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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阿官,手给我 ...

  •   乖乖女的形成无非两种。其一,家教严,其二,天生。常千久属于第一种,只是情况有些特殊。

      常千久听说,在她出生前家里的氛围一直是,有日子过,没日子躺,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直到她出生的那个夜晚,寒风长啸,院里梨花落尽。

      她妈是个唯心主义(shen jing zhu yi),由此认为她是天煞孤星,命运多舛,不容差池。自此痛改前非,开始整顿家教。

      常千久成为颠婆后才明白,这很可能是她妈为培养旷世精英,编的故事。只是无缘精英,常年耳濡目染,她倒成了深信神鬼之说的迷信主义。

      总之,好日子没赶上。

      她记得她妈教她的第一个成语,谨言慎行——在她认识它的第二天,变成一副书法作品,挂在了她的书桌前。

      她妈每天看着她诵读三遍,早中晚,然后问她有没有记心里。

      常千久点头,其实脑子一团浆糊。

      笑话,形式主义有用的话,要行为主义干嘛。

      这种浆糊状态一直持续到她上小学。

      一年级的第一周,老师上课提问:“有没有小朋友能说出书上没有的成语?”

      常千久丝毫不谨言慎行地第一个站起,说了谨言慎行。

      老师鼓掌称赞,说她好学,连高年级的知识都会。

      那天最后一节课选班长,老师特地问常千久:“谨言慎行的小同学,你能做到谨言慎行吗?”

      常千久:废话,早中晚,每天三遍,傻子都会写了好吗?

      她点头,老师满意:“班长做事需要的就是谨言慎行,这样才能带领班级共同进步……”

      后面的话常千久都没听,但班长的帽子就是莫名其妙地扣在了她头上。

      她其实即不知道成语意思,也不懂班长是干啥用的。她回家和她妈说,她妈乐开了花。

      常千久问她妈:“什么叫谨言慎行。”

      她妈说:“做事前考虑周全,避免出错”

      常千久说:“我不会考虑。”

      她妈捏捏她的脸:“听妈妈的话就不会出错。”

      常千久开心,然后又问:“妈妈,什么叫出错,什么叫不出错?”

      她妈说:“打人、撒谎、和坏同学玩、做大人不知道的事都是出错,嗯……当班长是不出错。”她摸摸常千久,“当班长好不好?”

      常千久想了想点头说:“好。”

      她妈又说:“对班长而言,成绩好是谨言慎行,我们千久要从现在开始努力学习,提高成绩哦!”

      常千久听完屁颠屁颠回了卧室,立马开始学习。

      小屁孩儿嘛,好哄好骗。她当时不会知道,那是她被禁锢童年的开始。

      一年级期末,常千久考了年纪第一。加之她肤白貌美、乖巧可人、家境优渥,开始在妈圈小有名气。

      那年暑假,她和她妈在外散步,总有人上前搭话,然后可劲儿夸她。

      人走后,她妈问她:“听我的对不对?”

      常千久点头,文雅地点头。

      她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不仅理解了事谨言慎行,还学会了文雅。

      可人生哪儿有一帆风顺?你谨言慎行苟命,总有人张牙舞爪祸事。

      三年级时,她们班那个最爱和男生玩的胖妞倪小小,被调到了她旁边。

      老师美其名曰:互帮互助,实现共赢。

      常千久连句推脱的话都说不出。

      没关系,真正的强者不惧任何险境。尽管倪小小上课吃零食、睡觉、说话,常千久依旧可以独善其身……勉强。

      直到有次倪小小把辣条油溅到她的白裙上,她再也不能勉强。

      完蛋,我妈会杀了我的,我连怎么死的都想象到了。

      她掉眼泪戳戳小小,拿裙子给她看,但一句脾气话都没。

      “哎!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别哭!”小小吃完嘴里辣条,拿手抹了把嘴,油印挂到脸颊,“别怕别怕,我有魔法。”

      常千久愣愣看她:难怪成绩不好,原来是脑瓜有问题。

      小小从桌上拿了支笔,把常千久衣服上的油点涂成黑色。然后在它周围左添两笔,右添两笔,既然勾勒出一只小熊。

      “怎么样,可爱吧!比你原来的光秃秃好看!”小小傻笑。

      常千久迟钝点头,确实有点意思。

      小小让常千久回家大方亮给老妈看,她照做,真就没被骂。

      “我们千久还有绘画天赋啊!真是老天眷顾。”她妈欣喜道,“这么好的孩子,它不会让你受难的。”

      常千久眨巴眼,前半句她听懂了,后半句迷糊。

      不过好像不重要。

      晚上她妈洗衣服特地把裙子留出来,说作纪念。墨水没机会晕开,油点自然不会显露。

      那条白裙现在还挂在她衣柜的最里边……

      “千久,你睡了吗?”倪小小突然小声道。

      常千久思绪被拉回。

      “怎么了……”她问,问完又有些后悔接了话。

      “我们好长时间没这样待在一起了。”

