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梦》下雨天打死不出门

4、承诺

　　小长假结束后第一个工作日，白渺还没进办公室大门，就听到李莉的大嗓门，“刘院，庆功宴庆功宴！”
　　“有什么好事？”白渺走进办公室。
　　“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夏季狂想曲》拿了金钟奖金奖！”李莉把手机怼到白渺面前，屏幕上标题是“金钟奖评审结果”，下面是“金奖名单：”，《夏季狂想曲》赫然在列。
　　“庆功庆功，白老师，贺老师，晚上不准缺席啊！把家属也喊上！”刘飞笑得合不拢嘴。
　　《夏季狂想曲》是白渺的钢琴、李莉的小提琴、贺音的大提琴的合奏曲，曲子主要是白渺写的，报送作品的时候，三个人利用暑假的时间，加班排练了两个星期，老刘全程督战。因为受不了老刘的吹毛求疵，李莉跟老刘杠了几次，气得直哭，立誓拿奖了要狠宰老刘一顿。老刘乐得被宰，金钟奖金奖已经开创了滨城音乐学院的历史。
　　晚上，刘飞带着三员爱将加两个家属在“醉江南”包了个房间。老刘跟贺音都是无酒不欢的，吃了两口菜就开始推杯换盏，一阵你来我往，渐渐上了头。
　　“小白啊，这次你可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得好好感谢你啊！”老刘无视白渺的推拒，硬往他杯子里倒酒。
　　“不用不用，分内之事。”白渺嘴里一边应付着，拿杯子的手一边闪转腾挪，他不爱喝酒，品不出酒的美妙。
　　“你还单着吧？我来帮你解决终身大事怎么样？”老刘笑咪咪地说。
　　“不用费心不用费心。”白渺也笑咪咪的。
　　“嗯，该费心该费心。”老刘契而不舍。
　　“唉呦！老刘你真别费心，人家独身主义！”李莉插嘴。
　　“真的？”老刘看着白渺，“这哪行？那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老刘说着在白渺旁边坐下，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架势。
　　“刘院，我喝我喝！”白渺赶紧拿起刘飞放在桌上的酒瓶，给自己满上一杯，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口灌了下去。
　　“厄，小白啊，它不是这么个事……”老刘有点懵。
　　“小白，要堵上刘院的嘴，一杯可不够。”贺音在一旁坏笑。
　　白渺哐哐哐再给自己满上一杯，两三口灌下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倒了一杯往嘴里灌。
　　三杯白酒下肚，白渺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白渺恢复意识时，感觉脑袋要炸了，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身边趴着一个人。
　　“林灵霖？”嗓子也像火烧一样疼。
　　旁边的人抬起上半身，林灵霖坐在床边，一脸萎靡，双眼下挂着两道厚厚的黑眼圈。
　　“醒了？你怎么醉成这样？”
　　“老师一起吃饭……几点了？”
　　“8点多了。”林灵霖看了眼手机。
　　“迟到了。”白渺挣扎着起床。
　　“是晚上8点，李老师已经帮你请假了。”
　　白渺呆住了，他睡了一天一夜！他想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怎么努力，他的记忆都在三杯酒那里戛然而止。
　　白渺摸到手机，10个未接来电，5个李莉的，2个老刘的，2个贺音的，还有1个李云的。他拨通了李莉的。
　　“你可算影了！把我们急死了！没事吧？”
　　“还行……我怎么回来的？”
　　“贺音跟我老公送你上了出租车，到学校门口，你非要自己进去，他们就回来了。真的没事？”
　　“嗯。”
　　“那你好好歇着，下回别犯傻了。”
　　挂断电话，白渺还是感觉脑袋一片混沌，他坐着发了会儿呆，这时，一股异味瓢进他鼻腔。白渺一惊，摸了摸床，枕头边一片潮湿。
　　“我吐了？”白渺问林灵霖。
　　林灵霖点了点头。
　　白渺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没有狼藉不堪，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有太大异样，床边放着一个垃圾桶，也是干净的。他又仔细看了看林灵霖，“你一夜没睡？”
　　“……你好傻，你为什么把自己喝成这样！有好几次，我都怕你把自己噎死！”林灵霖爆发了。
　　“……我吐了很多？”
　　“你吐了一夜！”
　　“……对不起……”白渺惭愧得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光。
