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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傅霓的来电成功让薛概对陆予珠的刻板印象被彻底扭转,至少在他看来,他们两人绝对不可能是自发性的正常恋爱关系。

      但是话又说回来,A同本身就不能算作正常恋爱关系吧?

      尽管十几年前联邦法刚把A同恋爱从精神疾病与非诉讼罪责中剔除,可这玩意真的能算正常恋爱吗?

      ……他们上/床的时候,真的不会因为信息素打起来吗?

      还是说其实A同都是柏拉图恋爱,那似乎还挺高雅的……不是,等一下……啊?

      薛概被自己的想法惊得眼皮一跳,旋即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面如死灰的女A。

      看看,这就是搞A同的代价!

      他陷入了迷思,想得极专注,甚至没有意识到一旁座椅上,被动成为A同的陆予珠已经开始思考能不能用安全带上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相如何已不再是她能左右的,正如傅霓控制不住自己弑母的流言蜚语——尽管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但现在总算是完全失去指望了。

      这样一想,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捏。

      思及此,陆予珠掏出手机,开始对着傅霓的聊天界面编借口,以搪塞自己刚才直接挂断通话的举动。

      一连发了六七条,每一条都石沉大海。

      ……啧。

      你*的,又在死装什么,真难哄啊,我都放下身段当舔狗了,就不能稍微给我点面子吗?

      退一万讲,哪怕天下乌鸦一般黑,但为什么原主偏偏就要选你签卖/身契呢?

      她倒是很幸福,借完贷款上完学还没体验一下上班的苦,人就嘎嘣走了,结果却是我在这里代替受过,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陆予珠站在会议厅外,手中提着咖啡,心里炮火连天,面色滴水不漏。

      咖啡是她在回时临时通知订购的,虽然傅霓大概率不会喝,但她毕竟要想办法哄人,这也算是哄人手法里的重要道具。

      她又站了半小时,会议才终于结束,大门敞开,率先走出来的却并不是那些与会领导,而是各方面的安保和秘书、以及个别想出名高于想活命的大胆子记者。

      第一波人流很快散去,随之而来的,才是这场盛会的真正主人公们。

      傅霓此时倒没有像开会前那样继续同省厅的人讲话,也不知这是否是一种信号,或许今晚又要有人睡不着了……总之,当陆予珠如同般丝滑走位到他身边时,他正在同薛奂聊着些什么。

      看他面色严肃,陆予珠很有眼力地没有主动开口,反而是薛奂率先注意到了她。

      他今日很有些刻意避风头的嫌疑,因此穿着很是平平,还把眼镜也戴出了席。

      “学妹。”薛奂微笑着。

      ……哦哈哟,学妹酱。

      唉,这些没用的烂梗,到底玩多少遍才叫足够呢?

      答应我,以后别再玩烂梗了好吗?

      好的。

      她被自己不合时宜的幽默打动,并因此向薛奂报以一个格外真诚的笑容。

      “心情很好?”薛奂仍然微笑着。

      这下轮到陆予珠不太想笑了,因为果不其然的、在薛奂有意无意这样说后,本还在勉强伪装正常人的傅霓立即转过脸,桃花眼里满是质问与逼迫。

      ……两个神经病。

      看着傅霓的死人脸,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傅总,距离接风晚宴还有两小时。”说罢,晃了晃手里的咖啡。

      “北省为您订的下榻处已让安保与护理师进行过筛检,还算符合您的要求,”她微笑着将行政终端里的住宿核验摄像递给他看,“要把等您挑选的宴会服装送过去么?”

      你最好回答需要。

      陆予珠看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筛检时发给她的现场录像,简直羡慕得心要滴血。

      北省官方这家只对内部开放的酒店,与其说是酒店,倒不如说是块被重火力圈起来的疗养别墅集散群。大概是考虑到北疆冬日近乎反人类的低气温,别墅园林里倒没有挖什么面积太大的人工湖,只在一些建筑间零零散散的洒了几座修葺精细的小池子。

      即便如此,那些池子也远比她用出卖自己后半生换来的老破小要大得多。

      陆予珠紧紧抓着咖啡提兜与行政终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充满希冀,同时在心底暗暗祈祷。

      你最好承下北省这份殷勤,因为我真的很想住那间院子后面带着芦苇荡的房子。

      也不知是哪一路神仙发挥了作用,傅霓听完她的汇报,先是睨了她一眼,随后大发慈悲地点点头,甚至接过了杯中冰块已有些融化的咖啡,皱着眉吸了一口。

      “难喝。”他锐评:“多少钱买的?”

