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狂欢下》六星

8、流浪篇

　　“黄公现在该怎么办？”

　　风吹过黄龚苍黄的脸，他眼中有些木讷，快要变成贫瘠荒原的面容了。这个男人在夜色中悲伤，手中枪都没有用力了。

　　黄龚的女儿化化红着眼为留星处理伤口，抿着唇活动手指。

　　徐大磊推了推坐在岩石上的黄龚，轻唤一声：“黄公？”

　　失去一个人徐大磊心中大是难过，不仅是为黄龚家难过，还是他们这个团体难过。可是生活就是这样，一蹶不振能有什么用，他们还要继续。

　　“粮食没有了，接下来我们苦日子要重多了，该想想怎么处理。黄龚你可是我们大家的头儿，是队长，是领袖，大伙都靠你呢。”后面一句格外说得清楚，让黄龚眼珠动了动。

　　是啊……大火的头儿……

　　“樊须她……反正走都走了，和我家少林一起怕是不会寂寞。而且，刘家那老头儿不是也在，他们比我们这群人过得舒服了。”

　　徐大磊面上平静。

　　绿光下化化强忍着泪水，裂开的伤口又痒又痛，风吹过了又干了。

　　留星身后一片模糊，岩石碎片划了长口子，碎渣子包裹在鲜血里面。披风上血块一片一片掉下来，风一吹就裂开了。

　　加星蹲在留星面前，一双眼睛穿过他们，看不见远方。

　　今夜格外清凉，岩石倒是没有霜雪。如果有些霜雪，他们该可以安慰一下燥热，这死地方真是变脸快，都不给人适应时间。

　　“哥哥我来给你上药吧，感觉化化不太行，我来吧？”听见留星呼吸起伏急促，加星担心化化现在手上稳不住，毕竟化化才冷静下来，心里多少难接受。

　　留星咬牙，回头看了眼化化，张嘴说了什么。

　　明白留星说的话后，化化扯着嗓子说：“你来看得见，不要小瞧了我。留留伤口不严重，你不要多想，这点交给我一会儿就好。”

　　加星不说话，他闻得到空气浓烈鲜血气味。他相信哥哥，也相信化化。每次遇到野兽，受伤是难免的，这次哥哥受伤他也只能接受，没有眼睛看不见心里难过。

　　“要是看得见……就好了……”心声没有人听得见，加星抱紧手臂等待着。

　　少年失落样子，落在留星眼中刺痛。他们是双生子，血肉相连，作为哥哥他只想弟弟能够生活好。不过，这个“生活好”的概念又该是怎样，想不出来。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如果能够有一口吃的，留星一定会给弟弟，弟弟能够接纳兄弟给的便是留星心中的“生活好”。

　　碎石子用手指颗颗抠出来，掉在地上，化化没有停下来。等天边有了变天迹象，留星后背道道伤口早吹干了，像是破裂的沟壑，密密麻麻如虫子恶心。

　　“黄公天要亮了，不要不说话，该走了。”他们躲过了黑暗，白天不能再躲起来了，如果兽潮完全到来，怕是走不出去。徐大磊叹息。

　　马彩丽出声：“黄公……樊须她……不会怪你……”

　　两个女人之间相交多些，马彩丽失去个闺蜜般家人肯定不好受，未来怕是没有人可以和她讨论男人了，但她不能不坚强下去。樊须是个比她勇敢大胆的家伙，完全受樊须影响马彩丽才能不害怕，才能迈出胆怯。

　　黄龚不说话……

　　徐大磊站起来，搂住黄龚肩膀，重重拍了下，“走吧，走吧，天亮了不走会找不到路的。”

　　黄龚不说话。

　　地平线升起红光，红日还没有露出，天空又要迎接烈焰了。远处地面照得清清楚楚，裂开口子像无数只鬼魅张牙舞爪，仿佛可以听见地下悲惨嚎叫声。

　　血肉里面碎石子应该清理出来了，算不上轻柔化化把包里面“药”上了，气味让他们不免犯呕。

　　“可以了。”化化起身，捡起地上披风一抖，血块唰唰落下去。手打落灰尘，破旧披风重新穿在了留星身上，“留留伤口已经处理完了。”

