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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红瓦白墙的别墅伫立于湖心岛中央,东西北三面绿林环抱,其中又以西北面的松林最为茂盛,又因为林中有一处露天温泉滋养,土壤最为肥沃。住在这里的人栽种养花卉绿植也都取用这里的土壤。

      房子朝南是一片开阔的芦苇荡,芦苇荡中有一条笔直的大道,入岛和离岛都只有这一条路。

      此时,一位栗色头发的年轻男子拎着礼品袋在站在别墅门口台阶上,他一边按门一边暗自嘀咕怎么没人来开门?

      思考片刻,他给阿潘打了个电话。

      “喂,阿潘啊,是我。”

      “啊!呈卓哥,我居然忘记了备注你的号码。有什么事吗?”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先是极小,像在躲避什么,后来才恢复正常。

      李呈卓问:“你在家吗?”

      “我在,怎么了?”

      “你在啊?可能门铃坏了。你不是说一个人在袁家呆着无聊吗?我来看看你。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说着他又尝试着按门铃,关在屋内出不去的阿潘听见了短促微弱的门铃声。

      没人给李呈卓开门?

      仆人们都去哪儿了?

      这么说、袁或也不在!

      他灵光一闪,道:“我在洗澡,不方便出来。我告诉你门锁密码。”

      李呈卓进屋后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心中疑惑。刚坐上沙发手机又响起消息提示:

      (阿潘):呈卓哥,我在客房,不小心把门反锁了,出不去。钥匙在客厅茶几下的第二格抽屉里,你看看有没有。

      他依循阿潘的提示,蹲下身拉开抽屉,果然有一把钥匙。

      西北处,松林终年茂密。去年,这片松树还没有这么繁茂,透过枝干还可以窥见一半蓝天。现在,挂满松针的枝条层层叠叠,已经将天空完全遮蔽。

      松林里暗无天日。黑暗中一块明亮的热泉,犹如淤泥中的白蚌壳,十分显眼。

      温泉汩汩冒泡,热气缭绕蒸腾,一片白蒙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的硫磺味。

      一只手臂搭上岸边石块,黑白分明。

      袁或破水而出,抹了一把脸,水珠滴滴答答沿着皮肤肌理往下流。发根掉落一粒水珠,砸中红肿的后颈。

      袁或的表情显然在忍痛,他瞬间蹲下。腺体完整地浸入水中。

      睁眼,纠缠葳蕤的松枝遮天蔽日,绿意浓重成黑色,使他一时间恍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那片树林缓缓重合。四周明亮了一些,还能听见朦胧不清的鸟鸣,眼前长出一条未经修缮的土路,一直伸向林外,透过树影,窥见房屋的瓦片,远处传来童稚的读书声。

      头顶是悠悠蓝天,白云不知飘了多久。

      也许就是下一瞬,他看见土路尽头走来一人,抱着一个小包袱。看不清五官,也能感受到那人的珍重,就像抱着一个婴孩。

      袁或想看看包袱里到东西,也许,他更想看看那人的脸。

      于是他起身。寒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地钻进皮肤,钻进腺体。

      剧痛袭来。

      眼前一黑,再睁眼,土路已经不见了。

      袁或甩甩头,又在水里泡了一会儿。直到那股恼人的疼痛褪去,他起身穿衣,步向林外。

      想起房子里的某人,他的步伐加快了。草地上掠过一道影子。

      “你怎么在这儿?”

      袁或一进屋就看见李呈卓坐在客厅,他一边看电视,手里还拿着水果刀削苹果。大有久留的意思。

      “我来看看阿潘。”

      李呈卓回答得自然,袁或却心中一沉。

      他把其他人支开就是为了不让阿潘有逃走的可能,但是现在……

      “话说你这里的管家佣人怎么都不在?”

      袁或无视李呈卓的话,大步迈向阿潘的房间。

      房门敞开。

      空无一人。

      血一瞬间冷掉。

      目光横扫房间,屋内没有收拾过的痕迹。

      阿潘常常穿的衣服平平稳稳地挂在衣橱里。剃须刀、牙刷;水杯还放在浴台上;桌上有他看的书、纸笔、吃剩的零食;抽屉里没用完的抑制剂

      抑制贴掉在地上。

      袁或捡起来,薄薄的一片,还带着omega的信息素味道。

      不安。

      他转回客厅,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李呈卓:“他人呢?去哪儿了?”

      李呈卓抬头看他:“阿潘刚走。他说要出去买点酒。你要喝酒。”

      袁或脸上露出怪异的笑,道:“我要喝酒?”

