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漫也会有恶役千金？》话梅甜酒

19、现充

　　关于蛋糕的故事说来话长。

　　藤原是霓虹传统家族，无论是日常饮食，还是宴会聚餐，采用的都是日式面点，从未出现过蛋糕这类的西式甜点。

　　所以，当她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庆祝环节时被众人簇拥着用小车推出的超大奶油蛋糕时，会对它的味道产生好奇、是理所当然的吧。

　　然而，对于一个身体状况并不健康，且年纪还太小的孩童来说，高油高糖的食物一向禁止出现在她的饮食中。

　　无论是她在佣人面前吵闹，还是和爸爸妈妈撒娇，都未能如愿。

　　但是！昨天！诗织阿姨端来的下午茶里，竟然有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

　　云朵一样的奶油，味道也和云朵一样，软绵绵、甜丝丝的，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奇妙的味道。

　　藤原惠最喜欢的，是蛋糕顶上快要和蛋糕一样大的草莓，虽然不像电视里洒满了亮晶晶的糖霜，但也足够让她露出更加亮晶晶的、幸福的表情。

　　手边是还未动过的、同样点缀着草莓的甜点，赤司征十郎犹豫片刻——

　　手臂刚做出移动的姿势，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几不可见摇了摇头，还沉静在喜悦中的女孩子没有看见。

　　当然不是出于“舍不得”这样想想就觉得荒谬的心理才会犹豫。

　　先不说他本身就不喜欢这种过分甜腻的点心，况且，看过那样闪亮的笑容，就绝不能忍受她露出这样失落的表情。

　　但学习完餐桌礼仪的男孩子知道，这样的举动并不礼貌。

　　太过傲慢。在遥远的过去，是上位者给予下位者的认可和恩赐。

　　而在家庭成员间采取分餐制度、个人界限如此分明的现在，这样的举动又太过亲密。

　　复杂的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敌不过青梅渴望的眼神。但他遭到了母亲的阻止。

　　母亲自有她的理由，赤司征十郎当然明白，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身侧女孩子闪动的目光。

　　然而无法控制的余光还是捕捉到她握住勺柄的、半掩的手心，那双澄明的眼也在脑海里反复不停。

　　在母亲讶异的神色里，他慢吞吞拿起餐叉，把最顶端的草莓放到不属于他的餐盘里。

　　“小征万岁！”

　　柔软的小臂贴近，被她圈住的肩膀骤然僵硬，在他还未做出反应前就已撤离。

　　双臂微微抬起，是下意识回抱的姿势。后知后觉间，仅次于那颗草莓的绯红色，从他脆弱的眼下皮肤蔓延至耳后。

　　“阿拉，小征，你的脸怎么红了？”
　　是母亲明知故问的打趣。

　　*

　　年幼并不意味着无知，至少对赤司征十郎而言是这样。

　　在这个年纪的小孩还在看着益智类动画启蒙的时候，他已然能够很好地理解何为“脆弱”。

　　是常年用药的母亲，是只能偶尔吃一块草莓蛋糕的青梅。

　　“小征，再见。”
　　他的青梅向他挥手告别。

　　那天的傍晚一如往常，天边是灿烂的火烧云，仿佛要把整个京都燃尽一般热烈。

　　同样绚烂的色彩印在母亲温柔的眼瞳之中，赤司征十郎在那一刻，喜欢上这样的景色。

　　母亲半蹲，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着刻有紫藤花纹的车越来越远，那是藤原氏的纹章。

　　“小征——”
　　小惠她，和小征不太一样。

　　她有一瞬想要这样说，但真是这样吗？

　　明明小惠和小征一样，都是可爱又乖巧的孩子。

　　并不能人为控制的差别，谁也不想拥有的差别——赤司香织也曾体会过那样的感受。

　　由不知名疾病带来的痛症，像是秋日里潮湿的雨后，萦绕不散的水汽。

　　不能随意交换的便当，放课后不能和朋友共同品尝的甜品，是只能默默走过的便利店冷柜，是逐渐积累的、无法参与的、所有一个人的时间。

　　柔软的手抚过他的脸，赤司征十郎感受到母亲指尖的凉意。

　　有很多想要说的话，但最终，她只是轻轻叹息：“小征，要好好照顾小惠哦。”

　　他比懵懂的小青梅更为了解藤原氏的局面：高层逼迫，继承人试图远走。

　　夹在两者之间，藤原惠既要忍受家族对她的规训，也要忍受雅也夫妇急于从庞大根系脱身的忙碌。

　　但远远不止这些。

　　从母亲的欲言又止中窥见一些似乎无法表达的情感，他想起母亲从今早就开始忙碌的日程。

　　蛋糕胚的烤制，奶油的打发，到最后草莓的妆点，都是由她一手完成。然而最后端出的，只是蛋糕的一角。

　　未曾思考过的细节浮出水面，他从串联的内容中推测母亲真正想说的话：“我明白了，母亲，我会好好注意的。”

