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流踩点上班》六边瘸要蘸豆

4、倒计时

　　我现在才有空观察周围，是一个深山村落，四面高山庞大大物，压在一个渺小的村子之上，没有乡下的虫蛙叫声，也没有清新的泥土气息，只有浓重刺鼻的香火香烛味，这时，一个女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上拿着血红色的布，披在我与何明心身上，然后系好绳子，紧接着，一声铜锣敲响，唢呐、摇铃等等，为这荒诞的场面更添阴森。

　　“迎新娘——”

　　“淦！”我没忍住，“冥婚啊！”

　　我与何明心的骂声被铜锣唢呐掩盖住，周围的人的样貌在我眼里开始变化，趋向于牛头马面、蛇鼠豺狼，不人不鬼的，或凸出眼珠子、或张着血盆大口，渗人地笑着，双手变成干枯有力的爪子，长出锋利的指甲……

　　就算我有所准备，仍旧受不了这样震撼的视觉冲击，几乎要打乱我的好不容易整理起来的头绪，我想尖叫，想逃跑，扭动起被束缚的双手，被石头绊倒在地，手掌里的刺痛让我有片刻回神。

　　“佘楚！”何明心蹲下来看我，不知怎么的，我看她的脸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而在她头顶上的月亮，变成了一个钟，三根指针都停留在零点的位置。

　　幻境，幻觉。

　　我抠动手里藏着的小刀继续压进伤口里，让疼痛来刺激我的清醒，她的脸才恢复正常。

　　“没事……”我刚想要爬起来，就被两个人抬着走了，这个姿势，很像过年要被送去挨宰的猪。

　　我忍着手心的疼，继续用小刀悄悄磨蹭绳子，这把小刀是在那个包工头的房间里捡来的，我就知道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让这些怪物绑住我的手，并且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刀放在手心，他们果然只在意能不能将我绑住，绑紧与否也不会去检查，像是机械地进行一个任务。

　　鸡啼声又响起，气很足，一直没停，加入这场诡异的奏乐里，刺进耳朵，成为又一轮精神攻击。

　　村子里，只有一家人亮着灯，门外飘荡着红灯笼与白灯笼，一个女人就抱着一只大公鸡在门边，公鸡羽毛鲜艳夺目，却长着人的脑袋……人面鸡身，我吓得闭上眼睛，那张铅白死寂的死人脸还是不可遏制地撞进我的脑海里，不断放大、盘旋、复制。

　　“他们……要把我们放进棺材吗？”何明心用手臂碰了碰我，示意我看女人身后的一口棺材，还挂着大花红绸，刚才被大公鸡吓死，根本没注意到还有这个。

　　“新娘子来了，快快拜堂吧。”不知谁说了一声，把吉祥喜庆的话说得麻木冷漠。

　　我被抬进屋子里，里边的“囍”字左边是红，右边是白，蜡烛也是这么摆放，烛火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在怪物们的脸上跳跃。

　　两个女人把我拉起来，何明心就站在我旁边，我们一同面对着一只人面鸡身的怪物。

　　门外，十几个怪物堵在门口，没有一个正常的人，观看这一场荒唐的冥婚。

　　正中坐着一男一女，还有所谓的司仪，同样是样貌丑陋，不人不鬼。

　　“一拜——”

　　女人压着我的脑袋，逼我拜堂，我梗着脖子愣是不被压下去，她们好像要把我的脖子压断才肯罢休，再这样下去，我都得先这么惨死。

　　但这种仪式我根本不可能完成，就算这是幻境，事情印在我记忆里，等同于经历。我加快割断麻绳的速度，再加上根本没给他们绑紧。

　　何明心牙齿打架：“……你找到原因了吗？”

　　我问：“找不到会怎么样？”

　　“会和公鸡拜堂，然后在棺材里合葬，饿死在里边。”何明心的语速很快。

　　“明心，你看那是什么？”我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何明心看过去，我挣脱掉绳子，小刀捅向她时，还有片刻的手软，但还是扎进她的脖子里——

　　喷溅出的血液没有预想中的滚烫，而是冰冷的。

　　她一脸错愕，捂着冒血的脖子，喉咙咯咯发不出声音，倒地不起。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看见所有的怪物盯着我，正当以为他们要消失不见，我可以踏出幻境时，肩膀上又是一重，我被拽回去，重新面对那只公鸡，把头弯了下去。

　　“二拜——”

