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月亮》原沓

7、烂肉

　　涂凡的哭声实在是大，惹得叶纪把头捂在被子里也能听见他的哭声。头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的哭声这么讨人厌。叶纪重新坐起，头发被弄得乱糟糟得糊的满脸都是，忍无可忍得站起来开了门，走向涂凡的房间，将他的房门用力踹开。
　　房门因为惯性在墙壁上用力撞了一下又弹回，叶纪抵着门走进房间。涂凡被下了一跳顿时连哭都忘了，一个劲的流眼泪。
　　景之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跳脚，“不是，你什么时候醒的？”
　　叶纪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涂凡的面前，用力甩了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清晰可闻，涂凡被打的偏过头去，原本哭红的双眼更红了，脸上多出一道清晰的巴掌印来。
　　叶纪知道并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直接了当的开口：“你不觉得你很招人烦吗？从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哭过？你以为自己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要在其他人面前哭成这样？还是说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涂凡，你未免有点太过自信了。”
　　涂凡久久不能回过神，耳朵被打的耳鸣，他什么都听不清，只知道叶纪好像在同自己说话，她好像还是很生气。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局外人眼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景之偷偷的说：“我们要不要告诉她涂凡可能要死的事。”
　　赵初韵配合她，偷偷回复：“你是女主人，你看着办。”
　　真是关键时候一点用处也没有。
　　景之想着，叶纪是闻不到涂凡现在身上的尸臭味，倘若现在贸然跟她说涂凡要死的事情，想来叶纪也应该不会相信。索性景之放弃了告诉叶纪涂凡可能要死的消息，现在她还处于气头上，看她的架势，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对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男人是不会又怜悯之心的。
　　但怕就怕在，叶纪不是景之所想的那样勇敢的人。
　　赵初韵深深看了一眼景之，没有打扰她的想法，默默站在她的旁边作为旁观者注视着这场闹剧。她将靠近景之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悄悄拉远了同她的距离。
　　“涂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叶纪冷下脸来，视线放在他的身边，一眼都不愿看他。
　　涂凡身上的味道越发浓重了，想来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溃败了。景之站在一旁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他身上的情况。
　　“我就是想再见见你……”涂凡说。
　　叶纪觉得好笑，这天底下哪有人会轻易原谅一个想把自己至于死地，不留一条活路的爱人，难道不觉得可笑吗？“你省省心吧，就算你再见我八百次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没有……”涂凡垂着脑袋，头发跟着他的动作垂下，他说，“我就是想和你道个歉。”
　　这人说的倒是真情实意，可这实话里又有几分的真情。
　　叶纪没有说话，也不去看她。涂凡突然站起身朝着叶纪的方向走，他身上的味道本就中，恶心，腐烂的尸臭味伴随着他的动作更加浓重，熏得两人直往后退。涂凡在叶纪不到一臂的距离停下，他本就比叶纪高上一个头，站在离她不远的距离上叶纪想要看他就必须要抬头。
　　距离的拉近并让叶纪起了疑心，她害怕对方再次对自己造成伤害，即便身后还有其他人，她也不敢胡乱下赌，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却被涂凡正正好好的揽住了腰肢。
　　过于亲密的接触让叶纪的神经更加敏感起来，她开始挣扎，“涂凡！你给我松开！”
　　她每一次落拳都是下了死手的，一拳一拳落在身上涂凡也不喊疼，也不松手，只是固执的抱着她的腰身。
　　虽然叶纪看不明白，但是景之和赵初韵却是看的一清二楚，涂凡的身体已经开始溃烂，身上的皮肤大块大块的掉落，露出森白的骨头。五官也像是快要融化，眼球率先掉落，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叶纪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对着一句腐烂的，挂在白骨上的一滩难看的烂泥，每一拳落下，手上到处都是鲜血，残留在指节上的血肉都是爱人的馈赠。
　　死尸的赠礼，诅咒的来源。
　　也不知是好是坏。
　　景之龇牙咧嘴的看完了涂凡的死亡过程，赵初韵也表现出明显的不适。
　　景之抓着赵初韵的胳膊，有些兴奋的说道：“你说这人死了怎么能这么恶心。”
　　赵初韵的胳膊承受了太多的力气，她将手抽出一点，让自己好受一些才说道：“嫌恶心你还看？”