      “四十八,傅总,是正常价格。”陆予珠接过傅霓递来的咖啡,一边回答,一边试图为咖啡店找补,生怕他会突然发癫,然后让自己想办法去把人家的店面给关停掉。

      “不值得。”他撇了撇嘴。

      ……我说真的,差不多得了。

      虽然她也觉得给速溶咖啡取个很长很拗口的名字就能卖四五十一杯很傻逼,但傅霓——你可是个身价千万亿的超级富豪啊!

      你平时从大众身上榨取的油水都足够请所有人喝杯咖啡了,现在人家不过是反过来稍微赚你一点而已,怎么这就急了?

      抗压能力真差,一看就不能给性格太膈应的老板天天加班。

      “你倒是很会为外人说话。”傅霓果然抓错了重点。

      他审视着自己的秘书,眼底翻动着情绪像是池塘沸起了淤泥,语气咄咄逼人。

      在陆予珠视角看来,目前的情况大概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傅霓今天的态度尤为难搞,像是个参加完同学聚会后因为发现闺蜜对象人均龙凤天骄、自己对象纯纯死狗一条而深深破防且试图找借口吵架以显得自己不那么拜高踩低的恋情瓶颈者。

      她不明白傅霓在破防什么。

      不过鉴于此人的自尊比火锅里的豆腐更易碎,她其实也不是很想去仔细探究他到底在破防什么。

      打工人共情资本家纯属贱得难受,能用虚假的好态度敷衍过去的事情,何必非要给自己增添工作量呢?

      “只是确保您没有被蒙骗罢了。”她微笑着收起了行政终端。

      薛奂原本走在两人旁边,但他大概是不想看这两人打哑迷的,因此只是同陆予珠无声地挥了挥手,随后便借着弟弟来找为由转身离开。

      实际上,薛概确实来找他了,就在两步开外。只是薛概自己也没想到,他这个兄长竟真会放下手头工作来搭理自己,一时间甚至有些吃惊。

      不过今天值得吃惊的事着实太多,多得有些难以消化,他并没有细想,而是直接试图与薛奂分享自己吃到的大瓜:“我告诉你,哥,他们俩绝对有一腿。”

      说着,薛概偷偷瞥了傅氏二人一眼。

      薛奂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从衣兜里抖落出一块手绢,细细擦拭着眼镜片。

      “而且那个陆予珠多半还是被逼的。”

      薛奂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保持着擦拭镜片的动作,一双与薛概形似而不神似的凤目盈盈闪烁着:“所以呢?”

      “所以傅霓是个同A恋啊!”薛概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量,幸而他及时勒马,又有些鬼鬼祟祟地看向陆予珠,并一脸心虚地与后者碰上了视线,“这个消息放出去难道还不够炸裂?我看完全可以拿来要挟他们。”

      “哈,好想法,”薛奂擦完了镜片,将银色细框再次扣回脸上,“那么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是当时陆予珠的手机连上了车载外放,细心找未必找不到……不对啊!”

      “不是,哥,证据很重要吗?”薛概突然反应了过来,“傅霓又不能为了证明自己不是A同连夜结婚,就算能,那他也洗不清啊!”

      “证据是不重要,”薛奂说着,喉咙里像野兽似的挤压出一点笑声,“可这里是北省,是人家的地盘,你连证据都拿不到,怎么敢保证他手里不会捏着你的什么把柄?”

      “也罢,你不必懂这些。”他像是很有些失望似的,伸手拍了拍比自己高出一块的弟弟的肩膀,语气温柔又无奈。

      “你要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衣帽间内,看着傅霓为她亲自挑选的晚礼裙,陆予珠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前方有诈,快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同理,傅霓也绝不会平白无故为人提供衣服。

      一想到穿书以来体验过的几场天龙人大型宴会,她就觉得喉头一紧、前胸一痛,脑子难受地嗡嗡直叫。

      更不要说她之前在香都撞破傅漪勾结令昂一事埋下的伏笔,这么重要的场合,她不信令昂不会出席。

      到时候双方要是碰到了,那得是个多么可怕的场景!

