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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无聊的杂志,空调的凉风,安静的午后,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睡着是理所当然的,尤其是在一天一夜绿皮火车的长途跋涉后。

      宋沂是个看起来很文静的人,温温婉婉,藕丝般的柔软缠绵,但实际上她是一个干脆果断的人,甚至有着一份快刀斩乱麻的果决,她想要做什么就立即行动,从不犹豫迟疑,用她的话来说,‘有那份迟疑犹豫的时间,事情都做完了’。

      现在她想要出门旅行,就迅速收拾好了一切。

      小岛的船票、攻略,箱子里放着快递刚到的有大大眼镜的机车头盔,护肤品、充电宝…还有一张绿皮火车的车票。

      绿皮火车开得慢,路途时间长,一路上算不得舒服,但窗外的风景一直很好,绵延的群山、隧道,岭南的绿水、竹排,宋沂这一路身体累得够呛,精神却是满足的,得偿所愿的开心。

      白日里的睡眠本就浅,宋沂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视线从下巴往上,然后在鼻尖停留了一下,最后移动到了她的眼睑就停住了,灼灼的,难以忽视的明显。

      宋沂睡不着了,睁开眼睛。

      周围的光线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刺眼了,还有些柔和,视线里窗外是漫天绚丽的云霞,还有桌子对面正盯着她鼻子看的唐梨。

      我鼻子上有什么吗?

      “醒了?”唐梨问她。

      “嗯。”

      宋沂应了一声,左手抬起装作不经意地摸摸鼻子,然后伸到颈后揉了揉脖子。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是要走了吗?”

      宋沂觉得不太好意思,唐梨可能早就想走了,但看到她睡着了就没有叫醒她,在旁边坐着等她醒来,刚刚唐梨盯着她应该是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吧。

      “嗯,不早了,”唐梨点头。

      宋沂看看窗外的天色,更觉得自己可能耽搁了唐梨,于是拿起膝盖上的杂志站了起来。

      在椅子上坐着睡久了,脖子酸疼,腿也麻,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站起来了,大腿小腿跟过了电似的,从脚心一路麻到腿根,两条腿上失了力气,宋沂猝不及防崴了一下。

      迅速伸手去扶桌角,以免摔倒,有一只手却更快的扶住了她的胳膊,宋沂借着这只手的帮扶站稳了,往旁边看。

      唐梨正把扶她的手收回去,也不看她,盯着地板瞧。

      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没变,唐梨某些地方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个别扭的小孩。

      学生时代的唐梨哪哪儿都像个男孩儿,除了一尾飞扬的马尾辫,唐梨喜欢玩笑,喜欢恶作剧,喜欢斗嘴,喜欢奔跑,喜欢恶趣味的逗人,说些烂话,但不让人讨厌,像只顽皮的小狗,啃啃桌角,踩踩沙发,龇着小白牙咬咬你的裤脚,调皮捣蛋,有点坏坏的模样。

      唐梨帮人就别扭,给人讲完题以后人家不说话还好,人家一说谢谢唐梨就浑身刺挠,盯着草稿纸说,‘也不看看我是谁!紫薇星君!’,别人跑步摔倒了,唐梨把人扶起来,人对唐梨说谢谢,唐梨蹲在地上揪草皮,‘谁叫我是雷锋嘞’。

      反正就是不看你,嘴里胡说八道。

      宋沂为这点发现觉得好笑,于是她就笑了,笑着对唐梨说,“谢谢。”

      唐梨没再因为一句谢谢而浑身刺挠,胡说八道。

      她说,“不用谢。”

      然后拿起书往楼梯口的方向走。

      宋沂把手里的杂志放回架子上,落后唐梨一步,也往外走去。

      腿还是有些麻,宋沂走得不快,落后一步两步三步,两人之间拉开距离,距离又逐渐缩小,是唐梨放慢了步子等她,却头也不回。

      别扭。

      宋沂在心里想。

      夕阳从一楼的大门照进来,门口亮晃晃的。

      唐梨拿着书去收银台结账,宋沂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被夕阳晃得睁不开眼,于是给唐梨说了一声后就去门口等她。

      遮阳伞应该不用打了,怪碍事的,而且街上人多了不少,撑伞也不方便。

      宋沂喜欢人多的地方,热热闹闹的人气蒸腾着,说话声、笑声、呼出的热气、做饭的烟气,都往上升,是人间的烟火气。

      不过也有不喜欢人多的时候,比如现在。

      太热了,天热,街上人多就更热,挤挤挨挨,汗水粘腻,味道也难闻。

      一会儿去哪儿呢?

      宋沂抬腕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然先去吃饭吧,攻略上好像有一家评价不错的海鲜店就在附近。

      唐梨出来时宋沂已经找到了那家店的介绍。

      “先去吃晚饭吗?”她问唐梨。

      唐梨皱着眉看街上的人群,点头。

      “吃什么?”

      宋沂打开手机,把刚刚找到的店铺介绍给她看。

      唐梨看了一眼,视线凝在照片上那棵鸡蛋花树上,点头。

      “那就走吧。”

      街道不算宽,她们沿着路边的树荫慢慢往前走。

      唐梨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和短裤,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走起路来会啪嗒啪嗒地响,很是悠闲的样子,耳垂上的银色坠子跟着拖鞋的节奏慢悠悠地晃。

      街上很多人都穿着拖鞋,人字拖啪嗒地响声以各种节奏往前或是往后。

      宋沂突然来了童心,她顿了一下脚步,看到唐梨迈左脚时她也迈左脚,唐梨迈右脚时她也迈右脚,然后她们的脚步就一致了,左右、左右、左右……

      有人横穿街道过来,唐梨停下脚步让人先过,宋沂也停下步子。

      行人经过,唐梨继续往前走,宋沂跟紧唐梨的步伐,左右、左右、左右…

      难得的一份幼稚,与老朋友呆在一起就好像回到了过去,陈旧的时光爬上来把现在的光阴压了下去。

      难得相遇,要不要搭个伴一起旅行呢?唐梨是一个人出来旅行的吗?要不要开口邀请一下呢?