　　留星背后火辣疼，不只是化化特质的药，还有毛皮粗糙剐蹭伤口疼。咬牙站起来，把手伸到加星头上揉了揉。他不能说话，一切都是动作表达。

　　看见加星被兄长摸头的样子，一边化化一笑。

　　留星和加星这对兄弟总是形影不离，他们之间的亲情没有人能插入。化化知道他们以前生活很惨，但是看见他们温馨相处，心里面难受便消失了。

　　化化走到黄龚旁边，低垂眼睑，深呼吸下，温柔抱怨道：“爸爸你看看你，手指都僵了还不处理一下，以后你是不想用手了。”说着拿出工具。

　　黄龚听见化化声音，呆滞的眼中动了动。

　　“我要把断指割下来，你忍着点。”

　　黄龚点头。

　　化化拿着刀，深呼吸一次，动手。

　　刀割过皮肤，骨头肉眼可见。风已经把血凝聚了，现在流不出血，不过上面还连着些。化化小心翼翼打开碎骨，感受到手指动起来，手上温柔下来。

　　徐大磊和马彩丽在旁边不说话。

　　最后化化从身上割了块兽皮，将黄龚断指处包裹起来。

　　看见化化处理完，徐大磊目光看了眼黄龚，再看了下包扎后的断指处。手可是生活不可少的东西，要是没了未来怕是难了，不过幸好黄龚断的是左手，还可以用他枪。徐大磊心中庆幸。

　　“黄公天亮了……”

　　远处红日出现了大半，将要挂上最高处。

　　黄龚闭眼，再次睁眼，说：“我要回去一趟，我想好了，不要劝。大磊你带他们先走，我回去把东西拿上，火泥长虫再厉害也怕是奄奄一息了。”

　　说完黄龚拿上了枪，徐大磊点头答应。

　　“爸爸……”

　　“化化听话，等下就回来了。”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反正往前面走也走不远，跟你去会让爸爸不放心。就让我这里等你，等你会来。”

　　看着化化坚定的眼神，黄龚心软，掐了把女儿脸，嘿嘿笑道：“这女娃子，好样的！像你妈！”

　　“黄公我跟你一起去……”徐大磊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黄龚打断。

　　黄龚眉头一抬，“你去？娃子谁照顾。”

　　是啊，要是大男人都走光了，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剩下的女人和孩子怎么办。

　　徐大磊尴尬一笑，他担心黄龚出事而已。

　　留星：“我跟你一起去。”

　　黄龚：“不用，你还是留在这里。老子一个大人还处理不了一只要死不活的虫子，传出去笑话，以后你们怕是不听话了。”

　　“怎么会，爸爸大嗓门一吼谁听不见。”

　　“哈哈哈……”

　　黄龚活动一下身体，目光坚定看向山谷，提着枪昂首走过去。

　　火泥长虫这种生物确实厉害，依靠地下能源进化成个怪物，不过这片土地上不只有它一种生物，还有许多未知进化体。它们即将跟随兽潮到来，也许又会出现新的个体。

　　红日之下，所见苍凉。这荒漠上人类只能吸血活下去，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地球会成为地狱？

　　老一辈传下来的地球，美丽让人憧憬，与现在各个不同。他们说：地球是人类的家园，拥有宇宙中最美丽的土地，生命个体也是最完美的，这个星球充满神秘色彩。

　　可是老一辈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美丽的地球，连他们都是听说。过去到底如何，现在的人只能继续，未来可能记不住过去。

　　土地崩裂开的山谷通向里面，黄龚听得见环境中的杂音，还有火泥长虫轻微呼吸声。它要死了，黄龚心中大喜，面上却是严厉。

　　离那个洞口只有一百米左右，黄龚放慢脚步，端着枪。手上受伤的确不方便，但是没有失去右手已经非常幸运了，还能用枪。

　　黄龚停下脚步，往后面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黄龚叹息，小声说：“过来吧，知道你跟着。”

　　人影一愣，渐渐摩挲岩壁出来，动作小心翼翼却走得很稳。手中石子扔到地上，耳朵微动，眼见走到了黄龚面前，黄龚也没有奇怪。

　　“娃子你来干嘛，你哥不担心你？”

　　“黄大叔。”

　　来人是加星。

　　黄龚耸耸肩，来都来了总不能送回去，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影响行动。带个瞎子多少不放心，要是出了事他哥哥怕是难过了。

　　“你……”还没有等黄龚说出来，目光看向了后方，那里又来了个人，站在视野中间。黄龚哼了声，“你哥在后面，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分不开。”

