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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山村古尸(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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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术基本没做事,都是于桓在干活。也不是他偷懒,而是于桓不让他帮忙,老是拿前天的事当理由让他多休息。
不过也好,因为回来途中看到的聊天记录太震惊,他不容易集中精神静下心思做事。
何玉嬅是羊城那边派过来,调查人口拐卖的卧底,她失踪后上级派来了一大队人马搜查,却找不到人。
“他们是怎么把活人藏起来的?”
江禹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你问我我问谁。”
他们在等入夜。知道何玉嬅分别埋在哪儿之后,江禹就计划把两处尸体挖出来拼在一起,但怕于术身体负荷过大,就往后推了推。
本该昨晚动手的事放到了今晚。
“你可以问那个小女孩。”于术还不知道江禹要去挖尸体,天真的认为江禹在问他意见,于是正经的回答。
江禹冷峻的神色没绷住,噗的笑了出声:“你不怕见鬼难受了?”
“你问,我离远在旁边听。”于术眼神直愣愣撞上江禹的目光,将他难得的笑脸刻进眸子里。
经过这些天相处,江禹已有点习惯于术会有时候不懂话里话。
江禹顺着于术的话往下接:“行,那你早点睡,晚上带你去问。”
与以往不同,这次于术做好了心理准备见鬼,内心是期待且焦急的,他恨不得快点到晚上,但越想时间过得快反而越慢。
他也睡不进去,思维不断跳跃,闭上眼睛就开始幻想见到小女孩是怎么样的场面,猜测他们把何玉嬅藏在哪里。反观江禹,睡得特别香,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还会咂咂嘴。
于术跟江禹行走的身影仿佛融进黑夜,在密密麻麻的树间穿行,风如同看不见的针线,穿过一棵棵树将夜色缝到一起。
江禹明明说带他去找小女孩,但小女孩在村西,这是上山的路。
该不会江禹跟他走散了,眼前这个是脏东西变的吧?!
于术胡思乱想了一整天,脑回路不在正常频道,越看周围摇曳的黑影越感到诡异。
“你是谁?”于术突然警惕道。
江禹用手机自带的电筒从下巴往上打光,立体的五官瞬间变得死白死白的,然后转身冲于术做鬼脸:“我是于定安啊。”
于术压根没智商思考于定安怎么有本事上江禹身,呼吸一滞,脚下打滑就要往后摔。
糟糕,玩笑开过头了。
幸亏江禹眼疾手快,拽住于术的手使劲往自己身上拽。
他没把握好力度,于术直接撞到他身上,俩人交颈胸膛贴胸膛,惯性还让他们往后连退了几步。
江禹搂住于术腰转了个圈儿才缓冲掉作用力。
“你特么的。”于术没忍住照着江禹肩膀打了一拳头,清脆的闷响听着就疼。
“你看看你走的什么路。”
那拳也就听着疼,实际上于术用肉多的拳轮挑着地方打,就是肉跟肉之间撞了一下。
江禹撇撇嘴:“都给她净化超度了,找不到了。我们现在去把何玉嬅的下半身挖出来,然后再去村西。之前不知道何玉嬅上半身埋在哪儿,现在知道了,直接问当事人更省事。”
“那你不早说。”
“早说你就不敢跟过来了。”江禹理所当然道。
于术轻轻啧了声。江禹说的没错,要是提早说清楚来挖尸体,他就不来了。
虽然他们是为了还何玉嬅公道,也有江禹在,但那画面太让人生理不适了,看过一次就怕了。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摸黑找到了何玉嬅埋的地方。
几天前挖开过而且埋的时候没有压死,挖起来轻松了许多。
江禹没让于术动手:“你保留体力。”挖何玉嬅尸身是体力活,他一个人搞得定。
待会需要于术帮忙的那是对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很高的麻烦事,江禹没那个能力处理,只有于术能办得到。
