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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云花楼 V. ...


  •   “你……我说,我说!”梁钊抱着自己的骨折的左腿,痛不欲生地喊道。

      “嗯~这才像话嘛~”江晔清一脸满意地笑了笑。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梁钊感觉自己腿上的疼痛感渐渐消散了。而后有些狼狈地站起身走到鼓凳边坐了上去。
      他有些怨恨又有几丝害怕地瞥了眼江晔清,而后开口道:“那晚我在家中,已经准备歇下了,却听到外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求求您了让我见一面梁公子吧,就一眼!我真的有急事!”娇媚的女声此刻多了几道急促。

      守在门口的看门人依旧言辞拒绝。

      “我是梁公子的朋友,求求您了!”
      见众人仍然无动于衷,那女人心里愈发焦急,于是便卯足了劲喊道:“梁钊!梁钊!敬臻!梁敬臻!”

      “休得无礼!私宅门前严禁喧哗,更何况现已至就寝之时!”其中一位看门人开口道。

      “然后呢?”江晔清问道。

      这边梁钊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江晔清这一问也道出了正听得起劲的沈时渊心中的疑惑。
      “然后我循着声响行至院门,发现那女人正是苏裳容。”

      梁钊品了口茶,话音又一次落下。
      “说话别断断续续的。”江晔清心中的不满暗暗滋生。

      梁钊是个慢性子,干什么事都必不能急,结果这下经大魔王一催,直接心有余悸地加快语速,一次性说完了那天晚上事情的全部经过。

      那晚已入了深夜,梁钊接门口的苏裳容进宅院厅堂说了些事,便叫自家马车夫载上自己和苏裳容一同去了云花楼。而在马车后面,还拉着一个空长盒。以那长盒的大小,足够装下一位成年男性。

      路上,马车夫没忍住多嘴问了句:“二少爷,这么晚拉这么个东西是去干什么啊?”

      以梁钊和马车夫之间的关系,他完全可以对这个问题选择避之不理。可他转念一想这样反而会引人怀疑,于是他回答道:“给云花楼置办了些物件。”

      到了云花楼,梁钊差遣了几个里面的伙计将那长盒搬至二楼芳语间。而他和苏裳容紧跟那几人后面一齐上了楼。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出来吧。”待到闲杂人等走空,房间里只剩下梁、苏二人后,苏裳容开口道了句。

      随后,便见听闻暗号的柳茹旖自看似空无一人的床上被褥间现身。
      “梁公子好。”柳茹旖颔首问候完看向苏裳容,“容姐姐,在这里。”
      柳茹旖说着指了指床榻下架空处的一片黑色。

      “嗯。”苏裳容应完这边柳茹旖扭头看向身侧的梁钊,“开始吧。”
      而后二人便在小心翼翼防止血色染身的过程中,铆足了劲儿将床底下肥肉横生的富商拖抬进了长盒。

      待到一切处理完毕,梁钊又唤了几个伙计来搬那长盒。有一两个先前帮他抬上来的伙计在吃了一次拿饱小费的甜头后,又争先恐后地抢着上来帮忙,却被他言辞相拒。
      虽然他表面上是说怕伤着力、累着他们那两个伙计,但实际上他是怕他们察觉出重量的古怪。

      同苏裳容在云花楼门口装模作样的道了别后,梁家马车夫又载着梁钊和那死沉的长盒回了梁家。

      梁家的马车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大多停在宅院后门外的林子里。因为那林子属于梁家,平常除了梁家人,那里鲜少有人会去。或者说明白点,除了梁家人,没人进得去。

      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梁钊悄咪咪摸到那辆拖着长盒的马车,将里面的肥胖男子连拖带拽运了出来。后来他不知挖了多久坑,时间流逝得很快,可坑深却依旧很浅,但天快要泛白了,他只得将尸首埋进了有些浅的坑里,然后再用很厚的土盖住,以至于那块地微微隆起,像一座近看才能看出的小山丘。若是有人不小心走过去没注意脚下,可能还会被使个小绊子。

      真是忙碌操劳的一夜,忙完这些琐事后,梁钊跑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随后回到房间歇下了。

