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不合时宜_

31、31

　　见家长的环节比章聆箫想象中来得更快一些。姜翊遥事先征询了她的意愿，毕竟这种事只有一方想是没法促成的。

　　他把前因后果大致交代了一番，说的时候内心多少有些忐忑，没想到章聆箫意料之外地爽快答应了。

　　其实她心里想得很清楚，但凡她认定了姜翊遥，见面是早晚要发生的事。能够有机会当面聊开，事情或许反而会变得简单些。

　　包芯和蒋令原本担心他们的场面过于尴尬，想着可以去帮忙打圆场，还是姜翊遥劝两人放心，他们这才在后方等待好消息。

　　这日，章聆箫费了些心思打扮，最重要的是化些淡妆能让气色看上去好许多。她不希望一见面就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双方都不想给彼此压力，于是没有选择吃饭，而是约在午后的一处茶室见面。
　　因着章聆箫住得远，所以姜翊遥的父母先到了一会儿。

　　进门之前，姜翊遥比她更紧张，她反而一副坦然的样子。
　　过去种种她虽不愿回忆，但她没做错任何事，没有任何不堪，没有任何抬不起头的地方。

　　无论别人怎么看，她都不介意。

　　姜翊遥冲她点点头，用两根手指叩响了门，门内传来的是一声浑厚的“请进”。

　　章聆箫面带微笑，神态得体，语气轻柔地同他们打招呼：“叔叔阿姨，新年好。”
　　“新年好。”姜翊遥的父母起身迎接她。

　　“这是给你们带的一点小礼物，希望你们能收下。还有这个，是我自己做的蛋糕，一会儿你们一起尝尝。”
　　“你太客气了。早就听说你手艺了得，今天算是能一饱口福了。”姜翊遥的妈妈把章聆箫邀请到身边来坐。

　　她和姜翊遥的爸爸倒不是并排而坐，反而是面对面坐着的。想来他们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免得两个年轻人有种被严刑逼供的感觉。

　　他妈妈和章聆箫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本以为生意人或多或少是夹带着些精明强势的气场，却没料到他妈妈的气质如此温婉，说起话来柔声细语，他爸爸也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温润如玉。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生出一个这么自由散漫的儿子来的。

　　“我们今天约你出来见面，是想有个机会和你认识一下，你不用觉着有负担。”
　　姜翊遥义不容辞地承担起端茶倒水的工作，听见他爸率先打破了略显沉闷的场面。

　　“是啊。上回我听包包说起你，感觉她很欣赏你，就很好奇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吗？她都好久没听别人这么称呼自己了。

　　“包包她人很好。”
　　“是呀，你别看她以前那么拽，其实内心柔软着呢。”

　　“我们认识没多久，她就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以她的性格，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

　　姜翊遥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这双方见面怎么变成包芯的表扬大会了？看样子今天还真是应该叫她过来，让她亲耳听听这些肉麻的话……
　　他放下茶壶，猛地一口干了杯子里的茶，无奈地喊了一声“妈”，她这才反应过来聊偏题了。

　　他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与每个人交换过眼神后说道：“我来说吧。”
　　“还是我来说吧。”

　　章聆箫知道他的心意，可这些事情由她亲自说要合适得多。

　　接下来的一下午，她将过去经历的那些从前往后完整讲述了一遍，心情却十分平静。

　　她不想博得同情，所以描述得尽量客观，更不想得到怜悯，所以省略了很多细节。
　　故事听到最后，饶是姜翊遥父母这样在生意场征战多年的人都直摇头，说不出任何话来，带着无法平复的心情回了家。

　　送完章聆箫回到家，姜翊遥见他爸妈还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面色是他少见的深沉。
　　他放轻脚步，在两人中间的空挡处坐下，左右来回张望了好几次，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姜翊遥。”他妈妈喊他的名字。
　　“嗯？”

　　“你说，她会不会喜欢小动物啊？”她转着手上的玉镯思忖着关于章聆箫的事。
　　“啊？谁啊？”

　　“你女朋友啊。”
　　“……”

