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一口威化

61、第 61 章

　　只够一人行走的小巷，永远散发恶臭的下水道，堆满垃圾的道路，低矮的平房。一到下雨天，铁皮上雨滴落下的声音就像拿着铁锤一下下沉重却又大力地捶打房子里的人。狭窄逼仄的房间，五步就能走到头。潮湿的被褥，小小的木板床搭建白卿言的童年。
　　张院长就是在这里遇到小小的白卿言。他衣衫破旧，小脸也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澄静清澈，默默注视着她。他不抱怨，也不哭泣。仿佛这就是他的命运，他平静接受。但唯独在看到屋里摆放的梳妆台，和木板床时，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握在一起，瞳孔放大，小嘴紧抿。
　　张院长叹气，轻轻搂住面前的孩子。对着屋外站着的人摇了摇头。
　　屋外的人将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皮鞋狠狠踩过，走了进来。
　　“恐怕还不行。让我先把他带走吧。”张院长对进来的人说。
　　那人穿着制服，他伸手摸了摸白卿言的头。有些怜惜又带着无奈地说：“这小子受苦了。”
　　张院长在白卿言之前，已经见过许多孩子。也有几个和白卿言经历相似，但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冷静克制地逼迫自己面对一切。
　　在车上，张院长想要搂住白卿言。白卿言却坐的端正，腰板挺得笔直。他目视前方，看似专注，但若再靠近一些，便能察觉他眼中的空洞漠然。
　　张院长想起接到警方电话时，那边的欲言又止。而没过几天，新闻上便报道了这起骇人听闻的案子。一个女人被发现奸杀在家里，听说死前遭受惨无人道的虐待与殴打。而这一切都被藏在衣柜里的男孩目睹。这个女人是这个男孩的亲生母亲。亲生父亲不详，因女人的工作本就性质特殊，怀上男孩纯属意外。
　　一个养活自己都困难的人，现在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住在这巷子里的都是这座城市里的边缘人，来到这里的理由各不相同，但住在这里只为一件事——活下去。
　　“活下去.......”
　　白卿言睁开眼，头脑昏沉。他记得梦中反反复复呢喃的这句话，明明他毫无印象，但声音又熟悉。是谁？是谁曾经在他耳边对他说过这句话？就像是置身于黑暗，因不知身处何处，所以心慌不安。他想起昨日与温暖的亲密无间，在拥抱中传递的情感，那种让他无惧黑暗的安全感恰恰是他现在所需的。
　　但理智却不许他再迈出一步。因为他空白的记忆还未寻回，而在找回记忆的旅途中，可能会有的危险绝不可以让温暖与他一同遭遇。白卿言痛苦地闭上眼，直到自己心跳渐渐趋于正常，情绪渐渐平复。他才睁开眼，而这时的他已恢复往日的冷静。
　　温暖想起昨日与白卿言的温存，即便还未见到他，却又再次让她心跳不已。她还从未和一个人有如此亲密的举动，而昨日的一切是那么自然又冲动，带着不计后果的疯狂。温暖想起昨日在他怀中，她早已无法清楚思考，只知道眼前被环绕着的悸动，仿佛眼前世界如此安静，只有她的心跳声轰隆作响。若不是白卿言克制想要继续探索更多的欲望，恐怕今天温暖睁开眼睛时，也一定是躺在他的怀中，是昨日拥抱的延续。
　　但又因为白卿言的克制，让温暖感觉无比安心。因为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人非常珍视她。所以怀着这般初尝悸动的心情，温暖非常开心地开启了崭新的一天。
　　她走出房门时，她恰好听见旁边房门的开门声。果然，白卿言刚好也从房间里走出来。这就是他们的默契吧。温暖不禁想，脸上的笑容也如冬天的阳光般明媚亮眼。白卿言有些怔然，他见过温暖的许多种模样。但像现在这般，眉眼弯弯，笑容清浅，整个人就像在幸福中沐浴一般还是第一次。
　　于是白卿言走近，不动声色地牵着温暖的手，慢慢地下楼，慢慢地往外面走。
　　即便两人都不想打破这般安逸，但想到来到H市的目的，温暖还是问：“我们今天去哪？”
　　白卿言看着温暖，表情郑重地回答：“回家。”
　　回家？温暖脑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很快，她就理解了白卿言的回答。如果是回H市的家，那不就是..........就是去见家长？！
　　白卿言把车停好，即便已经有两三年未回来。但小区里的人见了白卿言，还是热情地上来打招呼。白卿言像在学校见到同事时一样礼貌回应。温暖心情忐忑，即便她知道白卿言一定是为了调查以前的事情才回来，但在她心里，这就和见家长没什么区别！而且，两个人昨天晚上才刚刚确定心意，还不到24小时，这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白卿言不知温暖所想，他心情沉重。他不知道是否该带着温暖一起回来，但想到今后他必定是要正式追求温暖，就不该向温暖隐瞒一些事。毕竟，他的过往对温暖来说同等重要。所以白卿言牵起温暖的手，坚定地往小区中的一栋楼走去。
　　上了电梯，白卿言牵着温暖的手逐渐收紧。温暖察觉到白卿言的不对劲，反握着他的双手，带给他需要的支持。
　　电梯停到了某一楼层，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随之打开。白卿言有些恍然，但还是走出了电梯。朝着电梯对着的房门，敲了敲。
　　很快，房门从里面打开。温暖心跳加快，很快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男人头发虽然花白，但却站的很直，面上没什么表情。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看着些许严肃。男人不及白卿言高，但莫名地，却有种压人的气场。温暖不禁往后挪了一步，而这个小细节又恰好被白卿言的余光捕捉。白卿言默默用手指点了点温暖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爸。”只简短一字，却像包含了千言万语般。
　　男人像是知道他会来。侧身让白卿言和温暖进屋。
　　温暖连忙跟着说了句“打扰了”。白父看了温暖一眼，点了下头便算是给温暖打过招呼了。温暖心想，不愧是父子。连性格都那么像。
　　白卿言进了屋，却并未坐下，温暖也跟着白卿言站在那里。白父这才指着沙发，开口道：“坐吧。”
　　温暖跟着白卿言坐下后，发现白卿言似乎很听他父亲的话。即便两人见面不过短短几句，但在白父发话之前，白卿言都不敢随便有所举动。
　　“你等等。”白父在白卿言坐定后，进了屋。不一会儿，便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你先看看，我给你们倒点水喝。”
　　“我来吧。”温暖连忙站起来，她看向白父。男人反倒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坐下。白卿言握着男人拿给他的文件袋。牛皮纸袋已有破损，想必有了年头。这里面装着的....就是他的过去吗？
　　方煜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纸袋，想起老院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禁郁郁吐出一口气。从老院长家里出来，已是深夜。就像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前路凶险，但已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