　　*

　　思绪从昨天傍晚和母亲的对话中折回，赤司征十郎镇定地看向面前的女孩子。

　　第一次还可以非常果断地拒绝，然而对上她控诉的眼神，就算学过无数谈判技巧，他也很难再次开口。

　　藤原惠拉住身侧女人的裙摆：“真的、真的不可以吗，诗织阿姨？”

　　在这件事上，她早就习惯了被拒绝。语气虽然失落，但也没有到让人为难的程度。

　　赤司诗织爱怜地摸了摸她地脑袋，语调温柔：“抱歉呐小惠，其实昨天是小惠的爸爸妈妈委托给我，说‘希望小惠能吃到好吃的草莓蛋糕’。”

　　“等小惠再高一点——”

　　欸，原来是这样吗？早知道这样，昨天她回家的时候，就不背着爸爸妈妈偷偷刷牙了。

　　*

　　“惠，醒醒，惠。”

　　久远的记忆像蒙上细纱，和室内篮球馆昏暗的灯光重叠，半梦半醒间，藤原惠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小征，”她睡眼惺忪，“已经结束了吗？”

　　胡乱摸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啊，手机没电了。”

　　“还没有，”赤色的眼眸露出无何奈何的神色，“再坚持一下，在这里睡着会感冒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她敷衍地摆了摆手。

　　诗织阿姨说的不对，即使她已经长到了大人的高度，却还是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情，一口气吃掉八块蛋糕。

　　现在还要强制她一个编外人员忍受着篮球馆的恶劣环境。

　　拒绝了小征递来的手机——虽然是智能机款式，但软件和老人机没什么差别，贪吃蛇都没有的东西，一点用没有。

　　藤原惠从包里慢吞吞掏出psp，头也不抬：“会注意时间，好好保护眼睛。”

　　这样的话面前的人说过无数遍，她推了推面前少年因为刚才的练习紧绷的小臂：“我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了，所以赶紧去训练吧小征。”

　　粉色的掌机贴满了同色系的草莓贴纸，在一阵赤司征十郎熟悉的音乐中，坐在裁判席的女孩子认真地做了一套手指操。

　　“惠，”他叹气，“如果你体育课也能这么重视准备活动的话，上次就不会扭伤脚了。”

　　无论投入多少精力，从各种公务中拼命挤出一切剩余的时间，无法掌控的焦躁总是在无形之中侵入他的节奏。

　　仿佛只要稍微移开视线，他脆弱的青梅就会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

　　金色的虹膜明灭，却在她抬头时重又变成澄澈的赤色。

　　“那只是意外。”

　　对上小征平静的视线，藤原惠心虚地移开眼——然后直接眼不见为净投入到游戏中去了。

　　*

　　是什么时候有了熬夜打游戏的不良习惯？藤原惠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一天，她感受到了传说中属于夜晚的迷人魅力。

　　窗外明月高悬、星光璀璨，又或者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全都与她无关。

　　拉上窗帘，戴上耳机。

　　她的世界只剩下房间里昏黄的灯光，耳机里时常更新的游戏背景乐，屏幕闪烁的游戏掌机。

　　眼神平静而锐利，目标是不远处的畸形的怪物。拉满的弓，箭尾的羽毛轻颤，绷紧的弦发出隐约的嗡鸣。

　　“铮——”
　　是精准命中的特效音。

　　庞然大物化作光点，在原地留下一堆闪着光的道具。

　　很好！她的弓箭装备终于能满级了。

　　熟练地切换到集会聊天界面。

　　【megumin】：成功了！

　　【megumin】：@applepi 一会儿开夜行副本？

　　【akaya1】：我我我，什么时候，我也来！

　　【megumin】：你、一、边、去！！！

　　只能使用上下左右按键切换的掌机，打字并不方便。但劈里啪啦按着掌机的女孩子的愤怒，已经超过了这份麻烦。

　　让她能够不厌其烦一次有一次寻找着使用率不高、所以处在最下方的标点符号。

　　【megumin】：上次说好打副本，你不来倒无所谓，我和applepi两个人也可以，结果你打到一半人就跑了？

　　看到快要占满整个屏幕的消息，屏幕那头的人沉默一瞬，不敢申辩激发她已经超标的怒气值，只能含糊其辞。

　　【akaya1】：我也很委屈啊！我的全胜纪录！

　　【megumin】：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委屈的！你还要脸吗？

　　【megumin】：我也很委屈！我和applepi的副本首胜奖励也没有了！！！

　　学着她的口吻，他也打下和她的消息平行的感叹号个数，以为这样就能让她不再那么生气。

　　【akaya1】：对不起！因为副部长把我的游戏机收走了！！！

　　那是什么？那不是青春校园漫才有的名词，怎么就这样轻易在私宅们游戏聚会的场合出现了。

　　藤原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megumin】：副部长？

　　【megumin】：我以为你一直是家里宅人设。

　　他看不懂黑话，但独属于单细胞生物的、天赋异禀的直觉，除了不在考试选择题上应验，总会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误打误撞切中要点。

