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列传》灰橙

87、第八十七章

　　几个人一起盯着那只晶莹华丽的硕大蝴蝶，挥动着闪烁的翅膀，轻飘飘向上漂浮，被冥王星一伸手捏住，她的拳头里出现轻微的破碎声，就好像捏碎了一小片水晶。

　　“你也看见了，对不对？”何贞小心地询问，这回终于能认真沟通了，“所以这些不是我们的幻觉，是真的吗？”

　　冥王星扫视了一眼周围环境，首先就看见了那颗石卵，它静悄悄矗立在水池中央，一圈圈波纹以它为中心，向四面扩散。石卵表面的花纹活了过来，沿着石质表面游离变化，许多圆圈状的花纹张开，露出眼目一样的水润构造。石卵也开始轻颤，里面传来细微的嗡嗡震颤声。

　　周围的那些游客大部分都受到了影响，一部分人浑浑噩噩的还浸泡在水里，另一部分人在小餐桌边静静地吃东西。范瑰看到一个女人呆板地从桌上拿起一颗血红色的李子，一口又一口，机械性地吞下去，血一样的汁水从她的嘴角蔓延流淌下来。她吃完一颗，又去拿下一颗，吃得满嘴都是血水。

　　长桌上的食物也完全变了，本来水果整齐地码在盘子里，还有一些腌制的凉菜，五颜六色搅拌在一起，几块糖蒜在罐子里上下漂浮。现在水果都成了一团团肉块，外层包裹着一层柔软的类似皮肤的果皮。腌菜一节节像泡发的手指，油亮地鼓胀起来。而椭圆形的糖蒜，变成了一颗一颗小型的骷髅状，浸泡在浑浊的玻璃罐液体里。

　　范瑰没做声，继续移动眼光，看见几个游客机械性地去石卵之后的水池里打捞，他们捧着满怀圆咕隆咚的血红色果实回来，倾倒在桌面上，，已经累积成了一大堆，甚至从桌面上滚落在地。

　　几个人迅速从水池起离开，梅辛怡发现乳白色的水里出现了许多的血丝状藻类，缠绕在自己身体皮肤，好像要把自己缝合在水池里。她几下扯掉了那些血藻，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看看有没有生物企图寄生自己。

　　“海兴呢？”何贞到处寻找，“找找看他在哪，他一定还有信息没吐露。”

　　“我知道，”范瑰忽然一转头，露出神秘的微笑，“我在他身上绑定了空间传递。”

　　说完，她的身形忽然扭曲起来，在空中缩成一团，伴随着色块的擦除，竟然原地消失了！

　　何贞跑近了两步，企图捉住她的一片衣角，但是只能啐了一声，骂了一句街。

　　“先别光顾着骂了，我们得自己解决这个场面。”梅辛怡提醒她一句，转过头准备面对现实。

　　石卵的震颤更剧烈，从当中撕开了一道裂痕，一双巨大的羽翼从缝隙伸展开，表面闪烁着点状的光彩。那种颜色很难描述，像是许许多多的各色光点凝聚构成。

　　何贞迅速地后退，嘴里大喊着：“准备准备！马上开战，我都要看到敌人血条了！”

　　石卵整个裂开，砰一下子从里面膨胀出一大团灰雾夹杂着点状光彩，铺天盖地遮蔽了头顶的一方天空，刹那间这一片方圆变了天气，氤氲的灰雾填充了原本的晴朗。头顶是两片庞然壮观的羽翅状云雾，点状闪烁的星子，似乎突破了黑夜的限制，在白天的光景里也能出现。

　　梅辛怡仰着头望了半天上空的一切，扭过头问：“现在呢？你还能看见血条吗？”

　　“……很好，它现在变得跟天一样大了。”

　　洛蛳不解地问：“那是哪里好了？”

　　“好消息是，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敌人，今天这个副本打破了我的记录。”何贞看起来非常乐观，但是很快她的笑脸就垮下来了，“坏消息是，我们很有可能会挂掉。但是好消息是，即使在副本里挂了，我们也能返回公司。但是坏消息是，如果对方擅长精神攻击，跟上次一样控制了我们，我们就会被困在这个破副本里，千百年也不会有人来救一救。”

　　“别忙着先扬后抑了，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梅辛怡抬起眼睛望着天空，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追上冥王星？”

　　冥王星一落地，就发现自己在海兴的办公室，房门紧锁，四面窗口紧闭，门栓倒插，隔板全部放下，弄得整间屋子一片昏暗。

　　村长海兴和朱裕两个人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看见了忽然凭空出现的范瑰，吓得嗷嗷乱叫。

　　朱裕比较直接，也可能是惊吓的程度太严重，直接问出来：“你是什么东西？”

　　冥王星今天心情还不错，没追究他的没礼貌，轻飘飘回答：“我是什么，取决于接下来你们的态度，如果你们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就是一个路过的朋友。如果你们配合得不合我的心意，那我就是全村的刽子手，马上送你们上路。”

