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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村古尸(一) ...

  •   绿竹间散落着零零星星的白色纸钱,枯叶和纸灰层叠,踩上去轻微的细响格外刺耳。

      于术踏入灵堂,亲戚像石膏一样规规矩矩排坐在偌大的实木棺材两边,供桌中央点缀了花圈的爷爷遗照似哭似笑。

      “这大孙子也回来太晚了,身后事都是小孙子一手操办。”

      “人家忙着咧,都没注意到我喊他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医院招护士。”四十来岁的阿姨道。

      于术径自点了一炷香,瞥见了阿姨耳朵上的金花耳环时笑了笑,眸间尽是和善:“我打过招呼了,护理科还招人,过几天你可以去试试。”

      他并不是听不出好赖话才傻乎乎挤出笑脸,只是没必要因为语言上的勾心斗角撕破脸皮,他当然知道这群人表面是亲戚实则各怀鬼胎,有人迫于无奈参加,有人以亲人的幌子在看戏。

      于术撂下话就没再留意错愕的阿姨,转头看向在挪动棺材摆放位置的几个小伙子,询问道:“挪去哪?”

      于桓循声迎上他的视线,“往旁边挪几步就行。江禹先生说爷爷命中缺水,刚才的位置在离火卦方位,不适合。”

      于术感觉放哪儿都一样,灵堂就那么点儿地方。他对玄学不理解但尊重,想了想就没把话摆上台面,看着几个小伙子抬棺材的动作反而有点好奇名为江禹的道士。

      “大伯还挺重。”排头的小伙直接道。

      “是有些哈。”旁边的跟着应声。“但我记得大伯挺瘦的来着。”

      “不对。”挑起话题的小伙子脸色凝重,低头看着手里的棺材,动作幅度极大地咽下一口唾液后带点颤音地继续道:“昨晚抬进来的时候没这么沉。”

      “人若是死不瞑目有口怨气尸体就会变重。”刚才见于术进灵堂就议论他的那位阿姨又神叨叨地说着,明显意有所指。

      一句暗讽立马让众人默契地看向于术。

      当然,于桓除外。他脸色严肃轻咳了声,提醒那些姑婆叔婶差不多得了。

      于术抓住片刻的安静,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把耳朵贴到棺材盖上。

      棺材里面有声音。

      他盯着棺材眉头跳了一下:“先别说话。”

      “你们听。”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注意力都紧绷起来。

      从棺材里面传来的悉悉索索,密集而轻微声响愈发清晰。

      就像...没有力气的干枯龟裂手指沿着棺材壁往下滑的摩擦声,有节奏地断断续续,期间还伴随着非常微弱的嘶嘶声,像人弥留之际仍在挣扎着艰难呼吸。

      “什么,情况?”

      “大白天怨气这么猛?!”

      几个小年轻想放手却不敢放,又惊又怕地看向于桓,但于桓也在状况之外大气不敢出一下,他们只好把视线投到于术身上求助。

      于术才不信有怨气尸体变重,人死了就死了,他摆摆手示意抬棺的几个小伙放下棺木,上前推动棺木盖子。

      沉闷的木块摩擦声暴露在空气中扩散,又沉又颤,仿佛来回拉锯每个人的耳膜。

      嘶嘶声逐渐清晰,比刚才更加尖锐急促,像是感受到了新鲜空气却无法顺心如意呼吸只能继续无力挣扎,这动静仿佛下一秒棺材里躺着的人就要睁开眼张大嘴呼吸。

      推开的缝隙露出尸体略干枯龟裂的脚,还飘了几块云朵状的暗紫红色斑。

      是中毒导致的尸斑,可爷爷明明是自然离世的啊,太奇怪了。

      就在此时,脚还抽搐动了一下。

      于术呼吸一滞心跳都卡了下,紧接着胸口疯狂砰砰砰打鼓,他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按耐住内心的疑惑不安继续推棺材盖。
      他继续推棺材盖却被一只暖呼呼的大手握住手腕,把他往后拉。

      于术把太多的注意力都放在棺材上,被突然抓住手吓了大跳,伴随着条件反射的那声哎哟,手臂上鸡皮肤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汗毛也跟着竖起。

      年轻男人垂眸看了眼于术的手,看到没有异样就松开了,然后把手伸入棺材里面摸索。

      于术拍拍胸口顺气,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映入眼帘的男人应该就是江禹,他十分年轻二十岁上下,气质不凡,一身黑色新中式,暗红色祥云纹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摆动,好似随时飘出来。

      只见江禹转身弯下腰,绸面质地的衣袖挤压出好些褶皱,肱二头肌轻微拱起,似乎花了不少力气才抓住了。

      于术刚要走上去看看什么情况,江禹没转身瞧一眼就开口劝退了:“别过来。”

      他听话地退了半步,下一秒就看见江禹竟从棺材里提出来一条大蛇。

      众人吓了一跳,棺材里怎么有那么大的蛇?!