      听完这些,再对上初次相见时梁钊柔中带和的面庞,沈时渊不禁感叹这之间的违和感。

      “那梁公子,可否劳烦您带我去看看尸首?”江晔清说着抬起两个并拢的手指。

      看到那个熟悉的两指合一的步骤,再联想到自己腿部突如其来却疼痛欲裂的感觉,梁钊立马应声答应下来。

      梁家宅邸。

      这里和江晔清住处比起来简直大相径庭,高雅文艺、前后通透、宽阔明亮,全然没有一丝压抑的气息。
      行过通透的宅院,便来到了后门外的林子里,这里依旧生机盎然,只是不远处一方有些突出的地方显得阴气沉沉。

      几人来到那方地前,江晔清只是轻轻挥了遍阔大的长袖,掩盖在尸首上遮蔽用的尘土便被一一散开,一具有些隐隐发黑的尸体显露出来,伴随着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呕——”一旁的梁钊没忍住,干吐了一声。

      “梁公子,当初埋尸首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恶心呢?”江晔清冷冷地道。

      “你又不在我身侧,怎知我当时不犯恶心?!”梁钊见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对自己冷嘲热讽,没好气地说。

      江晔清没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既然现在尸首已经找到,那一切也是时候结束了。”

      “结、结束什么??”梁钊力度极大地捏着鼻子问道。

      “云玄喆死案。”江晔清回答道。
      话音截止,原本轻轻搭落在江晔清臂弯处的一条长丝飘了出去,旋即裹住沾了满身泥的尸体。随着江晔清并拢的两指轻轻向上一蜷,那尸体便腾起悬于空中。

      “梁公子,劳烦您打开棺材。”江晔清偏头睨着后方的长盒,用下巴指了指。

      梁钊有些无语:“那不是棺材。。。”

      待到长盒盖启,江晔清又轻轻拨动手指。转而间,那腾于半空的尸体便进了长盒安然躺下了。

      “去大理寺。”江晔清转身面向梁钊,微微颔首,“梁公子,有劳了。”

      大理寺外响起辘辘马车声,顺着车身向后探去,拉着一个熟悉的长盒。
      梁钊使唤了几个人将那长盒抬进大理寺内。自己和同行的江晔清一起跟在后面进去。

      众人跟随脚步声望去,柳茹旖的目光里闪烁着讶异。

      “主人……”柳茹旖不知不觉间呢喃了一声。
      表面上不受控制跳出来的两个字,实际上承载了太多她内心的讶异和期待。

      主人怎么会来这里?
      主人是来帮我脱身的吗?
      她不禁自疑自问。

      “大人,这里面装的便是云玄喆的尸首。”梁钊指了指身侧的长盒道。

      “来人,开盖。”大理寺卿道。

      盒盖刚被打开,云知廉便扑了上去:“爹!爹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豆大的眼泪霎时便滴下好几串。一旁的苏裳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叹这人绝佳的演技。

      “苏裳容!!你个臭婊子!!杀人犯!!”云知廉说着便用拳头对准苏裳容扑了上去。

      幸好江晔清身手反应俱佳,及时上前挡下了那一拳。
      云知廉刚要开口骂拦在前面的那人多管闲事,结果抬头一路向上看去,仰视那人居高临下俯瞪着自己黑气腾飞的双眸,瞬间被浇灭了火气。于是便颤抖着转身、灰溜溜地走回了长盒边。

      “云公子,你不讲道理。赔偿都拿了,怎么还要动手呢?”江晔清脸上微勾的唇角渗出寒意。

      “胡说八道……我还没拿到赔偿呢!!”云知廉反驳道。

      “怎么会?我们方才路过云家去拜访的时候,您母亲分明说拿到了呀。”江晔清举起右手轻轻吹了吹指尖,很是不以为意地道。

      云知廉扭头看向梁钊,察觉到前者投来的目光,梁钊附和道:“嗯。云公子,五百两黄金已于今日辰时,一分不差运到贵府了。”

      “好,我倒要去看看你们说的是否属实!”云知廉说罢便想大理寺外冲去。

      云家宅邸。

      “娘!娘!”刚进院门,云知廉便又吵又嚷。

      “廉儿,你回来啦。”
      说话的是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妇人,她生得并不美丽。可尽管没有仙姿佚貌,却依旧足以令人一见倾心。她那非同凡人的独到气质和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大方,任凭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回头远远望上几眼。
      如若没有人特意介绍一番,实在是很难将这位妇人同云知廉那粗鄙暴戾的形象联系起来。难以想象,如此端丽的母亲竟有个这般横僿不文、鄙俚浅陋的儿子。