　　林灵霖没说话，白渺抬起头，看到两串泪珠挂在他脸上。
　　白渺怔住了。
　　坐了会儿，白渺起床去浴室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把床单、被套、枕套全部扔进洗衣机，又煮了锅粥。
　　坐完这些，看到林灵霖坐在沙发上，拉着个脸。
　　“真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白渺挨着林灵霖坐下，手扶着他肩膀。
　　林灵霖没说话。
　　“还没吃饭吧，我煮了粥，一起吃点？”
　　林灵霖看了白渺一眼。
　　“告诉我，我昨晚怎么回家的？”
　　“……我昨天一来，就看到你歪在楼下台阶上，我叫个路过的学生帮忙，把你背上来的。死沉死沉的！”林灵霖抬了抬眉毛。
　　白渺完全不记得了。
　　“你怎么帮我……清理的？”
　　“手伸进你嘴里抠出来的！”林灵霖翻着白眼。
　　吃完饭，林灵霖在白渺家洗了澡，嚷嚷着“累死了累死了！”就倒在白渺床上，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白渺挨着林灵霖躺下，他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精神好得可以出门跑几圈，哪里睡得着。他看着林灵霖的睡颜，心里充满了惭愧和感激，这家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能为一个才认识三个星期的人做这些事！
　　林灵霖是真累了，一动不动，除了呼吸，他的呼吸声又深又长，眼睫毛静静覆盖着眼睑，像两把小扇子似的，嘴唇红润润的，嘴角略微有点向上勾起的弧度，睡着了也像在微微笑着，乖巧得让人心疼。
　　白渺伸手捋着林灵霖的头发，看着他的睡脸，心里许下了一个承诺，“谢谢你，以后如果你需要我，我一定在。”此时此刻的他想不到，日后为了兑现这个承诺，他将付出多大的代价，而即便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他最终还是违约了。
　　这天，白渺正在备课，林灵霖进办公室拿教室钥匙，取下钥匙后，他凑到白渺面前，说：“渺渺哥，温姐姐在门口。”
　　白渺站起身走出去，温文冲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
　　“我办事路过这里，顺便找李莉吃个饭，但是她没接我电话。”温文晃了晃手机。
　　白渺想了想，“李莉和李云今天要监考，手机都关机了。”
　　“哦。”温文耸耸肩，“那我去校园里逛逛，顺便等她吧。”
　　“请你喝咖啡？”白渺问。
　　温文用手比了个“OK。”
　　学校湖边的咖啡厅装饰得颇为雅致，古色古香的，往藤椅上一坐，湖上的微风吹过来，夏日的暑意被带走大半。
　　“这个夏天可真长。”温文戴上了墨镜，一边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咖啡一边说。
　　白渺点点头，“太长了，现在气温还有三十多度，离谱。”
　　“你们的《夏季狂想曲》我听了。”
　　“哦？”
　　“我感觉……你跟看起来不太一样。”
　　“怎么说？”白渺看着杯子里的咖啡问。
　　“你看起来庄重、矜持，但我感觉……你骨子里有些疯狂的东西。”温文斟酌着。
　　白渺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说的对不对？”温文的语气有一种猜中谜底的欣喜。
　　“我觉得……你好像在说你自己。”白渺还是低头看着咖啡。心照不宣的默契让他惊喜，但这种直接的刺探让他不太舒服。
　　“……”温文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她没有再说话，视线转向湖面，感受着拂面的微风。
　　两个人默默坐了一会，温文的手机响了。
　　“喂，姐，我在湖边的咖啡厅。”
　　白渺站起身，对温文挥挥手，端着咖啡回办公室了。
　　半路上迎面撞见李莉，她看着白渺手里的咖啡，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白渺心里苦笑。
　　回办公室，林灵霖还在他位置上坐着。
　　“你怎么还没走？”
　　“我把钥匙给同学了。渺渺哥，你跟温姐姐在一起了？”林灵霖低声问。
　　“没有。”
　　林灵霖盯着白渺的咖啡，一脸不相信。“刚才李老师打电话我都听到了，你们一起喝咖啡！”
　　“喝咖啡不能说明任何事。”
　　“你都没请我喝过咖啡！”林灵霖有些气。
　　“走，现在就走，喝到你吐！”白渺框住林灵霖肩膀，拖着他往湖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