终于不用再为烧炭的事发愁了。
      很快就到了期末,天也到了最冷的时候。虽然回到住的房间里不会再受冻,但是教室里冷得跟冰窟一样。教室的前后各有一个用泥巴和烂石头烂砖头砌成的火炉子,就是一个长宽不到1米、高不到半米的土墩子,中间有个洞作为炉膛,洞的底部平放了一片有窟窿的“废料片”做炉屉子,炉屉子下面悬空的是炉底,方便进空气,也方便炉子里的煤灰从炉屉子漏下来。
      这种土炉子烧的都是煤砖,而不是炭,因为炭太贵,烧不起。每年冬天时,各班用班费买几板车粉末状的细煤,然后再拉几板车黄土,把黄土和煤粉混在一起,浇上水,和成泥巴状,然后摊在院子里切成小块,晒干后揭起来拿进教室里垒着,这就是一个班级整个冬天取暖的煤砖了。
      每个班都要做好煤砖管理,因为班费有限,和的煤砖有限,如果不加约束地猛烧,可能冬天还没过完煤砖就烧完了,所以老师一般规定下午暖和的时候不能加煤砖。
      烧不完的煤砖通常开春后班主任就会拉到他的房间去,因为教室空间太小,而且煤砖影响班级的卫生面貌。在这个惯例下,有些班主任就有了私心,冬天的时候严格管理煤砖的消耗,这样就会给自己剩下更多的煤砖。有些班主任这方面的名声很差,而我们班的班主任是全校名声最差的,他太爱占学生的小便宜了。
      我们班的煤砖坚决不让多烧,谁下午往炉子里添煤砖就罚谁的款,交不起罚款就不让上课,会被赶出教室站在外面冰天雪地里冻着。我在初二的冬天里因为下午往炉子里加了几块煤砖,被班主任发现了,要我交一块钱罚款。我没钱交罚款,班主任撤了我的桌椅,把我赶出教室,我在教室后墙外通过墙上的一个小洞听了十来天课,最终班主任意识到从我身上不可能榨出油水来,才免了罚款,允许我进教室。
      因为学生很反感班主任贪占班级煤砖的事,有些新来的老师当了班主任后,为了避嫌,一旦自己的班里煤砖剩下了,开春后就直接让学生倒进垃圾坑。这样的老师学生当然喜欢,可是好东西就这么倒掉,也蛮浪费的。
      这种加了土的煤砖燃起来没有火苗,烧得很慢,当然热量就很低。可是因为燃烧不猛烈不充分,燃烧时释放出来的烟雾和毒气却很多。而泥巴砌的土炉子没有通往房间外的烟筒子,无论烧柴还是烧煤砖,产生的所有烟雾就都释放到教室里,而教室的门窗从早到晚都是紧闭着的,受不了烟雾的同学刚刚把门窗开个小逢儿,坐在门窗旁边的同学就被冻得哇哇叫,会立即把门窗关上了。
      每天这样的小冲突很频繁,除非烟雾实在太大,熏得人实在受不了,在老师的干预下门窗会打开几分钟透透气走走烟,否则,绝大多数情况下教室里都乌烟瘴气,有时候烟雾浓到坐在后排的同学连黑板都看不清,浓烟熏得人眼泪直流。
      教室里近70人产生的废气和两个煤炉子烧出来的煤砖废烟中和在一起,那味道真是难闻到了极点,不管是谁,课间忍着冻上趟厕所后就不想进教室了,宁可在外面冻着,上课的老师几乎都是掩着鼻子进教室,进来之后要适应好一阵子才能正常呼吸,一下课就飞也似地逃走了。
      未充分燃烧的煤砖释放出浓重的一氧化碳,熏得所有人昏昏欲睡,气味浓重的有毒气体充斥着教室的角角落落,呛得同学们咳嗽声不断。当然,每天感冒的人也不少,教室里咳嗽声喷嚏声此起彼伏。因为教室外面太冷,门边的同学也不愿意有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再加上大部分同学的卫生习惯也不好,感冒了的人鼻涕、痰等污秽物都直接搞到教室地板上。好在教室地板是黄泥巴的,泥土可以中和掩盖这些污秽物,所以虽然几十人都往地上吐痰擤鼻涕,倒也不是不可忍受。
      只是课间或中午休息时,你正嚼着馒头,无意间一扭头,看到旁边同学擤在地上的一大滩鼻涕或吐的一口浓痰,那黄蜡蜡的污秽物恶心得你一阵反胃,只想把口中的馒头吐出来。
      在西北农村,冬天就是这个样子,从小学到初中,我们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的,早就习惯了,不习惯也得忍。
      相对于整日里烟雾缭绕臭气熏天的教室,农技站的这间小屋子简直就是天堂,甚至比待在家里还舒服。但是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转眼就到了学期末。