　　他挠了挠头...这是已经不那么生气的意思吗？

　　【akaya1】：总之，以后大概只有晚上可以上线了。

　　【akaya1】：如果再被副部长发现在学校里打游戏、

　　他打了个寒颤，手一抖，把未完的消息发了出去。

　　对方的回复接踵而至。

　　【megumin】：副部长管这么宽？

　　【akaya1】：因为我们副部长还是风纪委员。

　　好惨。藤原惠微妙地同情他一秒。

　　【akaya1】：再被副部长抓到的话，我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想到部里的三座大山，尤其是和部长的对练，他燃起雄心壮志的同时，也为之前自以为是的挑战而感到羞耻。

　　他红着脸，试图转移问题。

　　【akaya1】：先不说这个了。

　　【akaya1】：什么时候开副本@applepi

　　迟迟没有亮起的头像倏然点亮。

　　【applepi】：我应该也是 @megumin

　　【akaya1】：最近预选赛要开始了，也只有晚上可以上线。

　　什么,预选赛？这不是热血少年漫才会有的名词，怎么就这样轻易地在私宅们游戏聚会的场合出现了。

　　藤原惠大惊失色。

　　【megumin】：怎么回事，你们居然都是现充？！

　　【megumin】：@applepi 明明你凌晨两点还在打游戏。

　　如果拿她的现充竹马作为标准来评判。

　　【megumin】：现充从不熬夜！

　　毕竟他们需要足够的睡眠养精蓄锐，才能在第二天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中精力充沛。

　　消息在不断刷新。

　　【akaya1】：现充又是什么？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另一点。

　　【akaya1】：@applepi 你居然半夜偷偷练级，难怪我的进度是最慢的！

　　手不自觉握紧掌机，顶着可爱昵称的男孩子面无表情。

　　虽然能够感受到对面【akaya1】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热血的傻瓜，但隔着屏幕，文字所表达出的意味总是会随着当事人的心情而曲解。

　　【megumin】：只会胡乱往前冲的笨蛋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偷偷练级算什么，临阵脱逃、让她和【applepi】惨遭失败的罪魁祸首才更可恶。

　　【megumin】：知道自己进度慢还在这里废话。

　　到底是谁当初求着她入队的，她请问呢？这才多久，就开始消极怠工、胡作非为了。

　　【megumin】：还有你@applepi，半夜一个人打副本？

　　居然暗戳戳想要超过她的进度，幸好她也是熬夜选手，才能时刻注意到他的动向。

　　【megumin】：卡关了吧？都说了猎人的未来需要我这样优秀的弓手来振兴！

　　【akaya1】：我才不是只会往前冲，而且，大锤才是近战的最佳武器！

　　连串的消息中，出现次数寥寥无几的头像再次发言。

　　【applepi】：不，虫棍才是完美的选择。

　　《怪O猎人》，顾名思义，一款以怪物和猎人为核心的游戏。而这款游戏中，最受争议的问题，就是高达十三款武器中，哪一种才是最厉害的。

　　戴着耳机，不假思索发出这句话的少年愣住。他很少这样直白地在别人面前表达自己的观点。

　　回过神的时候，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瞳孔转为无措。柔顺的黑发贴在面颊，他低头。

　　没有撤回键。

　　时间在拉长，心跳却骤然加快，他不自觉屏住呼吸，等待着最新一条消息。

　　然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megumin】：如果是你的虫棍的话，我承认，确实很漂亮@applepi

　　就算她眼神再不好，也不会傻乎乎拿弓箭——公认的远战武器，来和最为轻盈的近战武器来对比。

　　无聊的问题。

　　【megumin】：拜托，当初可是我邀请你的，也稍微肯定一下我的眼光好吗？

　　【megumin】：勉强原谅你了。

　　【megumin】：所以，下次副本记得叫我@applepi

　　细长匀称的手指在按键上犹豫片刻，指节和手掌的连接处，显出与秀气外表并不相符的痕迹。

　　【applepi】：但我是凌晨两点起床。

　　藤原惠：？

　　她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盯屏幕太久出现了幻觉。

　　她以为小征五点半起床已经够可怕了，怎么还有比他更离谱的存在？

　　【megumin】：什么？

　　【megumin】：现在的现充已经这么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