　　景之颇有些不满的看向她，嘟嘟囔囔的说着：“我这不是想要学习一下前主人那种不怕烂肉的精神吗？”
　　赵初韵撇撇嘴，“前主人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他准能现在过来给你一个授授课，教教你怎么才能不对着这滩烂肉犯恶心。”
　　“你好恶心，要不是我知道我是这的女主人，我都要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景之嫌弃的看看她，又嫌弃的松开手。
　　面对景之的动作和胡搅蛮缠的话术，赵初韵表示——我不在意！
　　叶纪挣扎半天对方都没个动静的，力气被耗尽了，索性也开始放弃抵抗了。
　　她冷着张脸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涂凡愣愣的看着她，哭红的双眼此刻已经干涸却还是流下一滴眼泪出来，眼球微动，转向景之的方向看去。叶纪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在做什么，在看见他不是在看着自己的时候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没等叶纪再次说话，涂凡主动松开了她。
　　涂凡说：“你该好好谢谢他。”叶纪被他弄的一头雾水的，涂凡的声音有点沉闷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扯着嘴角说话时也有些生硬。
　　景之察觉到了不对劲，涂凡刚刚明明已经变成一滩烂肉了，但为什么现在却能完好无损的站在她们面前。
　　她皱皱眉，感觉到不好。赵初韵虽是其他地方的人，招待的客人可比景之要多。她也看出来涂凡的不对劲，两人都没有说话，双双戒备的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客人”。
　　涂凡绕过叶纪走到景之的面前，不同于涂凡的纯粹，这人打眼一看就觉得怪异，就像是套在人偶玩具里的矮人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异常。
　　景之预感不妙，开口说道：“叶纪你先走，我们有点事要和这位聊聊。”
　　叶纪乖乖离开，关门时深深看了涂凡一眼，像是同样察觉到了不对劲。
　　涂凡没有搭理叶纪的离开，他笑了一下，带着些许的嘲笑的意味：“景之，找我有什么事吗？”
　　景之往前走时假装不经意的触碰了赵初韵的手背，示意她赶紧离开。
　　景之朝前走了一步顿在涂凡的面前，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能幸运的存活下来的。”涂凡笑了笑，却不回答她的问题，他问：“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涂凡身上的尸臭味淡了，反倒是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景之同样不喜欢这种味道，皱皱鼻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能通过我的铜镜闯进来的，但是你很明显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对方很明显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开始琢磨起自己身体，对着自己的手来回看，许久没有过这种的感觉让他一时有点沉迷其中。
　　涂凡丝毫不顾对方是否有办法能将自己再次弄死，他开始肆无忌惮的说道：“无所谓，景之，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了吗？”他的眼里像是充满星星的光芒，重新恢复生机，他不由自主抱紧自己的身体感受久违的温暖，“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好久了，久到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时间，看着一批批客人离开你知道我是有多么羡慕吗？我也想走，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这里到处都是黑的，没有阳光也没有人和我说说话。”
　　景之一愣，“你待在这里多久了？”
　　涂凡看着她，只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突然他的眼神变了变，变得带有恨意，“我只知道我被人杀了，扔在这里，我要他们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他们！”
　　没有人知道在铜镜小屋里这人究竟守在原地多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丧失了自己的记忆，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忘记了所有，唯独仇恨。
　　铜镜小屋的墙壁很凉，因为外围都是铜镜笼罩，他被藏在墙壁里，水泥糊住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他没有办法呼叫，没有办法救自己。于是他孤零零的死在了没人知道的一块水泥墙壁里。很多客人都曾靠着他，诉说自己的故事。
　　铜镜小屋虽然没有什么生气，但是也很热闹。
　　唯独他，长久沉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