      不行,坚决不能去。

      她下定决心,笑着开了口:“傅总,我做您的女伴,似乎不太合适吧。”

      人家都是带着门当户对去的,就你牵着条宠物狗出场,这是不是有点太幽默了?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事儿多呢。

      “没什么不合适的,”傅霓正在梳妆台的首饰保险匣里翻来覆去,嘴上回答的速度却快得不得了,“不是没人带秘书去。”

      尽管能预料到会被驳回,但陆予珠还是想再挣扎一下,她揉搓着手中的长裙,想要再搜刮出一点理由。

      傅霓总算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对石榴石耳夹被他捏在手中,像两滴血珠,在拥挤的衣帽间内被强光照射的熠熠生辉。

      他将耳夹仔细别在陆予珠耳上,随后转身离开了衣帽间:“快换。”

      显然,傅霓预料到了她的抗拒,并且对此当场宣布了破产。

      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可疑。

      陆予珠痛苦地更换着晚礼裙,一边穿,一边觉得去掉五官部分,这身衣服很像是超英漫画里某些极其刻板印象的美艳女反派。

      裙子总体是鱼尾款,血红的缎面上笼着一层黑纱,腰侧挂着朵由石榴石固定的红缎玫瑰,套在她身上,似乎提把斧子就能去拍D〇的复古特刊封面。

      好恐怖,这到底是要她杀谁,还是要谁杀她?

      现在她完全可以确定,傅霓百分百要用她谋划些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谜底究竟为何,心里没底要远比直面厄运更让人畏惧。

      她焦虑地拨弄着腰间玫瑰,不由想起香都墙面上的一块块玫瑰花窗。

      无机质的玫瑰花簇拥着神像,仿佛是用来衬托圣母高贵的祭品,一朵又一朵地开在这不可能不吃人的粉红窝。

      她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裙摆,以此掩盖着口中难以遏制的叹息。

      接风晚宴举办在北省官方经营的一处园林饭店内,离天龙人们的别墅群并不远,过去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作为女伴,陆予珠这次不得不与傅霓同乘一辆防爆车。幸运的是,一路上傅霓都没怎么骚扰她这个可怜人;不幸的是,她能想到的他这样做的唯一理由是心虚。

      她现在总觉得自己像是一盘仅仅被盖上了盖子的食材,直到真正开火前都猜不到自己究竟是会□□煸还是清蒸。

      陆予珠举起手,看着指尖没有涂雾面油的、亮晶晶如皮鞋面和马蹄的指甲,脑海里响起一道嚣张又傲娇的女声。

      ——人生,一坨勾史。

      ……哈哈,又被烂梗逗笑了。

      实际上,与陆予珠从前作为贫民那东宫娘娘烙大饼似的幻想不同,在联邦,今晚这样具有明确目的与主人公的晚宴通常并没有准确的开席时间——也就是说,今晚的一切都将以傅霓的标准为标准,假如他晚到了两小时,那么宴会厅里的时间将会静止,直到真正主人公推开门进来再继续流动。

      同理,现在他早到了,那么宴会厅里等待主角驾临NPC们也会跟着提早开工。

      某种意义上说,这可以形成一个类似于庶女嫡后和嫡女庶后互相发卖填充国库的抽象悖论。

      既然傅霓决定了开始时间,那提前来候场的NPC岂非能与他形成一个永动机?

      陆予珠一面推敲着悖论,一面随着傅霓跨过几层大门,看见一张张热情洋溢又饱含谄媚的脸,一时间竟忘记了意淫,转而开始在心中回忆自己以前是否也做过这样恶心的表情。

      ……压根不知道有没有,算了,还是开摆吧。

      开摆的陆予珠像个〇可梦里开了跟随模式的宠物,端着酒杯跟着傅霓寒暄了一路。

      与她独自参加订婚宴完全不同,作为傅霓的女伴出席,让她根本没有逃出人群中心的机会。

      无数衣着考究的次等小天龙人向着她涌来,那些没本事同傅霓搭上话的便纷纷盯上了她,陆予珠只觉得连屋顶的灯都在围绕着她旋转,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舞台,而她是穿着仙女教母赐予衣物、伪装成体面人混进来的灰姑娘。

      自然咯,与真正的灰姑娘不同,在场众人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知道她穷苦出身的秘书底细的,只是那又能怎样呢?

      傅霓的女伴这个身份为她镀了一层高尚的金光,即便是为了名头,也有无数人愿意买椟还珠。

      只是这样的众星捧月,她并不喜欢。

      命运的每一份馈赠都是有所标价的,天龙人的馈赠更亦如是。

      拿到了名头的好处,也就意味着不得不承担名头的代价。

      说实话,她连今晚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尚不清楚呢,更何况是这些超额透支到还款日才能厘清利率的荣誉代价!

