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丛白露夕》露夕法

7、第7章 冤家路窄的再遇

　　出景区后，两个精力旺盛的女生又去了西北著名的雅丹地貌，“魔鬼城”。

　　公交车从集散中心出发，往西北约二百公里的戈壁行驶。抵达目的地时，已近黄昏，正是看日落的好时候。

　　连绵不绝的蹊跷地物，或宽或窄的条条风蚀岩群，入眼仿佛进入一片梦幻的大千世界，而斜阳藏于半片红霞后，将整个无人区映得宏伟深邃。

　　一片像狮的岩山缓坡是拍日落的绝佳位置，聚着许多游客。白棠拉着闻丛清，跑到了一处无人的台地，然后开始美美拍照。

　　等到太阳落山，她们后知后觉地跑回乘车点，才发现四周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卧槽，人呢？”白棠懵了，也慌了。

　　闻丛清看了眼时间，还算淡定，“我看了时刻表，十分钟后还有最后一班回去的车，等着吧。”

　　这话安慰到了白棠，她拍着胸口喃喃，“还好还好。”

　　没一会儿，最后一缕瑰丽余晖没入了遥远的戈壁台地，强烈的风声刮过茫茫无人区，发出凄恻阴森的呜鸣。

　　仿佛魔鬼的叫声。

　　白棠度秒如年，不停看着时间，“这里不会闹鬼吧？”

　　“年纪轻轻的，迷信。”闻丛清嗤笑了一声，转手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串佛珠。

　　“……”
　　白棠不由瞪大了眼，“你哪来的？”

　　她语气沉着，故弄玄虚，“秘密。”

　　白棠翻了个白眼，还要说些什么，却在这时眼睛一亮，兴奋地指着缓缓驶来的观光大巴，“来了来了！”

　　观光大巴亮着大灯，从黑暗的古老城廊那边驶来，然后在她们旁边停下了。

　　有那么一瞬间，闻丛清的脑子里闪过了幽灵般的恐怖画面，什么灵异公交车啦，午夜凶铃啦……

　　但一晃神，车门打开，站在车头的导游恶狠狠瞪着她们，斥责道，“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景区八点关门？这是无人区！晚上很危险！怎么能徒步？”然后开始各种安全说教。

　　一上车就成为焦点，白棠吐了吐舌头，感受着或同情或笑意的目光，灰溜溜地拉着闻丛清往后车走。

　　车上位置都坐满了，她们只能溜到最后排站着。

　　前面的导游还在絮叨，强调在这里脱离队伍的危险性。白棠有点受不了地抱怨，“乖乖，这也太能说了。”

　　然而，没得到回应。
　　她一转头，才发现好友目光发直。

　　顺着闻丛清目光的落向望过去，白棠一愣。

　　靠过道坐着的一个俊美的男人，黑色大衣，里衬翻领跳色毛衣，五官偏清隽，但长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使得整副面孔多了几分风流。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又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多了些斯文儒雅。

　　这个男人，不就是下午被好友骂“贼头鼠脑”的那一个吗？

　　此刻，男人目光游离，微抿着唇，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再看闻丛清，两眼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虽然目光已经从男人脸上挪开，但眉眼间的神态，怎么看都蕴蓄着一丝凶相。

　　他们之间有一种旁若无人的紧张感。
　　如果是陌生人，未免太做作了。

　　一时间，一个不可思议的直觉闪过白棠的脑海。

　　只是，没等她开口，忽然大巴“哧啪”一声，来了个急刹。

　　白棠正魂游着，一个没注意，撞到了闻丛清的身上。

　　闻丛清一个没准备，拉着吊环的手一松，猛地往前扑去。

　　然后发生了谁也没想到的戏剧性一幕——她双手撑在了男人的脑袋两侧，整个人坐到了他的腿上。

　　陈晗白：“……”
　　闻丛清：“……”

　　大眼瞪小眼的那几秒，闻丛清露出了要吃人的表情。

　　而从她刚开始上车就认出来，尽量低头减低存在感的陈晗白很无奈。

　　许是替好友相亲这种事实在缺德，加上这姑娘的脾气像炸药桶一样，使得他每每看到闻丛清，就有种老鼠见了猫，唯恐避之不及的心理。

　　这次也一样。

　　他是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缘分，才能让两个人一天之内，在两个差了近二百公里的异地再遇。

　　眼前的女生，幽深微翘的黑眸像要喷出火一样瞪着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自觉无辜的陈晗白却有点不敢与之对视，目光瞟瞟左边，又瞟瞟右边，总觉得撑在自个儿脑门两边的那两只手像两把菜刀，即将拍到自己头上。

　　乖乖，被害妄想症都莫名其妙出来了。

　　这姑娘一定跟他八字不合！

　　陈晗白熬了几秒，见她没起身的意图，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闻小姐，别把我裤子坐坏了。”

　　听出话外音，闻丛清当即黑脸，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语气淡淡的嘲讽道，“穿什么裤子啊，把嘴堵上就行了。”