于术接着手机的光线,往坑里看去,之前还是浑浊肮脏的腐水,几天不见就变成了干净见底的清水。
看来鸡血跟他的血起效果了,还很不错。
“我们要抬过去?”于术看着那半具尸体犯了难。
他倒不是怕,而是常年泡在水里的尸身一旦接触空气肯定会迅速腐烂,要是连装满水的棺材一起抬过去,太费时费力了。
江禹傻子的眼神在于术身上短暂停留了半秒:“你想抬我还不想碰呢。”
话没说完,江禹就拿出符咒在空中比划一番后松手扬开,符咒随风而动,像小鸟似的蹿进黑到模糊的树林。
片刻时间,林子躁动起来惊起了一堆飞鸟,数不清的果子狸、狐狸和野狗跑了出来。
它们一个接一个跳进坑里,组成肉墙将棺材顶了上来,紧接着野狗走前狐狸走后果子狸在中间,飞鸟的爪子抓住棺材边缘稍微提供一些向上的作用力,几种动物齐心协力抬着盛满水的棺材往山下走。
要不是掠过耳畔的风和混着泥土清香的木味,于术真会以为时在做梦。
另外两个道士已经提前把何玉嬅的上半身挖了出来。
江禹这人当老大还是当得有莫有样的,没有见风驶尽舵,把相对轻松的工作留给了手底下的人,之前三更半夜来事,他都是先给加班费再让人过来干活。
何玉嬅皮肤苍白到跟黑白照别无二样,她死不瞑目眼睛睁得溜儿圆,但瞳孔在意失去了颜色,跟眼白一样空洞。
两半尸体放到一起那瞬间,阴风大作,浓雾将月色都包裹起来无法穿透。
江禹皱了皱眉:“站我身后。”
不仅是对于术说,也是对两个手下说。
新娘装束的何玉嬅帮过忙,但那学生装束的魂魄只见过一次,有没有敌意仍未可知。
浓雾渐散,学生装束的何玉嬅和新娘妆的何玉嬅出现在众人眼前。
起雾时,江禹抱有过侥幸心理,两个何玉嬅能重新归一,但尸身分离几十载,魂魄散开太久已无法自然融合归为一体。
于术很平静,精神没有恐惧,身体也没有不适症状,他格外平静的看着两个何玉嬅,心里还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即将尘埃落地的松懈感。
江禹从小道士携带的包裹里面,翻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质缝合针和闪着金属光泽的银色细丝。这玉针是江禹的师傅送他的礼物,说他入世之后可能会用到。
他轻拍于术肩膀:“干活了。”
啊?干活,干什么活。
于术突然被cue到干活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茫的盯着江禹。
“尸身分离太久,魂魄没法融合。你去缝合一下。”江禹将针线塞进于术手里,然后扬了扬下巴让他上前。
玉针跟银线这两样细小的东西如有数斤重,于术刚拿稳肩膀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沉了几分。
于术终于回过神,他看着那两段尸体心里犯嘀咕。
他是临床内科医生,会做手术会缝合没错,但不是入殓师啊,尸体这种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入殓师才对吧?!
但这里除了他没其他人能顶上了,犹豫了一会儿,他如临大敌的上前准备给尸体缝合。心里想的全是,好端端一个临床医生要用自己的专业能力扮演入殓师缝合尸体,真是可悲。
江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说清楚,拉住于术往回拽:“没让你缝尸体,我让你将她俩的魂魄缝到一起。”
“你晚饭没吃饱。饿到忘记我是谁了?”于术伸手摸江禹的额头,他没发烧啊,怎么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还以为缝合尸体呢,没想到居然是缝合鬼魂,他于术没跟师傅学过哪有那能力。
两手下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跟江禹说话,眼睛放出克制的好奇光亮。
江禹拍开于术的手,认真道:“拿起针,透过针眼看她们两个,你会知道怎么做。”
玉器避邪,自身又有灵气,特殊工艺做成的玉针在八字纯阴的人手里,可以刺入鬼魂体内,将分散的三魂七魄缝补归位。而银在金属当中尤为特殊,其验毒的能力能反过来保护使用者修补魂魄时不被阴气影响侵蚀。