      只是与预想中的生死场面不大相同,令昂始终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她又不好直接要一份宾客名单来看。不上不下间,仿佛总有一口气噎在胸腔,等待着一个尖叫出声的机会。

      “陆小姐,”趁着她发愣的空档,一名中年beta凑了上来,他完全无视了周遭谴责插队的目光,继而微笑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傅总带伴来。”

      ……天地良心,这可真不是我主动想玩烂梗的,送上嘴的东西,难道就不能浅浅地娱乐一下吗?

      主要是,这也太有既视感了!

      我懂,小姐,少爷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笑过了是吧?可惜啊,朋友,我才是那个宣布少爷笑了的管家。

      “客气,我也是听命行事。”

      她很谦虚、很含蓄地表示了拒绝。

      ”唉,陆小姐太谦虚了,朱城还有谁不知道傅总是与您一起从船上下来的?”beta越说越激动,像是看到了自己抱上傅太太大腿后狠狠捞金币的美好未来,“傅总待您亲近,那简直就是一对……”

      什么东西,什么一对?

      朋友,为了你我的性命考虑,这话可真不敢在公共场合乱说啊。

      “您说笑了,”她冷下脸,“我与傅总只是上下级,我们都是Alpha,傅总心善,愿意与我们关系亲厚罢了。”

      简而言之,都几把哥们儿,并没有别的说法,也不允许有别的说法。

      beta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在最基础的性别环节查错成分,脸上表情霎时变得颇为精彩,四周方才因他插队而怒目的人此刻又因他失言而微笑,气氛似乎变得刚刚好,陆予珠意识到这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

      “傅总那边还需要我完成一些事情,有机会再与各位畅聊。”她趁着空档隔空碰杯,一饮而尽,随后转身就向着没什么人的侧门走去,全然不给挽留的机会,还一面走一面从裙摆暗兜里掏出手机,摆足了一幅真要工作、闲人勿扰的样子。

      事实上,她打开手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熄灭屏幕。

      心理压力让她无法真正放松摸鱼,好不容易喘口气的侥幸又让她不愿放下手机,于是她索性就这么杵着,时不时看一眼时间,总希望宴会能结束得再快一些。

      然而麻绳总挑细处断、命运常害苦命人,只想过平静生活的陆予珠还没在门口站够一刻钟,一个服务生便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此情此景,让她不得不联想到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

      不过事实证明,人还是会吃教训的,至少这次的服务生并没有从盘子里凭空变出一把刀,而是普通地取走了她手中的空杯,又递给她一张放在银制小托盘里的纸条。

      陆予珠感到狐疑,服务生却只是恭敬地垂下头,告诉她这是宾客要自己交给她的。

      ……看起来不太像有毒的样子。

      看一下应该没事吧?

      最重要的,按照狗血文套路,这纸条多半是令昂之类的大小反派送给她的。

      虽然可以选择性无视,但万一对面走的是没有回复自动视为放弃、并将前因后果公布给傅霓的剧本呢?

      她赌不起。

      赌不起的陆予珠拿起纸条,在服务生走远后故作轻松地展开,一字一句读起来。

      [陆小姐,请二楼三号休息室一叙。]

      得,铁定是令昂没跑了。

      看来令昂不是没来,而是反而不敢轻易露面,可见他并不真正占据着优势,倒是成全了想要狐假虎威的她。

      陆予珠的心略有放下,至少目前看来,令昂之流还是要顾及傅霓的面子的。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揣进暗兜,抬头看向傅霓所在,大少爷仍然被花团锦簇着,看起来丝毫没有别的动向。

      不管有没有,她现在都要走一趟。

      陆予珠顺着侧门离开,独自上了二楼。

      站在三号休息室门口,她心想,这次怎么又是经典休息室起手?

      她推开门,跃入眼前发是一间装潢典雅的休息室,一侧墙壁上挂着木雕神龛,其中摆有一尊栩栩如生的喀山圣母像。

      令昂站在沙发桌旁,背后正对着神龛,两方隔着一步距离,他的目光落在陆予珠的脸上,买手估价一般,显得尤其刻薄。

      “陆小姐。”令昂率先打破了沉默。

      “令总,久仰。”陆予珠体面地回应着,顺手合上了背后的大门,又开启了勿扰模式。

      喀山圣母像的眼下镶嵌着两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以象征圣母悲悯又高贵的泪珠。

      细碎的红光匍匐在鸦青的雕塑上,总让陆予珠的视线难以遏制地瞟过去。

      说实话,这东西有点眼熟。

      她微不可查地打了个寒颤。

      迄今为止,她的每一次眼熟都没有带来什么好结果。

      “那天见面,也真是没想到竟然就是陆小姐本人。”令昂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客气,看起来倒不是很想直接将她灭口。