      李呈卓瞟了他一眼,觉得奇怪,苦口婆心道:“虽然你们之间是金钱交易,但零契合的治疗过程对omega的身体伤害不小,平时对阿潘好点,我刚刚看他脸色很差。”

      “你这么关心,你怎么不替他去买。”

      “你这里我不熟悉。要是我的自行车能载两个人我肯定陪他去了。”

      袁或目光一寒,像是见鬼了一样,怪叫一声:“他坐自行车走的?”

      “是啊。”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好像要抓住了,那个念头又狡猾地从指尖溜走。

      轰——

      袁或陡然一惊,意识到什么,他走到电视柜旁。

      陶罐花盆还摆放在那里,可是原本平整的土面凹陷下去,被人挖空了。

      种子不见了。

      袁或暴怒,一脚踹翻花盆,碎片乱飞,割破了电视机屏幕。

      李呈卓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袁或夺门而出,抄起一把斧头。丢进副驾驶,车子扬长而去。

      自行车刚驶离桥面,轿车很快尾随而来。

      阿潘心中慌乱,他将车篮里的塑封袋塞进怀里。塑封袋里装着的,是那粒一直没有破土的种子,阿潘把他从土里翻出来时,惊喜地发现种子已经破芽,露出小舌一样的口,如果继续养在土里,相比,就能长出来。

      但是没有时间了。

      阿潘必须马上逃走。

      他计划骑行到地铁站,然后立马换乘到火车站,他已经买好开往柳城到火车票。只要上了地铁,就成功了一大半。等到了火车站,人山人海的,袁或很难找到他。

      他本是这样打算好的,但没想到袁或来的这样快,他刚离开湖岛,人就来了。

      见逃不掉,阿潘丢车滚进路边草丛里,柔软的草叶此刻也变得锋利,在皮肤上留下条条血痕。他摸了摸怀中温热的种子,确认完好后,他奔进树林。

      身后是轮胎急刹时的爆响,袁或已经追来了。

      空气中充斥着树叶的腐气和野果的闷臭。阿潘急促喘息,只觉得脚下时而深时而浅,时而软时而硬。

      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看见明亮处便慌不择路地跑过去。

      哪怕已经意识到这次多半逃不掉了,但他还是不敢停下,生理本能一般,阿潘害怕袁或的靠近。

      “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吓得阿潘腿脚一软。

      已经这么近了吗?

      一匹暴怒的狼追杀着他看中的猎物。

      可怕的破空声。

      斧头从肩头擦过的那一刻,阿潘跳出灌木林,一下子回到光亮的公路。

      抬头一看,那明亮处不是阿潘期盼的地铁站,分明是那片芦苇荡!

      无害、柔软、招摇!

      在秋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朝着阿潘挥手,似乎在说:回来,回来!

      身后比暴厉的袁或更早逼近的是alpha的信息素。

      那块在阿潘口下,滋养了上百个日夜的腺体,现在反而成了猎捕他的最有效的武器。

      alpha扑倒他,一口咬进阿潘的腺体。

      原来,标记是这样的感受。

      omega昏倒。

      袁或接住了即将坠地的阿潘。

      往回走。

      暮色渐渐收拢,如一张网。芦苇深深浅浅,向大路中央倾身。

      客厅里,被临时支开的仆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李呈卓见阿潘久久未归,又想起袁或临走前的阴郁神情,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

      李呈卓在客厅里转悠了两圈,正准备出去找人,就看见袁或抱着一人进屋。

      黑色大衣搭在那人身上,盖住了头顶,李呈卓通过发型好不容易认清那是阿潘。

      他惊讶:“怎么回事?阿潘怎么了?”

      袁或不耐,道:“跟你没有关系,你走吧。”

      李呈卓是医护,不能不担忧,他上前想要掀开大衣,袁或粗暴地推开他。

      “跟你说了少管闲事,这里不是你家,赶紧滚。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袁案。”

      李呈卓呆住,脸颊涨的通红,羞愤不已。

      他最后瞥了一眼毫无知觉的阿潘,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别太过分,就走了。

      仆人们噤声。

      只听得见刻意放低的脚步声。

      屋内酝酿着暴风雨袭来前的宁静。

      袁或掂了掂怀中的omega,很轻,像一片羽毛,带着点热度。

      这使袁或想起当年把金子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手感。

      突然脚腕处传来异样,他低头一看,金子在他脚边,用湿鼻子拱着地上的东西——

      一个塑封袋,装着细腻的土壤,还有一粒种子,种子发青,已经开口了。

      袁或凝视片刻,一脚踩上去。塑封袋破了。他把袋子捡起来,随手扔出窗外。

      窗外夜色渐深。

      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

      全身都痛,特别是后颈。阿潘难受地咳嗽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肩膀、腰腹、大腿、小腿全被捆在一根柱子上。

      束缚带?