　　海兴马上举起双手，“我们是良民，我们什么都没干过！”

　　“那外面那是什么东西？”

　　海兴眨眨眼，稍微愣了一会儿，自己也不太确定，“那是……一个神。”

　　冥王星没忍住嗤笑出声了，“神是一种抽象的形容而已，一般用在自己不能肯定的事物上，依照你们的思维习惯，我也是一个神。”

　　朱裕迷惑地瞪着她看，“可是我能肯定你是一个女人。”

　　“是吗？”冥王星一歪头，浑身上下响起一连串细微的机械运转声，忽然腔体敞开，从背后弹出了一圈尖锐的金属节肢，上半身被挑高，瞬间由人形变成了半只金属大蜘蛛。

　　“再好好看看。”

　　朱裕发出了半声短促的惊叫，一仰歪昏了过去。

　　海兴看了看他，又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冥王星，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了，用力揉了揉眼角，然后很像朱裕昏倒前半段的表演，开始呼吸急促了。为了避免他也失去回答问题的能力，冥王星赶紧抓着腰身把他抓上半空，接着逼问他：“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东西是什么呢？”

　　海兴艰难地喘息了几声，不过更可能是他活过的稀奇经历太多了，已经不太容易吓昏过去，“那是一颗魔蝶之卵，很早就有了，它的年纪比我大多了，甚至比这个村子大太多了。我听说过的是，有一天它从天而降，落在当年的一片荒地上。方圆几里生机蓬勃，万物竞发，很快变成了世外桃源。”

　　冥王星肯定是不信的，“刚才的场面你没看见吗？那个群魔乱舞的场面，叫世外桃源啊？”

　　海兴又漫长叹了口气，喘息了几声，“它大部分时间是沉睡的，增殖之力就只会浅浅地表现出来。但是一旦醒过来，增殖之力就不可抑制地开始爆发疯长，就会变成你刚才看到的模样。但是过去很多年，它很少有醒过来，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清醒得愈发频繁，可能它就要完全醒了吧。”

　　范瑰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那你们怎么还不跑？再说了，守着这个怪物有什么益处吗？你们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多年，一边要为了它保守秘密，一边还要忍受不时的能力爆发。”

　　“如果要说有什么益处，确实有不少。长寿村的秘密其实就是它，它能延长人的寿命。”

　　范瑰嗤笑一声，“不要瞎掰，那叫延长寿命吗？说好听点，是起死回生；说难听点，就是邪魔外道的妖法，作用在一张死人皮上而已。”

　　两个人的看法不同，互相也说服不了对方，只能沉默以对。海兴又不敢直白地反驳眼前这个根本不像人的怪物，只能翻着眼皮瞪着她。冥王星把他放回地上，自己也收敛起义体的变形，恢复了正常的人类形态，开始思考起来。

　　她在原地兜转了几圈，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一脸异样的微笑看着海兴，语气不善略带调侃，“我怀疑，有人把你们这个世界当成了培养皿，在这里测试技能卡。”

　　海兴当然还是没听懂，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只能呆呆地问：“什么是培养皿？”

　　“比如我来的地方，就是一个大型培养皿。”范瑰张开双手，展示了一下自己，“我的公司除了我以外，还拥有很多各种类型的人才，他们跟我差不多，各种形态，各种技能，这些需要在其他世界里测试和培养出来，就比如……你们的世界。”

　　这些惊奇传闻，一时间让海兴这个老派的活古董都听蒙了，“那……你们不才是邪魔外道？你用的才是妖法啊！”

　　“嗯——”她沉吟着点点头，挑起一抹微笑，“这么说也对。”

　　海兴的神情又变了，一脸惊恐地盯着对面忽然陌生起来的生物，她就像一个……忽然凭空而生的莫大恐惧的具象表现，她大概就是恐惧本身的形态。

　　范瑰挑起一条钉住的木板，轻而易举地把它从窗口撕下来。接连撕扯下来几条木板，最后推开了窗子，看见了外面天空上巨大的两朵眼目，又费劲地分辨出那是两片如云的羽翅，已经遮天蔽日，覆盖了周围的一切天幕。

　　“看来开始了，”范瑰扭过头，看着海兴说，“你们那个神啊，它已经醒了。”

　　仿佛在迎合她的话，海兴忽然感觉浑身的骨节都在咯吱作响，诡异奇怪的响动充斥着他整个人，又有一阵闪烁的光彩笼罩下来，他听见自己的身体从内部发出了一阵响声，从上到下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声，一阵不可抑制的膨胀勃发感从身体深处涌出，他感觉自己的视界在迅速放大、变高，就快要占满整间屋子了。

　　就连冥王星都不得不惊奇起来了，她走出办公室，还好心地关上房门，隔着 一道门板轻轻地说：“你在里面等等吧，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