　　他妈的思维向来比他跳跃，跟不上她的节奏属实正常，“我没问过。”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人家啊？”

　　“我怎么能突然想到问这种问题啊？不是，”姜翊遥差点被她带过去，“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问题啊？”

　　“我觉得她应该能喜欢吧……”她不管他，自言自语起来。
　　姜翊遥的爸爸倒是明白她的意思，随即表示赞同，“我看也是。”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打哑谜吗？”
　　“改天你就知道了。”

　　姜翊遥被绕得云里雾里，都忘了最初想试探他们口风的事，就大着脑袋回房间了。
　　本想跟章聆箫说些什么话，暂时宽慰她一阵。只可惜，他没这方面的天赋，憋了半天也没组织出一句能听的话来，到头来只给她发了“晚安”二字。

　　姜翊遥的父母是说干就干的行动派，他们嘴上说着改天，实则就是第二天。
　　姜翊遥当天去餐厅为年后的开业做些准备工作。这一年的营收出乎他意料地完成了，因此趁着春节就给所有的员工们放了个大假。

　　这天就只剩下老陈陪他一起处理一些事情。
　　他是在午饭过后接到父母电话的，他们询问了章聆箫店铺的地址，顺便问问他工作进展得如何，至于其他的，没多说就挂断了。

　　他脑袋不知怎么临时宕机了，隔了老半天的功夫才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他在赶去章聆箫店里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恋爱也会让人的智商降低吗？

　　姜翊遥的父母上午去了位老朋友家做客，碰巧他们家养的巨型贵宾在前不久生了一窝崽。

　　其实他们也摸不准章聆箫的喜好，但听包芯说起过她很喜欢小孩，想必对小动物也会极富耐心。

　　如果不能生孩子，就换种方式填补这份空白。这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于是他们便向朋友讨了一只性格最活泼的小狗带过去。

　　虽说年还没过完，但章聆箫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做些蛋糕，能做到一单生意都是多赚的，她这么想。

　　午饭过后，她刚开门不久，就听到有客人来。没想到这么早就会来生意，她心里还暗自高兴了一会儿，一抬头就对上两张格外熟悉的脸庞。

　　毕竟昨天才见过面，简直是不能再熟悉了。

　　姜翊遥的爸爸怀里抱着一只小狗。那狗倒是一点不认生特别倔强地要从他的臂弯中挣脱出来，他就只能将它放到地上，牵着绳子控制它别乱跑。

　　“箫箫，”姜翊遥的妈妈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大家都这么喊我。”

　　见他们来，她心里是没底的。昨天没听姜翊遥说起任何他父母关于她的评价，她也不好多问，只能顺其自然。
　　今日再一见面，倒是摸不准他们的来意。

　　“我们今天冒昧直接来店里找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我的店开着就是随时欢迎任何人来，没什么可介意的。”

　　先前他们并不知道她的店是开在这样的位置上，更不知道竟是和她家连在一块儿的，现在想起来这番举动多少有些冲动了。

　　于是她也不再客套，索性开门见山地交代了此行的目的，“我们着急过来久是想给你送只小狗，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养它？”

　　她的直接让章聆箫一时卡壳，“送给我吗？”
　　“嗯，这是巨型贵宾，以后会长得很大。我想你养条狗的话，生活会有乐趣一些。”

　　章聆箫从未想过会收到这样一份有心的礼物。其实她曾经考虑过养宠物，可害怕精力有限，无法给予很好的照顾，这个计划便一直搁置了。

　　今日这个存放已久的心愿突然实现了，她喜出外望之余，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两位长辈。

　　姜翊遥的妈妈担心她有顾虑，连忙解释道：“这条狗是我们一个朋友家的狗生的，不是我们买的，不需要花钱。具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做什么事情，他发了一个清单给我，一会儿我给你看看。”

　　“哦对了，如果你要是忙没时间管，就让姜翊遥帮你养。以后它生小狗，小狗再生小狗，就永远不会寂寞了。”

