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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尤娉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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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你们身旁伺候是女儿的福分,娘,你说些什么呢。”尤娉婷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丝娇意,尤母闻言笑了:“是,是,你说的是。”
尤娉婷道:“长姐请坐。”她离开了薛玮身旁的位置,尤氏方上前坐了,尤母唤尤娉婷道:“婷儿,到娘身边来。”
尤氏低眉顺目的,坐着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倒是薛玮兴致很好,又聊起了事,想来是接着刚刚的话聊的,尽是一些韵脚、诗眼之类的词。尤娉婷似乎懂得不少,尽是他们两个人说话,尤氏和其他人几乎都成了摆设。
最大的摆设自然是谢姝了。
她的身份有些不明不白的,既不是尤氏身旁的下人,也不是薛府或者尤府的亲戚,如今站在这堂上,颇有些不自在。
正在想什么时候能离开呢,就听着尤母问道:“兰儿,你身后站着的这个,可是前些日子里在你府里闹得挺凶的那位姑娘?”
谢姝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这不会是个鸿门宴吧。就听尤氏道:“前些日子是有人说些不中听的话,不过那都是揣测,谢姑娘有事寄居府上,品行倒还好,没有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尤母笑了,带着几丝嘲讽,反问道:“还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来?这还不叫大乱子?”
尤氏低下了头,谢姝站在她身后,看不出她是什么神情。倒是薛玮蹙起了眉头,看了谢姝一眼,拱了拱手道:“岳母大人,谢姑娘是小婿交予夫人照顾的,不知岳母大人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尤母笑道:“姑爷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身旁多些什么人都是姑爷说了算的,老身哪能说些什么?只是盼着姑爷以后有动静的时候动作小一点,别闹得声音太大,让这京都的人都说我们尤家的女子不懂持家,娶个小的还要男人亲自领进门。”
薛玮怔住了,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半晌才有些无奈的笑道:“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啊。”
尤母只当他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是顾念着薛玮的面子,也不再开口为难。她旁边的尤娉婷看了看薛玮,再看看她母亲,烟波流转后笑道:“母亲嘴上说着不管了,心里头却还是要管,幸好这是长姐的事情,若不然,还以为母亲是看不惯谢姑娘,故意在这个时候拿她难堪呢。”
尤母冷哼了一声:“她这般行径,寻她难堪也是自己找的。自己父母不管,出来就难免让别人说三道四。若是其他人家倒也罢了,这件事落到咱们娘们头上了,就没有不出头的道理。再加上你长姐是个锯嘴葫芦,蠢笨的不知道替自己打算,这人都踩到头顶上了,还在替人家说好话呢!”
谢姝听着听着,心头的火就冒上来了,她去看薛玮,薛玮沉着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再抬头看向尤母,尤母斜眼瞧着她,就仿佛她是那甩不掉的膏药,非要黏着她家姑爷了。谢姝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下来,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尤娉婷一阵香风似的飘过来了。
“母亲这么说有些过了,我看谢姑娘就很好,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尤娉婷笑道:“况且那日谢姑娘不过是拉了姐夫的手,依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谢姑娘年纪还小,见到姐夫心生欢喜也是很正常的。”
谢姝瞧着尤娉婷笑意盈盈的眼眸,她似乎在替她说话,可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怎么着都有些不对头呢。尤娉婷做到她身前,上下打量着她:“我瞧着姑娘这身段是极好的,与姐夫也还算是相配。”
她说着说着,眼神就飘向尤氏了,尤氏低着头,一时看不清神情。尤娉婷走到尤氏跟前,半弯着身子看着尤氏:“姐姐说,可是也不是?”
过了半晌尤氏才道:“我身子不好,本来该早替夫君做些打算的。如今出了这事,也是我做的不好。”
尤母正在喝茶,闻言放下了茶杯,薄薄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尤娉婷站起身子来,一半脸笼着门外照进来的阳光,一半脸隐在屋子里面的阴影下,过了片刻笑道:“母亲在家时也提到此事,说府里就姐姐和姐夫两个人,长此以往是要招外人笑话的。长姐如今能够这样想,倒是让母亲欣慰。”
说完她转头看着谢姝:“如此倒不如早做打算,早些将谢姑娘纳入房里,生了长子,再过继到长姐身下,也算是了了长姐的一桩心事。”
“胡闹!”尤母突然拍起桌子道:“你长姐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
尤娉婷道:“女儿哪里是糊涂了,女儿这是在替长姐做打算呢。”
“什么打算!你平日里在我们面前胡闹也就罢了,如今怎么失了心窍,在你姐夫面前胡言乱语?”尤母道,她转头看向薛玮:“女婿不必听她胡言,小孩子总是胡说八道,欠打的很。”
“我可没有胡说。”尤娉婷看着谢姝笑,长长的眼睛弯起来:“长姐如今将谢姑娘养在房中,还大大方方的带出来,不就是向大家表露这个意思吗?”