      于术顾不得江禹的劝阻,快步上前,蛇差不多两米,尾巴还缠绕在爷爷手上。

      先前的摩擦声原来是蛇沿着棺材内侧爬行。

      爷爷定期检查身体,没有心脏问题,检查也说正常终老,但身为医生的他眼见却是另一方景象,偏偏黑眉锦蛇无毒,而那尸斑无非是中毒或者死于心梗才会出现。

      他心底不免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爷爷的离世有蹊跷。

      还没来得及收拾好露头的疑问,他余光就瞄到让人一时间怒恼到语塞的画面。

      双层纯黑色缎面寿衣,单数扣子,而且看起来挺厚的,于术觉得奇怪就伸手去摸,内侧居然有动物绒毛。

      这可都是寿衣的忌讳!

      于术想问问入殓师搞什么,但转念想了想入棺前肯定会经过于桓同意,于是转头看向弟弟。

      “之前爷爷立过遗嘱,寿衣很早准备好了,我只是按他的要求。”于桓认真道,“但蛇真的是意外。”

      于术的确有印象,半年前爷爷让他回家商量遗嘱的事情,但他临时紧急手术没回来,也是那场手术招致医闹让他丢了工作,很难再踏入医疗行业。

      杂物房四面有窗户空间够大够,但风涌进来是热的,江禹在没有空调的大夏天室内连续念了四个小时经文,敬业程度让于术刮目相看。

      “辛苦你了。”于术抓起一瓶冰水塞到换班的江禹手里。

      江禹勾起嘴角,官方地笑了笑:“本职工作。”不到两秒,他又变回面无表情。

      于桓走到江禹旁边:“后面几天不还要唱经办法事嘛,来来回回跑多麻烦,我哥房间挺大的,在我们家住下。”于桓说话柔中带刚,让人不好拒绝。

      江禹很爽快地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术摸不清弟弟在想什么,镇上的旅馆远是远了些但又不贵,没必要省这点儿钱吧。

      于桓拍了拍于术的肩膀,并不想给哥哥拒绝的机会:“有江禹在安全。”说罢,他对上于术的双眸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管你信不信,最近出脏东西了,村子怪事多。”

      于术想拒绝,但还是忍住了,他开车赶了一晚上才回来,期间好多事都是弟弟张罗的,借住几天而已,眨眼就过去了。

      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后面那句,脏东西他不信但也不盲目否定其存在的可能性,玄学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怪事他已经亲眼见过了,爷爷就是摆在他眼前的例子。

      “主要是看江先生意愿,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送你去镇上的旅馆,期间负责接送往返。”于术露出善解人意的温和笑容,考虑到江禹始终都是请过来帮忙的,哪怕他愿意挤一间房也得给人选择,这样心里起码舒服点。

      江禹比于术高了几公分,看向他时微微垂下眼眸,冷峻的气息忽而就温柔了起来。

      “不用,住这也方便,我就是收钱办事,听雇主安排。”江禹丝毫不意外于术让他有个退路可选,因为于术刚回来被亲戚明嘲暗讽却一笑而过的场景他都看见了,他当时就断定这个男人心态不一般。

      江禹也不是单纯来办法事的,早在三年前路过这里就发现怨气冲天,浓郁到形成了肉眼看不见的牢笼,将山村的居民都困在了这里,但那时候他还没把握。

      于桓似乎读懂了于术心里的想法,拍了拍于他肩膀,意味深长道:“我也不知道爷爷到底是怎么走的,但是跟村子肯定脱不了关系。”

      于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初中寄宿开始,哪怕请假爷爷都要让他回家,也不干什么,就在村子里待着,以至于他养成了习惯,就算在很远的大城市上班,每个月都会开车回家一趟,哪怕就睡一晚上第二天再开一天车回去。他问过爷爷为什么,得到的回答一直都是“大家都这样,这里是根。”

      要他接受玄学神学很难一蹴而就,但是江禹和于桓信誓旦旦的样子,正在一点一点渗透他已经成型的认知。

      于术和江禹四目相接寻求答案。

      江禹淡然开口道:“下班了,等我休息会儿再说。”

      于术目光从江禹身上错开,环视了一圈,翻新过的房子在烈日下晒得有些失真,他土生土长的山村一草一木是那么熟悉,如今却带给他细而绵长的陌生感,他不曾真正看清这里,也不曾知道这里藏着什么秘密。

      但他此刻异常坚定找出爷爷离世的原因,江禹是能帮到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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