      只剩两周就放假了,下学期开学也是冷天,我和谭勇浩也要住在这间房子里,要继续做饭继续烤火。如果谭勇浩的姑父不来住的话,我俩有可能一直住到毕业,也就是明年六月份。以后就算天热了不烤火,那也得做饭,做饭就需要炭,如果过年时这个工队撤走了,我们就没有炭了。所以我们必须未雨绸缪,积攒更多的炭。
      尽管门后的炭堆已经很大了,我们俩还是决定再拿一些进来,储存够明年需要的炭。虽然这个工作已经很熟练了,但依然要选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才能动手,深冬,这样的夜晚还是很多的,我们行动了几个晚上,炭堆比以前增大了不少,门后垒不下了,我们就垒在桌子下面,很快,桌下也垒满了。
      谭勇浩问我这些炭够不够烧到明年6月,我是个居安思危的人,也有些贪心不足,那么好的炭,那么大的炭堆,再拿点儿也无妨。我俩烧不完,将来谭勇浩姑父也可以烧啊,毕竟我们在他的房子里住了这么久,多留点炭就当是房租吧。谭勇浩一想也对,于是我们决定再干一次。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卡车引擎盖旁望风,谭勇浩拿着炭斗子装炭,运了三四斗子后房间里实在没有地方放了,我们决定装完最后一斗子就收工,以后再也不干了。
      就在最后这一斗子炭快装满的时候,卡车右面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出门撒尿。房门一开,屋内的亮光从门□□出来,半个院子被照亮了,我从引擎盖旁观察着那个人的动静。以前我俩行动的时候见过多次出来撒尿的,他们看不到这边,撒完尿也就进屋继续打麻将去了,没人会在院子里转圈,所以我们不担心也不紧张,只要停下来,不让出来的人听到炭疙瘩的响动就没事。
      就在我露着脑袋盯着那个人看的时候,那人突然一个回头看向了我这边,我赶紧把脑袋缩回来,心想糟了,莫非我被看见了?
      果然是被看见了,那人大喊一声:
      “有小偷!”
      一听这声喊叫,我俩顿时吓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听两个打麻将的房间里一阵嘈杂的响动,估计那些人在抄家伙,要出门捉贼。我已经六神无主了,谭勇浩还算没吓晕,赶紧把抱在怀里的炭斗子放到了卡车肚子下面,刚放好,那些人拿着长棒短棍已经从卡车两头包抄了过来,把我俩重重围住。
      为首的一看是我们两个,一个大院里住了这么久了,也算认识,于是问道:
      “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谭勇浩倒是比较沉着,他回答道:
      “我们出来撒泡尿。”
      “在卡车边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我出来撒尿,这小子跟在我屁股后面使坏,他踹了我的屁股,我要打他,他躲躲藏藏的。我们也没有鬼鬼祟祟。”
      这帮人当然不信,他们把卡车的门子拉了又拉,把我俩的身上摸了又摸,实在找不出什么疑点,就很不友好地警告说:
      “不要动我们的东西,出了问题你们负不起责任!”
      我俩的脑袋像啄米的鸡一样点个不停,虽然被他们很不友好地训斥,但内心一阵狂喜,看来这一劫要过去了。这些人收起了手上的棍棒,急不可耐地往房间里走,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他们走到了卡车另一侧,我俩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刚要相视一笑,突然车那边一个人大声说:
      “你们看卡车下面,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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