谢姝站在一旁,看着尤娉婷在那里侃侃而谈,心头不禁生起几分荒谬之感。她母亲曾经带她去过别的人家,家里孩子多的,说起话来都要讲个长幼有序,长子不动,次子都是规规矩矩的。万没有像尤家这样,长姐坐在下面低着头,而幼女在厅堂里如此悠游自在,还敢与长辈顶罪的。
家里想必是宠的很。
谢姝有些疑惑的看向尤氏,尤氏面对尤娉婷一连的猜测,安安静静的坐着,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还真成了她母亲口中的“锯嘴葫芦”了。
尤母听了尤娉婷的话,眼神中带出了几分不思议,瞪大眼睛看着尤氏道:“兰儿,你果真是如此想的?”
尤氏捏着手中的帕子,期期艾艾的道:“女儿嫁给夫君也好几年了,一直无所出。虽说夫君未因此事责怪女儿,可女儿心头不安。如今谢姑娘既得夫君喜欢,将她纳进房中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她话刚说完,尤母手中的杯子便在尤母的大力挥动之下飞到了她的身前,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碎成了瓷片。
“即使真要纳妾,也要那些懂得孝顺主母,体心安家的,你看你身后这个狐媚子像哪一种?”尤母气道:“你还嫌你在薛家过得很好了不成?”
她们正说着话,门口有女侍进来道:“夫人,行礼的时辰到了。”
尤母冷冷的看了尤氏一眼,大声喘息着。尤娉婷走到尤母面前替她顺着气,尤母道:“今日是个好日子,我不与你计较。不过你想让这个贱人进薛家的门,还要问我同意不同意!”
她此话一出,众人立即都愣了下来,前来禀告的女侍见此情形,低着头马上退了下去。
尤父悄悄的看了看薛玮的脸色,再看看正处在气头上的尤母,默默地低下了头。
尤娉婷摇了摇尤母的胳膊,小声提醒道:“母亲这是在说什么呢…姐夫还在呢。”
尤母瞪了一眼谢姝,谢姝也正有些呆愣的看着她,尤母的脾气来的太快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她是被面前这个老太婆骂“贱人”了?
她的嘴巴鼓了起来,眼睛里也快要兜上一包水了,她长了这么大,父母连说她一句重话都心疼,如今她是被人当面狠狠地骂了?
她愣傻傻的站着,正好尤母瞪了她一眼,眼中包含的厌恶和憎恨被她收入眼底,她方才回过神,这人果然是在骂她!
她抿紧了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得薛玮淡淡的开口了。
“岳母大人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薛玮道。
尤母正在顺气,闻言又睁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女婿说,岳母大人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忘了有些事情不是您能越权的了。”薛玮道,他直视着尤母:“家母去世的早,薛某一直把二老当做亲身父母来侍奉。是否是薛某对岳母大人太好了,反倒让岳母大人忘了,在薛府,兰儿才是主母?”
他说话慢吞吞的,却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尤母脸上还带着怒意,却喘着,不敢去看薛玮。
“我母亲一时气急,也是为了长姐着想。”尤娉婷道:“一时话有些说错了的,姐夫就当她在说胡话,不必当真就是了。”
她最后一句话带出了恳求与撒娇的意味来,薛玮却丝毫都没有听到耳朵里,只是冷声道:“言语为为人之根本,若是天下人都乱说话,也不必要我来做这个太常寺卿了。”
他站起身,向尤氏夫妇行了一礼:“岳母大人今日有恙,薛某就不久留了。下次有事来请,还请两位大人多吃些补药,脑筋清楚些,以免说出不该说的话,伤了情分。”
他转头看向谢姝:“谢姑娘是薛某请来的贵客,若是有任何人欺辱她,那便与欺辱谢某没有区别。下次若再让我知道有人在谢姑娘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可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话,他走到谢姝身旁拉起了她的手:“姑娘受了惊吓了,此地非久处之地,姑娘同我一起离开吧。”
他的目光柔和,说话也轻柔,整个人站在谢姝跟前,就像是一汪清泉,浇灭了谢姝满心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