　　果然这对双胞胎感情让人羡慕。

　　加星听见哥哥在后面，有过惊讶，不过只是一下。冲黄龚笑了下，跟上黄龚脚步。

　　被发现了，留星便不用躲在后面，小跑到他们身边，牵起加星手。

　　黄龚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面上柔和了下。

　　距离洞口十米处，黄龚抬手，他们放慢动作。

　　地上一片打斗痕迹，火泥长虫没有了光亮皮毛，变得粗糙凌乱。土黄色毛发，光圈消失了。肚子上深深插着把骨刀，伤口没有愈合，一只眼睛灰蒙。

　　火泥长虫喘息着，口中采源器露出来，虚弱不堪。

　　它快要不行了。

　　留星在加星手中写道：“？”

　　加星：“火泥长虫身体里面能量器震动很小，可能它动不了，连基础活动也不行了。黄大叔我们可以给它最后一击。”

　　黄龚点头。

　　山洞口一副骨架吸引了黄龚，子弹上膛，朝火泥长虫采源器开枪。

　　“嚯嚯！”

　　火泥长虫疼苦，采源器直接破坏掉。痛苦耸动身体，大口喘息艰难站起来，兽眼缓慢看向他们。

　　“嚯嚯嚯！”火泥长虫朝他们吼叫，完全没有之前威风。

　　黄龚臭骂着朝它开枪，用尽恶毒话语。

　　留星冲过去，加星也跟上去。

　　三个人包围了火泥长虫，枪限制住它动作，加星和留星直击它柔弱地方。

　　“嚯嚯……”

　　长啸过后火泥长虫倒了下来，不甘心看向他们，眼中滑过血泪。

　　野兽可怜样根本得不到人怜惜，黄龚发泄怒火，手中枪砰砰。

　　加星手中利刃滑过兽皮，从肩胛骨向下，活生生给开了皮。

　　火泥长虫气息逐渐微弱，直到停止了呼吸，眼中消失了颜色。

　　黄龚看着火泥长虫死亡，泪水掉了下，呸了声，“去死，都去死，你们这些破烂东西都该死。”擦干眼泪，走向了洞口处。

　　留星拍拍加星后背。

　　“婆娘老子给你报仇了，你看看你男人威武不？”

　　“要是以后谁敢欺负我们，老子绝对不放过他们，一定让他们偿命。婆娘你倒是夸夸你男人……”

　　泪水掉落枯骨上，没有血肉的白骨无声，只有身上那破损的兽皮表明身份。这具白骨是樊须的，被火泥长虫给“吃”掉了。

　　凶猛的汉子哭起来，鼻涕眼泪花了脸，抱着白骨哀伤。

　　画面让人感伤，留星叹息。虽然平日里黄龚对他们时好时坏，但他的确算得上是个好人，脾气差性子倔，但对待家人也有柔情一面。

　　“哥哥……”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得清。

　　但是……

　　谁又能安慰谁呢？

　　将火泥长虫尸体处理了，兽皮在黄沙中翻滚几圈，切出几块好肉用绳子串起来。由于他们赶路，所以剩下些尸体给浪费了。

　　贪心的确有，但也要有命贪。

　　黄龚扳下白骨半截指骨，用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最后不带留恋离开了这里，白骨和火泥长虫永远留在了这里。

　　白骨空洞望向他们离去的路，仿佛在为他们告别。

　　“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

　　“哇！火泥长虫的肉，还有粮食，你们拿回来。我们有吃的啦……”

　　化化和徐大磊望眼欲穿，早早等在山谷口，如果他们再晚一点，可能他们也要跟过去了。幸好他们平安回来，而且带回了掉落的粮食袋，还有新鲜的肉。

　　徐大磊眼冒金光，目光跟随挂在他们身上的肉。

　　化化和马彩丽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看把你们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黄龚看不起徐大磊那模样，给一巴掌打在他身上，“该走路了，晚上总不能留在这里，那些东西鼻子耳朵灵光得很。”

　　徐大磊憨笑：“是，走走走。不过，先分点肉给我们吃吃，这东西宝贵，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也就听刘家说过。”

　　留星手上还没抓稳，肉串递出去徐大磊马上夺过去，生怕他们要枪。

　　“化化……”

　　“怎么了，爸爸？”

　　一条项链递到化化面前，眼看也知道是骨头。黄龚郑重道：“你妈妈给你的，记得收好。”

　　化化重重点头，双手接过项链，放在胸口怀念。

　　黄龚见化化戴在脖子上，便转身朝徐大磊走去，“没出息的东西，敢把口水粘上去，老子把你舌头给扯了。”

　　“这不是看见好东西饿着了，你们肯定先尝了，这点给我们也没事啊。”

　　“那只狗耳朵瞎眼睛知道老子动了，俩娃娃可是给带了一路。老子子弹都用了一筐，先让我们这些人先吃，你们等下。”

　　“喂喂！别动手，掉了啊，我给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