　　“阿姨……”章聆箫满脸泪痕，一把抱住姜翊遥的妈妈，在她怀里尽情地流泪。
　　感谢无需多言，彼此心照不宣。

　　姜翊遥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他不明白他爸妈怎么三下五除二就能笼络人心，他在这方面还真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章聆箫的父母知道姜翊遥的爸妈来，怎么说也要留对方吃饭。

　　他爸妈虽一开始不知道这个情况，但是绝不可能空手而来的，大大小小的营养品塞满了章聆箫那间小小的店铺，他们也就不推脱一家人的好意了。

　　那种其乐融融的高兴氛围是章聆箫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甚至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年后餐厅重新营业，蒋令、包芯和章聆箫都去捧场了，姜翊遥忙得不可开交，三人便先围坐一团聊了起来。

　　“怎么样？小狗好玩儿吗？”
　　包芯一直很喜欢小狗，只可惜她没什么耐心，本人也对此事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朋友养的猫猫狗狗全都被她借光玩了个遍。

　　“它一点儿都不认生，我都快嫌它太活泼了。”
　　好在她家地方大，有足够的地方给它撒野。

　　“下次你把它带出来给我玩玩儿。”
　　“好啊，趁它现在体积还小。等它长大了，要带它估计都没那么轻松。”

　　“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还没呢，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合适的名字。”

　　“没事儿，慢慢想着，也不着急。”
　　“嗯。”

　　“这回姜翊遥的妈妈特别高兴，她真的很喜欢你。”
　　“最初我还以为……他们会对我有什么看法，当然那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

　　“是不是感动坏了？”蒋令又开始发扬他一贯嘴贫的风格，“那你以后感动的机会还多了去了。什么求婚啦、结婚啦……诸如此类的，不是得哭成泪人了？”

　　“其实……”章聆箫转身看了一眼穿梭在餐厅之间的姜翊遥，接着说道：“其实我们俩约定好了，如果真的走到结婚那一步，也不会办任何仪式。”

　　“为什么？你们女生不是最向往这些了吗？”
　　“这些仪式我都经历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了，姜翊遥也是那个意思。”

　　他们俩在感情方面都不是一张白纸，对婚姻的理解自然与旁人不尽相同。

　　包芯摆摆手，“这些形式都无所谓，你们俩开心就好了。那你们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他爸妈想把手下的一部分生意交给我做，所以等过完元宵，我就准备去跟着学习一段时间了。”

　　那日姜翊遥的父母提出这个想法时，姜翊遥比章聆箫本人更先抗拒。他担心她会觉得这是一种施舍怜悯，又或者是利诱诸如此类的想法，但她却答应了。

　　如果能有一份为之奋斗的事业，这是何乐而不为的事呢？既然他们愿意信任她，相信她的能力，她倒是很愿意证明给他们看。

　　“反正都是餐饮行业，你应该也挺有心得的。”
　　“是啊。”

　　“哎，正说你，你就过来了。”看到姜翊遥，蒋令一把把他揪过来，让他坐自己边上。
　　“聊我什么呢？”

　　“箫箫可是要成大老板了，你怎么打算？做她的老板娘？”
　　“说实话，我还挺愿意的。”

　　“姜翊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蒋令立马变了副嘴脸，嫌弃地推开他。
　　“你还想我怎么有出息？我这餐厅不是挺不错的吗？”

　　“话说回来，你就没想给餐厅改个名字？”他问得很隐晦，但在座的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没有。”

　　章聆箫没有局促，反而满脸笑意，欣慰于听到的答案。

　　“每个人都有过去，这些过去留下的印记是无法抹灭的，强行掩盖反而刻意，所以为什么不能带着这些伤痕继续前行呢？”
　　“附议。”

　　姜翊遥曾经问过她，会不会介意这件事，这就是她告诉他的答案。如果没有正视伤痕的勇气，那它就永远没有愈合的可能。
　　更何况那原本就是个很美的名字，不过多地解读它，它就永远只是它最本来的含义。

　　包芯心领神会，“附议。”
　　唯有蒋令还迷迷糊糊，但不妨碍他跟着喊了一嘴，“什么……你们都附议，那我也附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