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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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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情迷茫,大大的眼睛中氲满了泪水,谢姝不擅长安慰人,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孔鱼反过来冲她笑:“你不必惊吓,我只是…只是事情来的太突然。”
谢姝沉默了会儿,房间里飘散着檀香的香气和水雾,一时将她拉到了蒙蒙的云雾之中,她抿了抿嘴唇,音色缥缈如烟:“你爱慕的…是崔公子吗?”
她偏头盯着她,孔鱼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落下来。
谢姝觉得心头有些沉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孔鱼站起身子,勉强笑道:“家中有事,我先告辞了。”
谢姝起身送别,见孔鱼消失在楼那头,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白衣飘飘,笑起来如同仙人的男子。
…
转眼闷热的季节已过,在谢府的日子如同以往的十几年一般惊不起什么风浪来。有日闲暇时分在湖边瞧着水中的游鱼,傍晚的轻风缓缓的拂过她耳边的碎发,温温懒散之时,突然听到一阵琴音。她猛然间站起身,手中的鱼食散了一地。
有侍女匆匆过来请她,她来不及整理头发,匆忙跟着侍女走的时候问她,声音颤颤的:“来人,可是一位公子?”
侍女细声回话:“是夫人着奴婢来请姑娘的,好似是有一位公子。”
谢姝心中微颤,她曾经托人寻找过李公子好几次,可是世间姓李的岂止万人?他那般的人,竟然就像一颗石子扔到了大海中,从此不见了踪影了。
在梦中,她曾经梦到过他来见她的情形。
秋气爽爽,吹起檐角挂着的风铃,叮叮咚咚似水轻动,一如她脸上的笑意。进了门,笑意却戛然而止。
竟然是大理寺少卿王浚。
王浚那科是谢御史监考,王浚便算得上是学生。王浚坐在下首,谢夫人坐在前方,招手让谢姝过去。
”
谢姝笑道:“他至今没有娶亲,也未有妾室,你父亲对他评价甚高。”
谢姝明年及笄,依照南朝的规矩,今年便会把亲事定了。今日让她与王浚见面,便有让她相看的意思。谢姝低着头,脸平着,谢夫人说:“还不与王公子见礼?”
谢姝起身行礼,王浚也回礼。谢夫人拉过她对王浚笑道:“你没有父母亲,以后的事便由我来操持。婚事已定,你们也不必拘谨。以后要好好对待姝儿。”
王浚没有应声,谢姝只觉得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以往般的审视。他处置刑狱之事久了,看谁都像是犯了罪的人。
初来时的期待与今日的命运瞬间砸在她的头上,让她心头涌着酸涩,在母亲面前却不能发,她咬着嘴唇,眼前光景晃动,让她找不着自己了。
“你老师在朝堂这么久,心中早有退却之意,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姝儿。”谢夫人说:“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如此我们便也放心了。”
“这还要问问谢姑娘是否愿意。”王浚说。
谢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头:“姝儿孝顺,会听我们的。”
王浚轻笑了声,谢姝又感觉他的目光从远处向她打过来了。王浚说:“我曾经见过谢姑娘,可不是会听别人话的模样。”
“你们见过?”谢夫人问。
王浚微微点头,谢夫人叹了口气:“是什么时候?”王浚正要说话,谢夫人道:“你老师入狱的时候?”她没有听王浚的回答,苦笑道:“没想到这件事你也知道。”
王浚又看了谢姝一眼,谢姝低着头,王浚道:“此事我知道并不奇怪。”
“我知道,我知道。”谢夫人说:“没想到薛夫人治家如此不严。早知如此,不如把她送到尼姑庵去,也不会有如今的场面。”
王浚没有接她的话,谢夫人自己的声音却低了下来:“你…若有别的想法,我不会勉强。”
“能侍奉老师是我求之不得的。”王浚说:“只是不知道谢姑娘心中怎么想?”
谢夫人高兴起来,有了王浚这番话,这门婚事便不愁了,她笑着回道:“有你这句话便好了,那我们便如此定了?”
谢姝突然抬起头来,她定定地看着王浚:“李公子在哪里?”
王浚也看着她,王浚的眼神很冷,今日穿的不是黑衣,却依旧浑身冷冽,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来,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他说:“你不知道他是谁?”