      很好,这说明能谈。

      只要能谈,她就有机会。

      “令总说笑了,我那天酒意上头,不也没能认出您,”她斜乜过屋内的装饰,确保了房间内应该没有暗门,“灯光昏暗,又是放松的地方,有误差,很正常。”

      或许是没有心情同她兜圈,令昂在结束了短暂寒暄后便将话头直入到了核心:“看来与傅总裁不一样,陆小姐很好说话。”

      哇,老铁,你真的装都不愿意装唉。

      这得是有多讨厌傅霓才会这样?

      虽说摸透了对方的来意,陆予珠还是不敢放松。正如令昂对傅霓不加掩饰的厌恶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傅霓也绝不可能放任她有被策反的风险,所以今晚更绝不可能只是这样而已。

      “我并不想说废话,陆小姐也是高材生,当初与你签合同的是傅氏,并不是傅霓,”令昂把话说得极其反派,“何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陆予珠听得有些想笑。

      不在他身上吊死,那在谁身上?

      傅漪吗?

      但总感觉傅漪的精神状态貌似也不怎么样,或许你们傅氏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啊?

      陆予珠把自己挪到了神龛前,她很难评价这份策反邀请,毕竟她很难说两个傻逼谁更适合被追随。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跟傅氏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除了对她挺不错的杨请礼。

      令昂看她不回答,倒也不着急,只是渐渐转过身,背对着她道:“我明白,陆小姐是出了名的忠义人,但事情没有那么多考虑的机会。”

      “傅霓的庄坐得并不稳,光辉教会想要找个更好的依靠,”他说到了重点,陆予珠不由抬起头,“风水轮流转,是不是,哪有永恒的一家独大呢?”

      “我们不过都是给人打工的,把话说得太死可绝非什么好事。”

      她飞快抓住了关键,作为不是很新的新兴宗教,光辉教会竟与傅氏也有所关联。

      两面下注不新鲜,只是涉及到这些方面的两面下注,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她垂下眼,圣母像的红宝石在阴影中散发着幽幽曳曳的光辉。

      ……嘶,不对。

      “陆小姐,你再想想?”令昂还在努力。

      但陆予珠并没有接话,她伸出手,用指腹抹过圣母颊边两颗红宝石材质的泪珠。

      如同感受到她的纠结与试探一般,那颗宝石竟在手下隐隐约约地闪烁起来,像是由摄像头发出的、受人控制的探照光。

      哈,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还真让她给逮着了。

      神龛是个近乎密闭的多面空间,能摄入的光线十分有限,室内此时灯光昏暗,也不算强照明,按理说绝不该有这么明显的反射效果。

      除非所谓的反射光本就是独立光源。

      至于她觉得眼熟,这是自然的,如果她的判断没问题,这款微型监控与当时订婚宴上赘婿章衡所戴的是同一个类型。

      陆予珠总觉得自己隐约触及到了真相的边缘,但她还不敢肯定,她需要更多证据。

      或者说,她还是不肯死心。

      摄像头的光线偶有闪烁,仿佛在提醒她尽快动手,红光像是飘摇的火簇,烫得人瑟缩。

      那么,傅总,你究竟希望我怎么办呢?

      “令总,”陆予珠开口,视线却始终落在圣母像上,“你说的很值得我心动。”

      “但你也知道,傅霓是个极难缠的人,想要我冒风险,总得给我点值得的甜头。”

      她态度和缓,似乎很有些苗头,令昂背负着身后金主的压力,见有机会,更是不遗余力地顾吹起来:“那是自然,陆小姐,这世上也不是谁都像傅霓那样不通人性的。”

      陆予珠被他说得想笑,还好她平时经常给自己说些烂梗做锻炼,所以忍住了。

      也不知道傅霓在摄像头背后又如何看待这些评价的,说不定他根本不在乎,毕竟他风评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一个恶毒男配怎么会在乎自己有没有名声呢?

      “你的忧虑我们也明白,你放心,教会只需要你提供他的日常记录,至于具体执行环节,绝不会牵扯到你一分一毫。”

      ……不会牵扯到我?怕不是因为只要我今天答应你,往后便根本活不到行动那天。

      属实是有点没把我的命也当命看了。

      “我还是有些疑虑,”陆予珠决定再多套点消息出来,“光辉教会毕竟不是国教,他们在傅氏的力量难道就比傅霓强吗?”