      “娘,今日辰时是否有人往宅子里送了五百两黄金?”云知廉一个箭步迈到了老妇人身前。

      “你这么些时日未归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只是为了钱财?”那妇人眸中泛光的泪盛满了失望。

      “娘,你就说有没有?”云知廉不耐烦地问道。

      “在库房内,你拿走吧。以后别再回来了。”那妇人似乎是失望透顶了,说罢便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云知廉闻此一怔,却也只是一怔。然后便奔向库房,叫了几个仆役帮忙搬运那一箱箱的黄金。

      装载好黄金后,云知廉立即驾马车去往赌坊。

      “云知廉?!你还敢来?!”
      云知廉两脚刚踏进赌坊内,其中的一位接待小二便要上来赶走他。

      “哎哎哎!别动手动脚!”云知廉正了正衣襟,而后一脸得意地道,“小爷我今儿个可是有备而来。”

      随后他拿出三根金条在接待小二面前抖了抖,而后放了一根在其手心道:“一点小心意。”

      “哈~您请,您请~”那小二瞬间脸上开花变化了态度,鞠躬伸手摆出迎客的姿态。

      云知廉在极强的满足感下大摇大摆走进了赌坊深处。

      这些偿金的去向无疑得知,一部分被云知廉拿去换了赌债,另一部分继续支撑着他毫无下限的豪赌。

      “云都江氏,见过大人。”江晔清意识到自己来到大理寺有些时候了,却还没有行礼,于是便赶忙拱手补上。

      “哦?你便是……云都江氏江华水?”大理寺卿像是看见了什么难得一见的人,歪头问道。

      “正是在下。”江晔清应道。

      沈时渊:???
      划水???
      就算是个化名也好歹走心点吧……
      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久仰大名。”大理寺卿十分友善地笑了笑,“听闻江公子引魂术十分精湛,既然公子来到了大理寺,那定是对于云玄喆被杀案有了新的见解吧?”

      江晔清颔首道:“杀害云玄喆之人,并非苏裳容,而是柳茹旖。”

      一旁因为久跪导致膝盖麻木失去感知的柳茹旖,此刻仿佛内心深处也失去了感知。

      主人从来都是如此,他好像在交错横生的枝杈间,也只能走一条不曲不弯的直路。而在这条路的尽头,只有他自己。有时候几根枝桠想要探来触碰他,也会被他尽数打走。

      似乎在主人的心中,任何人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过客,而陪伴着他的,始终只有也只能是他自己。

      小时候,主人对她宠爱有加,待她温柔和顺。但在这些背后,她总能感觉到一层很厚的冷雾将自己与主人隔开。她好像从来没有探触过、看清过主人真实的内心。只觉得在那层善意后面,藏匿着很深很浓的寒意。

      她记得有一天主人进寝房后很久都没有出来,她有些想他了,于是便在他房门外等了很久很久。后来终于等到主人,耷拉着眼皮的她霎时消散了困意,跑着跳着奔到主人长衣角旁、歪着毛绒绒的小脑袋仰视着他。

      “你一直在等我吗?”江晔清蹲下身,抱起足边的小白猫。

      “喵呜~”白猫的叫声又软又糯。

      “茹旖,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江晔清搓躏着指尖的一颗金色圆粒。

      “喵呜~”白猫瞬间瞪大了眼,她心里对于这幢宅院之外的一切都渴望至极。

      江晔清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很强烈的暖意笑了笑,摊开手掌心将那颗金色丹药递到了柳茹旖嘴边。

      那天,她化作人形,带着装满期待的喜悦的行囊在试探和犹豫不定中离开了家。在门口与主人挥手告别后,她速度很慢地向远方走。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她回了五次头,每一次回头她都要再看上一眼主人。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见了。

      而这个她曾经期待不已的机会到来时,她更宁愿自己与主人再也不要相见。

      在云花楼里有了些名气后,她有时会被安排到门口迎客。有天她像往常一般嚷着吸引客人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距离她不远,眼神定定地看着她,随后向她走去。

      她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逃离,不愿以这样的形象和身份面对主人。可是双脚却像灌了水泥,怎么也抬不起来。

      眼见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中的恐惧不安越来越浓烈。

      “姑娘,今晚可否陪我一夜?”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她听到了他在同自己说话,却好像有无数只蚊蝇在耳边飞来飞去,怎么也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

      在大理寺的她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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