谢姝点了点头,王浚说:“你既然不知道他是谁,为何还惦记他?若你们有缘,你早该知道他是谁。”
谢姝心头滞住了,心中酸涩之意更甚,王浚起身告辞,谢夫人将他送出去,回来时见她失魂的样子不由生气,压着嗓子说:“姝儿,为你的婚事,为娘的找寻了多人,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娶你的,如今的情状你也晓得。你在薛府的事再被传下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以后婚配更难,好不容易王大人愿意,你何必又问出这样的话?”
“我不喜他。”谢姝低着头说。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谢夫人说:“可你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我也托人打听了,周遭仿佛没有这样一个人似的。”
她娘又说了几句便出门了,谢姝只觉得屋中沉寂下来,一草一木都一动不动,冷的可怕,檐角的风铃依旧在响,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
太子府东面是太子幕僚平素办公的地方。不远处便是内湖,远远可以感受到湖中的湿风盘旋。
屋子开着窗户,风吹起了李煊身上的白色孝衣,他正低头批着送到东宫的折子。
王浚与崔衍站在下首,禀报完公事,王浚突然提起了明年太子选妃之事。名单早就放到了太子案前,只是太子从未打开过。
“若有伯爵府的支持,五皇子在世家大族的一切谋划都会幻化为泡影,世家大族不会支持他,反过来会支持殿下。”王浚说。
李煊瞥了放在案边的名单,转过眸子淡淡道:“天色已晚,你们回吧。”
崔衍低头告辞,王浚却没走,李煊没有理他,过了大半炷香的时辰方道:“你为何不走?”
“臣在等殿下的回答。”王浚说。
“这是我的私事。”李煊道。
“天下的事没有私事。”王浚没有躲闪,直直的说道。
李煊无奈的揉了揉额头,王浚接着又道:“臣下已经看过名单,伯爵府的小姐性情贤淑,是最适合的太子妃人选。”
“时间还早,不必如此早的筹备。”李煊道。
“若是太傅还在,臣下也不会如此着急。”王浚说:“陛下将守卫皇宫的禁卫交给了五皇子掌管,臣子们心中疑虑,唯恐太子之位有变。殿下难不成一点风声都未闻?”
李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头处理奏折,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起了他的衣衫。旁边的内侍见状走到王浚身旁请他出去,王浚突然笑起来,眼角微弯,与以往冷淡的模样差异巨大,他开口道:“臣有一件喜事,要向殿下禀报。”
李煊抬了抬手,依旧批自己的折子,旁边的内侍收回了手,李煊开口说:“你说。”
“臣与谢御史的小姐定亲了。”他说。
李煊握笔的手顿了顿。
“老师看重臣年少有为,得殿下认可,又是寒门出身,与世家大族无利益纠葛。老师一直都想淡出朝堂,将女儿许配个臣下也是他的愿望。”
“到时候还请殿下去吃喜酒。”王浚笑道。
“你纵有百般好,可惜身为狱吏,不是良配。”李煊道。
此番话反倒惹得王浚笑起来:“臣不是良配,难道殿下是谢姑娘的良配?”
夜灯柔柔的洒在李煊脸上,屋子里顿时静极了,他半晌没有说话。
“谢御史对朝堂失望也不是一两日了,原本指望殿下登上大宝可以肃清朝纲,却不想殿下近些日忙于礼佛,竟是连朝堂上的事情都不顾了。”王浚说完这些又笑道:“谢御史向来讨厌朝中的尔虞我诈,即使殿下有意,恐怕谢御史也不会愿意。”
他说完,低头行礼:“臣下告辞。”
王浚出了房门,李煊放下手中的笔,望着远处的灯火,发起愣来。
他向来是疏懒的性子,朝堂上的事尚且不愿缠身,又怎会为了一个女子缠绕心神?可是回府的这些日子,时不时的,总是会想起那个女子的笑颜。
他摇摇头将思绪散去,一转身那个大小就陪着他的内侍正笑着瞧他,俯身替他添上水后道:“殿下既然喜欢,何不在名单上加上她的名字?”
红红的灯烛摇晃,就是想到与她守在一起的情形,李煊都觉得心中暖暖的,连日朝事带来的烦躁也消了很多,可是提起笔,却最终没有落下。
谢御史为人乖张,崇尚大道无为,不愿世间规矩污了女儿本来的活泼天真,这样的性子,怎能应对宫中的一切?
或许,谢御史给她选择的道路才是适合她的。
见李煊犹豫,内侍笑着转了话头:“殿下,今日还去太傅府为太傅守灵?”
李煊点了点头,两个人离开屋子,风吹起桌子上的名单,第一行上,大大的红字写着“孔鱼”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