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薄荷凉风

7、上海行

　　林远第二次联系沈冰是在周三傍晚，他还照例发了一条微信：“你明天有空么？”
　　“有空，这次是去哪里汇报？”
　　“你把你的身份证号发我下？”
　　沈冰发了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过去，但是隔了一分钟，还是乖乖地发了身份证号过去。
　　五分钟后她收到一条来自12306短信：“沈冰购票成功，3月31日G7344次，杭州东站08：30开。”
　　随后是林远的微信：明天我要去上海出差，给你买了跟我一样的往返车票，正好你来回路上可以跟我汇报方案最新情况，记得坐车带上身份证。
　　沈冰愣住了，然后气势汹汹地回了一句：“我明天还要上班的，还有其他客户要对接。”
　　林远飞快地回了：“需要我给钱磊打个电话么？”
　　沈冰立刻偃旗息鼓：“不用了，明天见。”
　　昏昏欲睡的工作日清晨，熙熙攘攘的高铁站检票口，既期待又害怕的复杂心情。但是所有矛盾挣扎和情绪反复都在见面之前，因为见面之后沈冰只希望时光停驻，因为贪恋片刻的温暖。
　　“吃早饭了没？”
　　“没。”
　　“我给你买了肯德基。”林远边说边从双肩背包里拿出熟悉的肯德基外卖，“皮蛋瘦肉粥加油条，你的最爱。”
　　“谢谢！”沈冰默默接过，然后心虚地问：“你吃了么？”
　　“我早就吃过了。”林远头也不抬继续沉浸在PPT修改中。
　　大块的温热的皮蛋以及整条的咸肉被包裹在浓郁的米粥当中，柔软绵密的粥配上香酥可口的油条，她一口接一口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才发现林远正微笑地看着她，看她抬头忍不住笑容更深：“你的胃口还真不错！”
　　“谢谢夸奖。”她抬眼瞪他，“能吃能睡能干活是打工人的必备技能！”
　　她过了一会又想到了什么，加重语气补充道：“尤其是面对难弄的领导，不吃饱一点怎么干活？！”
　　林远直接笑出声来，他笑的时候，没有了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成熟和冷峻，眉眼舒展一如当年辩论赛上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
　　沈冰穿了淡蓝的休闲西装加白色西装九分裤，里面配了一件白色衬衫，整个人清新美好如同早晨的一阵薄荷凉风。林远也穿了一件深蓝的西装加同色的西裤，他为自己选了跟沈冰同色系的衣服而心中窃喜。
　　“要不要跟你汇报下项目进展。”沈冰边说边拎起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包。
　　“我还有个线上会议马上要开始，你休息下，等下到了上海我们找个咖啡厅你再汇报吧。”林远拿出蓝牙耳机准备开会。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线上会议？”沈冰忍不住问道。
　　“外企么，白天要开国内会议，晚上要开跨国会议，总而言之，就是会议不能停。你不用管我，睡会吧，等会到了我叫你。”
　　“嗯嗯，好的。”她乖巧点头，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林远看着她的睡颜，一瞬间彷佛回到了大学时代，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既没有离别的心碎也没有思念的煎熬。她在他身边，他忽然觉得心安，长久以来因工作繁重压力大而产生的迷惘空洞彷佛被治愈了大半。
　　上海到了，他轻轻叫沈冰：“起来了，到站了。”
　　“嗯。”沈冰闭着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再睡，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连忙睁开眼睛，正好与林远四目相对。沈冰的睫毛纤长，惊讶眨眼的时候扑闪扑闪，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衬托得更加清澈水灵。
　　林远觉得自己真的要非常克制，才能忍住没有亲上去。
　　反应过来后，沈冰迅速移开了目光站起身来走在前面道：“快走吧。”
　　从林远的角度看去，沈冰的侧脸红了一大片，看了他一眼连忙转过头去。他低头忍不住微笑，忽然想到，他不在这几年，她是不是一直单身。
　　林远在上海的行程很满，他上午要见一个客户，结束了又开始线上会议，中午饭也只留了半个小时时间，又要开始下一个线上会议。
　　沈冰在咖啡馆等得百无聊赖，她喝了一杯咸摩卡，一杯气泡水，最后又点了一杯冰牛奶，趁着林远拜访开会的工夫，她开始做这个月的客户回访，而且像雕花一样精益求精地把MD的汇报PPT改了一遍。
　　下午3点，林远空出1小时，他终于可以坐下来喝杯冰美式。
　　沈冰忍不住抱怨：“你这几年来一直都这么忙的么？”
　　“刚入职的时候并没有，这几年确实越来越忙了。”
　　“你……不累么？”
　　“还好，反正也没事干。”
　　“不找个对象么？”