      令昂被她问得一滞,随后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妥:“陆小姐,具体情况我并不能全说出来,但我可以告诉你。”他抛出了一个惊天大瓜,“小傅总就是教会找回来的。”

      好家伙,还有这回事呢?

      你们傅家可真是太精彩了,这算什么,傅珙作为喀山圣母投资人带头两头吃?

      那傅霓又算什么,傅霓知道这些吗?傅霓与光辉教会也有所关联吗?

      那我又算什么?难道我真是马戏团前我站岗,〇谭市里我最狂,扑克牌里大小王?

      “……嗬。”

      在令昂看来,陆予珠的这一声冷笑里带着三分迷惑、三分震惊、三分轻蔑以及一分哽咽,可以说是十分像要被自己说动了。

      然而斟酌半天,她最终还是决定再掂量一番:“……还是容我再想想。”

      她走到门边,略微抬起手,摁下开门键后却发现房门没有任何反应。

      陆予珠扭过头,圣母像的红宝石照旧散发着微光,落在眼中,像是修仙小说里象征着主角生死有命的魂灯,一旦熄灭,便要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悲惨结局。

      ……唉。

      她松开手,再度踱步回到神龛前,心中翻涌着压抑许久的怨气。

      “算了,你说的有道理,”面对着神龛,她语调平静地说,“即便我现在离开,傅霓也未必肯放过我,不如就此放手一搏。”

      傅霓,你还是不信我。

      虽然我确实不是真心的吧,但我也算为你能做的都做了。说真的,你妈都未必能对你这么好,在遇到我之前,你人生中什么时候有过如此温暖的时刻?

      所以为什么还是不信我呢?

      亦或是说,只有将真正的把柄牢牢掌握在手里,你才会觉得安心、才能真正满足?

      她的手摸上圣母像,犹豫了一秒是否要擦去指纹,旋即又对自己的犹豫感到嘲讽。

      在上吊与跳楼两种死法之间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难道录像不比指纹更有威胁?

      事已至此,她与傅霓之间那点本就如履薄冰的信任算是彻底断裂。

      反正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再挽回,倒不如顺就此其自然。

      她拼命地宽慰着自己,然而提在胸腔的那口气却无论如何也叹不出,仿佛是一块哽塞在喉头的石头,让她切实感受到了俗体凡胎在浩浩天力前的渺小。

      何其悲哀。

      “您请转过身稍等一下,我的工作手机放在了裙子内兜里,里面有未来十天他的大致出行安排。”

      她从未发现自己竟这么会演,信以为真的令昂甚至转过身时都不忘继续为她灌输些诸如天龙人都坏得很、还是保全自己更明智的思想钢印。

      在她听来,他说得仿佛有些对,但又不完全有,甚至还有些黑色幽默。

      毕竟他也是所谓的天龙人,是导致她不得不走到这个地步的一环,是压死骆驼的每一捆稻草之一。

      陆予珠握紧了圣母像,石刻的飘飘衣袂落在手中是如此沉重,令昂还在慷慨陈词着他虚无缥缈的大饼。

      这个自称同是天涯打工仔的次等天龙人正不遗余力地忽悠她,正如她在这个丧尽天良的世界里遇到的每一个人一样虚伪、一样奸佞、一样骗她都骗得心不在焉。

      她抬起手,顶灯照耀着脸庞,想象着自己正在享受阳光高尔夫,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向着令昂的后脑勺奋力挥下。

      血浆飙升,好似一颗沙瓤的西瓜,皮薄多汁得让人不可思议。

      由于担心此时过高的医疗技术会将尸体复活,她又补了几锤,污秽的深红洒满了圣像,也遮住了那两颗已经熄灭的宝石。

      陆予珠用带血的手沉默地捧起它,在端详几秒后,又将它摆回到神龛里。

      她在血渍连片如痛车喷漆的裙摆上随意擦了擦,继而从暗兜里掏出手机,心态麻木地拨通了傅霓的电话。

      其实也挺奇怪的。

      明明早不是第一次动手,也不是头一回知道他是怎样的畜牲,更不是第一天明白这个世界早就烂完了的本质。

      但她此刻总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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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感恩评论区的家人们仙人指路,既然如此,那我就准备准备开鲨了(指男配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