于术倒吸一空凉气,轻轻嘶了声后照做。
虽然江禹会偶尔使坏逗他玩寻开心,但在正经时候没骗过他,他眯起眼睛对准玉针的穿线孔看去。
奇妙的一幕出现了,透过穿线孔看去,两个何玉嬅之间有许多残缺不全的细线,鬼体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光点微微闪烁。视线从穿线孔离开,线和点立刻消失不见,他霎时就理解了江禹说的话。
他要做的就是将两个何玉嬅身上的发光用手术缝合针法点连接起来。
难怪江禹一开始要瞒着他,这事儿还真的他做,其他人做不来。
于术感慨了一下,没白学医啊,救不了人还能帮鬼缝合魂魄,真是稀奇。
然而看似轻松的缝合无比消耗体力,每次下针拉线,都要抽走一大截力气,才缝了四分之一,就开始脱力吃不消,连续做五六个小时手术都在没这种疲惫感。
江禹跟两个手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旁边等。
缝合三魂七魄只能是先天八字纯阴且有医学能力的人,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几百年出不了一个,要不是遇上了于术,于术还见识不到活在师傅嘴里的活人治鬼,修补残魂缝合断魄。
他看得出于术压力很大,后背浸湿了大块,刘海粘成一片贴在额头,修长的脖子挂满汗水,在月光下闪着细碎银光。
江禹冲两手下使眼色,让他们到旁边给于术扇风,让于术尽可能舒服点。
于术呼吸节奏变得紊乱,气息粗沉,但目光专注,手上的动作稳而准。
“过来扶一下。”
于术又下一针,终于缝了大半,但他几乎没力气站稳身子,缝合已是在透支体力跟精神。
江禹长腿一迈就跨到于术后背,双手拖着于术的腰肢,让他靠在自己胸膛。
于术咬牙坚持了两个小时,终于落下最后一针。
两个何玉嬅闭上眼睛,朝对方平移。
她们重叠的时候,轮廓变得模糊,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晃动持续了三五秒后,三魂七魄完全归为。
合体后何玉嬅一身清爽的学生装束,那双绣花鞋是那么熟悉,但比绣花鞋更引人注目的是手手脚脚上触目惊心的密密麻麻伤痕。
何玉嬅目光从两个小道士扫到江禹最后落在于术脸上,眼神从感激变到五味杂陈。
片刻后,何玉嬅缓缓开口,略微嘶哑的女中音充满蓬勃的力量:“谢谢你们。”
于术体力严重透支,针线拿不稳,站也站不好,江禹将他拦腰抱起,走到何玉嬅跟前。
站着对于术来说就够费劲了,江禹能让他舒服点也省事,他懒得反抗也没力气挣扎。
“给你十分钟组织语言,把你经历的跟知道的统统告诉我,我能帮你。”江禹不说废话,直奔主题。
“其他的,那小女孩应该都告诉你们了。”何玉嬅顿了顿:“于定安用了奇怪的方法让我假死,把我埋在枯井然后灌满水,等搜擦结束他再抽干水把我挖出来。”
于定安将何玉嬅的一半埋入乱葬还有另外的用心,小女孩就算被家冢束缚压制怨气也是极大的。他将何玉嬅葬入那块地方,正是看中了何玉嬅同样浓郁的怨气,两两相冲相斗,就不会太影响村民。
但他没想到,用来制衡小女孩怨气的何玉嬅不知不觉间跟小女孩达成了共识,原本应该相互制衡的两只鬼意识到,相斗只会让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渔翁得利,于是她们联合起来,等待机会。
在村西白天见到学生装的何玉嬅,就是小女孩和何玉嬅的尝试,她们赌江禹跟于术会调查到底。而于术遇到回魂的于定安身陷危险,是何玉嬅让小女孩出手把人救走,并且将信息传递出去。
何玉嬅感慨,她赌对了,她跟小女孩都得到解脱。
“村子没有井。”于术累得气喘吁吁。
何玉嬅避开于术的视线:“小时候你家院子那棵树就是枯井填了之后种的,你九岁那年爬树摔下来,于定安就把树砍了。”
于术眼皮止不住抽搐了几下,何玉嬅对他家真熟悉。
难怪院子正中央有棵树那么奇怪,曾经是口井就合理多了。
江禹想了想:“你的同事,还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