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云天外》修亦0

2、我不下山很多年

　　窗外下着淅沥沥的春雨，不时洒进几颗，星子一样噼噼啪啪，转瞬消失不见。

　　雨气带着些微寒意，渗进华天兰的青天白日梦里。

　　竹门推开，带着不轻不重的声响挥洒进潮气，氤氲弥漫了满室。

　　华天兰迷蒙的睁开眼，待看清来人，又躺了回去，扯了片被角盖在眼睛上，随口嘟囔着:“好侄儿，下雨天还上山来？”

　　来人是一年轻男子，蓝袍白里，风雅俊逸。手边挎着竹篮，正在关门收伞。

　　陈昀将竹篮往桌上一放，煞有介事回道:“小侄担心师叔吃不好睡不安，特意来看看好师叔。”

　　华天兰“哎呦”一声，一骨碌就爬起来了，状似十分受不了的扶着额头说:“快别贫了，师叔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些肉麻话。”瞄到桌上的提篮，凑过来好奇的问:“好侄儿，提了什么佳肴来孝敬师叔？”

　　陈昀掀开提篮上盖的棉布，喜气洋洋道:“茸儿遇喜了，我连夜做的喜饼，刚出的第一锅，还冒着热气呢，就包好了送来给师叔尝个新。”

　　华天兰捻起一块饼子，边吃边问:“茸丫头遇喜了？这么快？你们成婚不是才没两个月吗？”

　　年轻的掌门无奈回道:“师叔，我已经成婚一年多了。”

　　华天兰若有所思，复了又问:“茸丫头的身体怎么样？成婚这些时日，门派里上上下下都是她在打理，可别让她操劳。”

　　陈昀笑答着:“一切都好呢，就是师叔好久也不下山一次，茸儿挂念，又不敢平白打搅师叔清净，趁着这锅喜饼的名头，差我过来问师叔安好。”

　　华天兰摆摆手:“何必这么生分呢，非眼瞧的我是什么世外高人不容接近似的，不过天地闲散客，天天都独闲着罢了，想见我那就下山嘛，多大点事。”想想又说，“这么好的事，师叔合该送点东西意思意思，不过师叔我身无长物，还得合计合计给茸儿送点什么。”

　　陈昀坐在椅子上，说:“哪用那么麻烦，只要师叔送的，茸儿什么都喜欢的。正好，锅里还煨着饼，等一会儿雨停了下山，还想劳驾师叔替我装几个篮，给门派里的弟子们分去。”见华天兰有些犹豫，继续说道：“师叔少下山，老窝在这山上也窝不出什么物件出来，不如师叔先帮小侄下山分喜饼，而后小侄再陪师叔去找礼物？”

　　华天兰叼着块饼子，起身翻衣服穿。算是同意了。

　　“呃，师叔，你屋的茶壶里没水了。”陈昀摸了个空茶壶如是说。

　　“嗯？是吗，”华天兰拍掉了手上的饼渣，走过来掂了掂茶壶，“的确不多，不过我记得还有小半壶啊，”茶壶倾倒，竟真的从壶嘴里缓缓流出了清水，华天兰给陈昀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巧，还够喝两杯。”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竹屋里渗进的水气也清浅了不少，陈昀静坐片刻，复又恢复平静。

　　山泽门坐落于世外桃源一样的南方小洲，门派依连绵群山而立，取“天地定位，山泽通气”的自然演化之意，门派传承亘久，据说最早能追溯到千年前，只不过一直过着偏安一隅的生活，加之门派人丁不丰，只区区之众，常处中立，也不大愿意与外界交流，因而总是处于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

　　山泽门的地界不错，背靠群山环抱，前连水泽之众，可攻可守，且适宜生活安居与学习修行。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容易变天，时不时就会下个雨。

　　雨歇时，陈昀与华天兰下了山，群山下的一处平原，是众徒子徒孙的住处，时值午食，各屋里都飘出了炊烟袅袅。刚出炉的喜饼，趁着饭点送去最适宜不过。

　　一叔一侄一人背着一个大背篓，下了山腰，却并未直接往平原村落去。陈昀拉住华天兰，解释道：“怎好劳烦师叔真走遍了每家每户呢，小侄早将徒弟们叫来在正殿大院里候着了，师叔请往大殿方向走。”

　　既然把人都集中过来了，使几个弟子一起把喜饼搬来分发了就是，干嘛还特地叫自己下来干这活呢？华天兰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又苦于肩上背的，手边拉着自己的，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

　　山泽门的教授方式同别的门派有些许区别，这里的门徒，入门后需要先根据天赋与天资制定五行不同偏重的课程，根据此来规定必修课，其余时间门徒们可根据自己的喜好，了解、学习，乃至实践不同的选修课。每年都会有至少两次必修课的考核机会，考过了，才能进行下一级别课程的学习。十二级课程中，只有完成了八级及以上的课程，才有机会选择自己适宜的长老、师长，成为长老师长们的亲传弟子。

　　而华天兰进门看到的就刚好是这样一个场景：各个长老师长携同亲传弟子们，加之十二级的所有弟子都在殿外排列着，浩浩荡荡，在执法长老的示意下齐声向殿门口的喊：“师公好！掌门好！”

　　华天兰尴尬的想躲起来。

　　于是问陈昀道：“外头变天了不成？我们山泽门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陈昀回答：“不曾，只是我们门派出师的要求比较高，加之大家都懒散惯了，少有人出去的，又总有进来的，一来二去，人就越来越多了。”

　　华天兰有些吃不准的问：“我们的喜饼够分吗？”

　　陈昀玩笑说：“师叔可以施法看看厨房，是否又起了炊烟？”

　　说完，就领着华天兰在首座上坐下，颇为亲昵的挨在华天兰的左右，小声告饶道：“小侄没有事先说明，就是怕师叔拒绝，而今来都来了，弟子们的问安也受了，可不能躲了去。”

　　华天兰嘴角有些抽搐，怨道：“就数你小子胆大！你爹、你爷爷都不敢这么诓我，今被你占了便宜去！”

　　陈昀嘿嘿笑了笑，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名单拿给华天兰看，介绍道：“师叔记得吗？与我们门派古来交好的悯竹派不久前发了邀请帖，悯竹派的一位师祖将要突破到天境，届时周遭方圆十里内都会有大机缘，百里内都有可被吸纳的灵气流转，于修道一途大有增益。”

　　顿了顿，继续说：“师叔你知道的，灵气到处都有，无非是聚拢别处的灵气需多费些力，无足稀罕的，可是那——那机缘，突破天境之人的突破气运实在难得。”

　　“虽短时间内不见什么变化，却能实实在在儿的改变个人命格与天资，使凡人有机会进入人境，人境的进地境，地境的也有了进入天境的可能。实在不能错过。”

　　华天兰“嗯”了一声，表示有在听，“这种机缘也有风险，能提升命格，也可能降低。弟子们知道吗？”

　　陈昀应道：“知道的，名单上的，都是自愿报名参加的弟子。同时，悯竹派要求，参与的弟子们需进行武艺比赛，以期让整个地界弥漫起浓厚灵气，协助悯竹派师祖升境。小侄与众位长老商量过后，认为可行。剔除了一些不适合参与比赛的弟子，剩下的待选弟子都在这里了。劳烦师叔掌眼。”

　　华天兰扶额道：“我已经不见世事很多年，而今这，是要让我看什么？”

　　“是众弟子此次缘会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