      一直到饭店坐下,宋沂都在想这个问题。

      与其想来想去不如直接开口问,宋沂看了一眼对面低头点单的唐梨,问道,“你是来这儿旅游吗?”

      唐梨点头,问她,“你也是吗?”

      宋沂回她,“嗯,休息休息,散散心。”

      唐梨笑,“海边度假啊,”然后朝她促狭地挤眼,“不来一场海边美男的艳遇吗?”

      宋沂心里有熟悉的感觉升了上来。

      她不假思索开口笑骂道,“滚!”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眼里是惊讶,是恼怒,是愉悦,也是怀念。

      相视一笑,不言自明的默契。

      宋沂想,幼稚的也不止我一个啊。

      过去似乎从未过去,寻到机会就冒出来把自己变成现在。

      两人打开了话匣子,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

      唐梨也准备去那个火山岛。

      唐梨的船票也是明天。

      真巧。

      唐梨没有邀请她一起同行。

      唐梨说,“如果岛上遇见了一起玩啊!”

      那应该是不方便一起玩吧。

      宋沂想。

      那就算了吧。

      ……

      夹起碟子里的最后一条虾肉放进嘴里,宋沂有些撑了,青色的裙子下小腹微微往外凸,她搁下筷子看唐梨。

      唐梨正在用纸巾擦手,剥虾时即便是戴了一次性手套还是有油沁了进去,唐梨曲起手指擦得认真细致,由拇指到小指一根根手指擦过去,指跟到指腹,最后在指甲缝里一转,然后换张纸巾继续擦另外一只手。

      宋沂咽下虾肉,喝了口茶。

      “走吗?”

      “走吧。”

      唐梨扔下手里的纸巾。

      外面已经黑了,路灯明亮,透过鸡蛋花树的缝隙在地上打上光影。

      宋沂吃饱了,又因着之前的疲倦犯起困来。

      唐梨在这时开口道,“我困了,先回去了,”恰好合了宋沂的意愿。

      “那我送送你吧。”

      唐梨报了酒店名字,两人的酒店相距不算远,毕竟这是个小城。

      宋沂一上车就眯着眼开始打盹,手机震了一下,是朋友发来的信息问她玩的怎么样,宋沂回了信息把手机放在膝盖上。

      车里很安静,旁边的唐梨正撑着头看窗外,马路上的灯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去,又扫过来,宋沂突然想起她还没有唐梨的联系方式。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宋沂坐过去一点,叫唐梨,“加个联系方式吧,方便些。”

      唐梨扭头看她,说,“好。”

      唐梨说出一串数字,宋沂打开通讯录记下了,备注规规矩矩打着唐梨两个字。

      想了想,在加个好友把,她叫唐梨把二维码打开,于是两人又互相添加了好友。

      唐梨的头像黑乎乎的一片,宋沂点开才发现那是一片夜空,孤零零的挂着一颗不算亮的星星,不放大了都看不见,难怪第一眼看起来黑糊糊的。

      宋沂打开备注,打字‘唐梨’。

      十多分钟的样子就到了唐梨住的酒店,唐梨下车,宋沂告诉司机自己住的酒店的地址,车子转弯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下车时宋沂在座位上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她拿起来对着光看,黛紫色的书皮,印着交错盛开的花,唐梨把书落下了。

      宋沂拿起书下车。

      进电梯、电梯上行…开门、关门,宋沂打开灯,往后仰倒在床上,坐在车上时困得不行,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现在躺在床上了反而没了睡意。

      她起床烧了一壶水,点燃助眠熏香。

      换鞋、洗澡、擦脸、护肤,头发半干但已经不再滴水了,宋沂拢着睡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吹风,想了想又走进去把放在床头的书拿了过来。

      夜风也带着白日的余热,楼下树影摇晃,哪里的鸟儿在这个点了还啁啾个不停。

      她突然想起过去的一幕,是春天,教学楼下的桃树开满了桃花,粉嘟嘟的惹人爱,起风的时候会下起一场花瓣雨,年少的情意似乎就是在此时开始萌动。

      她抱着一摞练习册从树下经过,唐梨蹲在地上捡桃花瓣,见她来了伸长手拉她的裤脚,她低头看唐梨,唐梨却忽地站起身来,捧着一大捧桃花瓣朝她迎头洒下。

      抱着书,腾不出手来拍落头上沾着的花瓣,她生起气来,唐梨见她恼了,走上前和她面对面站着,一边把她头上的花瓣一瓣一瓣仔细摘下来,一边笑着给她道歉,“我错啦,别生气了。”

      鼻尖是唐梨衣领洗衣液和阳光的香气,她说:“这些可是我蹲在地上一瓣一瓣挑选出来的。”

      “最好看的花瓣。”

      起风了,树枝摇晃,桃花瓣漱漱落下,麻雀在树梢唧唧喳喳地叫。

      年少的宋沂悄悄红了脸。

      ……

      宋沂翻开书,手指压住页脚。

      这本书的名字是来自于一首小诗: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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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昨天食物中毒了,明天更( ̄. ̄)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