　　林远抬头看了沈冰一眼，道：“相亲过几个，见面都挺满意，相处一个月以后都受不了我的工作状态。你呢？”
　　“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还清静，我妈倒是三天两头催我，实在挡不住也去相亲了几次，见面也挺满意，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都说我果然人如其名，像块捂不热的冰。”
　　“所以你的前任还是我？”林远忍不住试探。
　　沈冰回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彼此彼此。”
　　说完两人都笑了。
　　“有我这样的金玉在前，后面再找确实有难度。”林远难得贫嘴。
　　“那你是不是也是因为前女友过于美貌优秀，所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沈冰当仁不让。
　　“是啊，就是起点太高了。”林远看着沈冰的眼睛道。
　　沈冰低头微笑道：“你还好，你的起点现在是你的乙方，但是我的金玉现在变成我的甲方了，是不是我比较惨一点？”
　　“从上次咖啡馆见面以来，我作为甲方一直在买单。”
　　“那这顿我请好了。”
　　“我只是透过这个点告诉你咱两谁是真的甲方谁是真的乙方，当然，买单我很乐意。”
　　“哦，是嘛，那你们接下来所有的活动和广告能不能都给我们公司呢？”
　　林远再次笑了：“钱磊应该给你涨工资，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做销售？”
　　“只要薪酬福利给到位，有什么不可以的，下次要不让你们HR跟我聊一聊。”
　　“来我们公司，你就要跟我朝夕相对……”
　　沈冰愣了一下，随即嘴硬反驳道：“销售需要朝夕相对的是目标客户。”
　　“意识还是很到位的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差要重现当年辩论赛上的盛况，半个小时后，又特别默契和谐地打住。沈冰开始进入工作状态跟林远汇报项目进展，这次，林远也很敏锐地指出了方案中的几点不足。
　　在回程的高铁上，林远继续开他的线上会议，沈冰照例在他旁边睡觉。但是林远却莫名感觉心安，有的人，你只是希望她能陪伴着你就好，她只要在你身边就是一种莫大的情绪安慰。
　　他忽然想到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的范柳原对白流苏说的一句话，你是我的药。
　　沈冰回到合租小公寓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她一进门就直接瘫倒在沙发上。
　　叶檀边做面膜边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你一个人在那里换了五六个姿势，每换一个姿势就叹一口气，我这好不容易到家放松下，你在我旁边隔两分钟叹一口气！”
　　“唉……”沈冰用手抱着双膝，看了叶檀一会，转过头去又叹了一声。
　　叶檀拿了个软软的抱枕扔过去道：“你再不说当心我打你哦？！”
　　“唉……也没什么事，就是你说有的时候，人性跟理性是不是没法统一。”
　　“啊？”叶檀怎么也没想到沈冰能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她揭掉面膜一脸严肃：“冰冰，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这段时间说话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没事，我就是觉得有的时候，我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尤其是面对林远的时候……”
　　“你两？！吻上了。”叶檀一脸姨母笑。
　　“才没有呢！”沈冰立即辩白。
　　“我寻思旧情复燃也没这么快，原来是跟林远，害我瞎操心半天。那可是林远，以前信电系的学霸加帅哥，当年追他的女生也不少，他最后找了新闻系的你不知让多少女生心碎……”
　　“你什么意思？我当年难道不优秀么？”沈冰坐直了一脸严肃强调道，“而且我跟他现在就是公事上的交集，我们除了工作就是普通朋友！”
　　叶檀冷笑道：“这种话你自己相信就行，不用告诉我。”
　　沈冰颓然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我觉得这样下去太危险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那就别控制了呗，为什么要控制？”叶檀一脸黑人问号，“我等大龄女青年又是相亲又是网聊，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遇到一个让自己情难自控的人？”
　　沈冰也被说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道：“叶子，你有的时候说话吧，过于透彻过于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