　　陈晗白低头捋裤腿上的褶皱，不想计较。

　　他们的对话落在白棠耳中，白棠吃惊不已，脱口求证道，“这该不会就是你那抠门做作又嘴碎的相亲对象吧？”

　　这话脱口而出，并未压低声量，使得坐在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八卦的目光。

　　闻丛清神色未变，当着正主的面，也不心虚，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句“嗯”。

　　白棠看陈晗白的表情立马不一样了。

　　而男人嘴角一抽。

　　抠门做作又嘴碎？

　　这个评价，只能说那天相亲时的行为艺术非常成功，成功引发了恶感。

　　他对此不置可否，但还是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好意提醒还成嘴碎了。”

　　闻丛清置若罔闻。

　　观光大巴开回景区大门，已经八点半了。

　　深邃浩渺的星空笼罩着远处气势磅礴的荒漠，闻丛清和白棠跑到公交站，才发现回市区的班车过点了。

　　“完蛋，我去找找充电宝。”白棠掏出手机，才发现电量红格了，立马往游客大厅的方向跑去。

　　闻丛清手机也快没电了，打开网约车平台，发现没企业入驻。

　　没一会儿，白棠回来了。

　　“关门了，没找到。”她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忘带充电宝了呢！你还有电吗？”

　　“快没了。”闻丛清把手机调到省电模式，“这地太偏了，打不到车。”她点开地图，搜索放大了一下，“最近的酒店是……”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嘀嘀”的喇叭声传入耳畔。

　　一辆黑色的SUV从停车场开出来，停在了她们旁边。车窗摇下，露出了陈晗白的脸。

　　男人的神色有些犹豫纠结，推了推眼镜，还是开了口问，“要送你们一程么？”

　　出景区大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站在空地上干着急的两个女生。

　　倒也不是同情心泛滥，就是犯了关爱病患的职业病。

　　当然，问出这个话，也就是问问。

　　没想到闻丛清还没回答，她旁边的姑娘就飞快应道，“我们回市区，你顺路吗？”

　　“我也回市区。”陈晗白无所谓的颔首道，“上来吧。”

　　他开了车锁，两个女生就很滑溜地上来了。

　　“谢谢谢谢。”白棠早就忘了之前的“出言不逊”，甭管真的假的，一脸的感激涕零。

　　闻丛清则装不存在，上车后就靠着车窗假寐。

　　白棠是个爱唠嗑的，尤其知道陈晗白是好友相亲对象后，一路都在找话聊。

　　“诶，你是不是姓陆？叫陆什么来着……？”
　　“陆羽卓？这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你哪里人？”
　　“你在哪里上班？搞金融的对吧？”
　　“诶？诶？你怎么不理人了？”

　　陈晗白很头疼。

　　主要是，闻丛清这朋友太能聊了，一副要把他底裤扒光的追根究底。
　　他不喜欢撒谎，答话时如鲠在喉。可空间就这么大，装沉默还不行。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闻丛清突然睁开眼，阴不阴阳不阳地说，“陆先生开车很累吧，都没那天侃侃而谈的风采了。”

　　陈晗白语塞了两秒，还真点了头，“是很累，赶了两天路，现在还要赶路。”

　　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白棠轻拍了闻丛清一下，示意她好歹给点面子，然后开口道，“其实吧，相亲失败很正常，不合适的话开始就一拍两散嘛，总比恋爱谈着谈着就被渣好。”

　　这话陈晗白接不了，只能继续沉默。

　　闻丛清倒是点头，“那倒是。有些人相处久了才露出真面目。”

　　“是吧，这么一想，有些人奇葩于表面其实挺善良的，很劝退。”
　　“有点道理。”

　　白棠真心的感慨，许是无意，却让陈晗白感觉膝盖中了一枪。

　　嗯，善良，去他鬼的善良。

　　陈晗白撇了下嘴，却在这时，车子驶过隧道后，慢慢停了下来。

　　这是一条宽阔的公路，一侧是陡壁土丘，一侧是平缓草沟。车迹罕见。

　　陈晗白扭动钥匙，挂了两次档，没启动成功，便戴上围巾下了车。

　　“怎么了？”白棠探出车窗问道。
　　“熄火了，我找找原因。”陈晗白回答着，打开发动机舱盖检查。

　　“哦……诶诶，阿清！你看！”
　　白棠突然眼睛一亮，被转移了注意，兴奋地指着星空嚷嚷。

　　无月之夜，满天星辰，水波一样的银河挂在通透星空，璀璨夺目。

　　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的银河，白棠兴奋极了，不顾寒冷下车拍照。

　　反正车子暂时走不了了，闻丛清也跟着下了车，试着用电量惨淡的手机朝天上拍，却拍不出那种感觉。

　　“手机不调参数拍不出银河的。”

　　忽然，温润的声音响起。陈晗白车合上舱盖，见她举着手机犯嘀咕，不由地出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