      上次从医院回来后,袁或用束缚带把自己捆在床上,阿潘给他治疗,两人甚至在这张床上抱着睡了一个晚上。

      阿潘猜测这就是那个小房间,就在袁或卧室隔壁。

      想到这里,他的后背冷汗涔涔。逃跑时的恐惧历历在目,疼痛的后颈不断地提醒他,他失败了。

      错失这一次机会,再想要逃走难如登山。

      万念俱灰。

      嘎吱一声,门突然打开。

      一双鞋停在阿潘脚尖。心尖儿一抖,下颌剧痛,袁或强迫他抬头。

      “真有本事啊,敢逃走。我同意了吗?”

      阿潘啐他一口:“呵呵,管你同不同意,你不敢走,我敢。”

      啪!

      一掌打歪阿潘的头。玉一样的皮肤上立刻浮现五道指痕。阿潘眼神愤恨,嘴角却露出嘲讽的笑容:“被我说中了吧,除了用你的信息素压制我,你还会干什么?”

      “闭嘴!”

      阿潘怒视他:“是你先违背约定。你答应了放我离开。我不欠你什么。”

      “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自己说的,只要临时标记!”

      “可我不是没有做吗?”

      阿潘烦了,吼道:“别假惺惺了,反正我现在被你绑在这里,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怎么没意义,我现在来这里就是为了兑现承诺啊。”

      袁或语气骤然放缓,蹲下身,手指温柔地抚过阿潘红肿的侧脸。

      阿潘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袁或捏着他的下巴撇开他的头。omega的后颈处还肿胀着,两个血洞,流出丝丝缕缕的桂花味。

      闻着香,也觉得痛。

      逃跑的时候咬得太急,这个标记并不完整。

      袁或低头补上。

      牙齿咬进去的时候,两个人的身体都颤抖起来。无比的痛楚与排斥提醒着他们,

      他们是零契合的一对AO。

      比百分百契合还要小的概率。

      此刻他们身处一室,alpha标记了omega。

      生理本能使这场标记没有任何暧昧的色彩,只有血腥。

      对于阿潘而言,这是身体上的屈辱。但是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袁或。

      只能通过这样野蛮的方式霸占他。

      瞧见阿潘眼底的轻蔑,袁或咬的更狠,不带一丝怜惜,毫无风度可言,像一匹兽。

      他要让对方比他更痛。

      阿潘面色惨白,咬紧牙开关,不泄出一丝声音。

      一阵过后,他冷冷清清地开口:“你说过,做了临时标记就放我走。这话还算数吗?”

      声音回荡屋内,犹如开在耳畔的恶之花,令人心折。

      袁或的喉结滚了滚,露出恶劣的笑:“当然算数,但是我说没说要临时标记几次?嗯,好像没说吧?”

      瞧见阿潘急转而下的脸色,袁或的鼻孔里发出得逞的笑声,他揉了揉阿潘的头发,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吧。”

      又陷入一片黑暗。

      房内寂静无声。

      十月的某天,一辆长条车停在公园内。满地都是金黄的落叶。有些掉在车顶上,很快蓄积了一大片,像盖上了一顶草帽。

      车前排起长龙,人人拿着体检单。

      车内摆设简单。桌前,李呈卓一身洁白工装,正在替准备抽信息素的人做体检。

      他刚放下听诊器,手机响了。

      屏幕上亮起“阿潘”二字。

      他让同事帮看照看着。下车,走到一棵银杏树后接电话。

      “阿潘,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面声音虚弱:“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啊,没有。不忙的,你说就行。”

      “我听说有一种能让腺体假死的药,呈卓哥,你知道吗?”

      李呈卓皱眉:“是有这种药……但这类药物除非必要,一般不会开给病人。”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但你能不能帮我……”

      “阿潘,怎么了?你要它干什么?”

      李呈卓心中疑惑,明明袁案生日晚宴那天还好好的。可上次在袁或家,阿潘就那么人事不醒地被袁或抱进来,那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阿潘和袁或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袁或吗?”他试探地询问。

      又是一阵沉默。

      “呈卓哥,对不起,我不能把你拉进这趟浑水。但我真的很需要这个药。”

      李呈卓一听,这事肯定与袁或有关了,他心下了然。

      思虑片刻,他蓦然想起阿潘黑夜中替他挡刀的那一幕,李呈卓咬牙:“好,我替你找。不过你得告诉我,这药你要用在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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