　　怎么……回事？

　　我脑子一片混乱，何明心根本不是人，她明明就是这幻境里的，我尝试用那瓶矿泉水不断告诉自己判断没错，她的小包里根本装不下两瓶水，地铁上明明已经拧开了，为什么我拧开是新的？

　　我没有杀错人，正常人的血怎么回事冷的。

　　我冲着何明心的尸体吼叫：“起来！你别骗我了！”

　　“送入洞房——”

　　我被女人们拖出门，聚集在门外的人也让开道，我不死心，挣脱出来抓着何明心的尸体：“起来告诉我！”

　　怪物们再次把我抬起来，我看到天上的冷月，它真的是一个钟，秒针开始在倒着走。

　　被丢进棺材里，公鸡也一同进来，我崩溃尖叫着要爬出去，被几双手摁回，那只公鸡被红绳绑了双脚，扑腾有力的翅膀在我身上跳着，公鸡的死人面张嘴发出凄厉的鸡啼。

　　“何明心！”

　　棺材盖沉闷挪动、合上，黑暗里，我听到“嘀嗒——嘀嗒——”，很清晰，是钟表的倒计时。

　　……

　　像很多影视那样，棺材盖被钉住，我推不开，还要摆脱那只乱跳的公鸡怪物，最后它被我踢死，那张死人面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漆黑的棺材如同一张无边的投影幕布，无死角地循环播放我进入幻境后的每一次逃亡。

　　我捂住耳朵摆脱混乱的声音，也按压不住将要决堤的精神，盯着黑暗里的某一处：“把我拖进楼道里侵犯，要三个人缺一不可，这是完成‘任务’的条件；那对母子逼我吃东西、联合所有人抓我，也是‘任务’条件；吃冰淇淋同样……这是设定好的剧情，谁也不能改变，只能强行走设定，因为你无法直接杀死我，对吗，何明心。”

　　回复我的只有“嘀嗒——嘀嗒——”的钟声。

　　直到我看见脑海里的循环播放出现了假设走向——

　　假设我没从烂尾楼逃掉，就会赤身死在楼道里，或者在地铁被追上，他们把我关进小黑屋，怀孕死亡的感觉如此真实，手机那一分钟的时间走动，是与幻境之外的真实联系，被碎花裙女孩骗去给了她的小叔，吃下冰淇淋就不省人事，结果也是死了。包括我不曾选择的洗发店、刮痧店、火锅店，竟都假设了一遍，我所见的，全都换成了我……

　　唯独这一次，经历与假设重叠，倒计时三天，怪物们打开棺材，森白月光照着惨死在棺材里的年轻女孩儿，她的脸渐渐变成了我。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你了解了吧？”何明心语气欢悦，“以后你就是这个幻境之主了。”

　　不用何明心解释，我也知道所有前因后果，因为我已经与幻境融为一体。

　　这是怨气聚成的幻境，是所有枉死者的亲身经历，只要将倒霉的人拖进来，成功复制死亡经历，幻境之主就能活着出去。

　　何明心好心安慰：“没事，谁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忍一忍，等下一个人来就好啦。”

　　我不可置信：“你是这样过来的，我就要这样吗？”

　　“当然，这是幻境规定。”何明心毫不犹豫，“你还是快点去找倒霉蛋吧，把她拉进来，要是心软送她去刮痧店一击毙命也行，不过，凭什么就我们倒霉？反正进来的人必死无疑，不如就玩死她吧。”

　　“疯子！”我愤怒道，“你不会重生！你已经死了，你的根烂死在地里！”

　　“我重生给你看！”

　　世界陷入寂静，再也没有何明心的声音，我不知道她是否重生成功，但我被留在这里，每天看着所有怨气团里残留下的过往，如果遇到怨气重的，连我都要受到影响，被邪恶的NPC拽进去……体验一番。

　　被逼疯的我已经在物色倒霉蛋，却猛然意识到，我正在与何明心重叠。

　　我不愿意，很不愿意。

　　一声模糊又熟悉的声响在我耳边响起，我没听清，直到清晰的“哐当——哐当——”声响，不知道又被哪个怨气重的家伙带进地铁里。

　　“xx站，到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被人挤了出去，是地铁站，是我所熟悉的。

　　我不敢走，不敢动，手机时间，07:15。

　　我眼睁睁盯着屏幕，变成16、17、18……

　　直到好姐妹大清早发消息弹出悬浮框：“起床上班。”

　　再配上牛马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