      常千久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理我?”倪小小侧向她,“你变了好多千久,以前连脏话都不会说,现在既然敢和大老板争锋相对。”

      常千久好似听她耳语,一天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她轻笑出声。

      “你笑了吗千久?”倪小小提了点声儿,“我好久没见你笑了。我以前最爱看你笑,你漂亮,笑起来好看。”

      常千久深吸口气,也侧了身。

      “我以为你再不会为我笑了。”倪小小说。

      “怎么会?”常千久轻声细语。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倪小小靠近些,“我打你电话发现你换了号码,家长会那天我激动极了,你却只想离开。我去你家,你赶我走。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我没有不想见你,能再见你,我很高兴……”常千久叹了口气,“小小,我有我的原因。”

      “是不是因为陈安。”

      常千久顿了下,回:“不是,小小你不必为我担心。”

      “可是……”

      “你看我还像以前任人宰割的鱼肉吗?”常千久打断她。

      “不像。”倪小小说,“像个屠夫。”

      常千久温柔地笑了。

      “其实你也没变,只是没以前那么傻了。”倪小小轻松道,“秦勒奈还说你是颠婆,简直该打。”

      常千久敛了笑:“少跟他玩,不是正经人。”

      “他现在也挺正经。”倪小小笑,“摆摊卖发卡,我出资他出力,挣了钱六四分……哎,你记得我们大学时,为了去外地看绿已,也干过这事吗?”

      常千久当然记得,如果不是摆摊卖东西,她们就不会因为急着回校抄了小路。

      倪小小就不会因为她被陈安撞,落下终生残疾。

      “绿已……她怎么样?”常千久问。

      “成大明星了,打电话都聊不上两句……”倪小小缓声道,“她每次都问你,你和她也断了?”

      常千久良久嗯了声。

      “……你的事不想说我就不问。”倪小小摸摸常千久的头发,“但以后别再躲着我了,有麻烦也一定别瞒我。”

      常千久点头。

      倪小小躺平,吁气,像是放心了。

      两人安静好一阵,常千久困意袭来,要闭眼时倪小小又开口:“千久,你来帮我吧!”

      “帮你什么?”常千久不明所以。

      “下周末,我们学校有个活动,要去南师大呢!”倪小小又侧身,“负责活动的老师有事,我缺个帮手。毕业后我都没回过师大,你来我们就能假公济私了!”

      常千久忍俊不禁:“都是老师了,还能说出这种话。”

      倪小小玩心上头:“去嘛去嘛!”

      常千久听她孩子气,感觉像是回到小时候被她诱惑逃课的日子。

      每次回来她都胆战心惊。

      她犹豫了下,无奈道:“好吧。”

      现在倒不必胆小了。

      倪小小赶忙给她掩被子,高兴道:“不许反悔啊!睡觉!”

      常千久黑夜里眨眨眼,困劲儿完全过了。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被倪小小喊醒:“萧子毅来了。”

      “让他滚。”常千久翻了个身。

      倪小小拍拍她:“你今天还是忍着点儿,那大老板不像善茬。”

      常千久睁开眼,她都忘了今天还有个狗屎宣销会。

      两人洗漱好带着秦暄下楼,看到秦勒奈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后面跟着的阿官神清气爽。

      常千久蹙眉,走到他身边一把拉过阿官。

      阿官踉跄:“妈……”

      “少跟他混一起。”常千久盯着秦勒奈对阿官道。

      阿官还没从常千久忽如其来的控制中缓神:“怎么了?”

      “少问,为你好。”

      阿官愣愣,既然从冰冷的话里探出一丝关心?

      “嗯。”阿官小心道。

      秦勒奈与常千久对视:这女的对我的敌意越来越大了……

      一行人下到一层,萧子毅正巧进门。他一身棕色西装,皮鞋锃亮,很有派头。

      “早啊,诸位。”

      他挥手,跟走秀似的。

      众人无视,默契地从两边绕过他,出门上了车。

      宣销会离千云峰不远,离萧子毅的寒舍将近半小时车程。到地儿后,常千久就被萧子毅带走了,其他人只能先进场见机行事。

      会场里人满为患,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挽高雅女伴与他人洽谈,好一个上层社会的流俗地。

      最夺眼的还是萧子毅和常千久,一个贵气一个随意。

      常千久根本没打扮,耐着性子来这儿全是为了倪小小。面前站着的是萧子毅的合作方,他正和萧子毅敬酒。

      一身烟味儿,俗里俗气。

      “萧总不必介怀!两箱货而已啊,还赔不是?是不是觉得我小肚鸡肠!”

      萧子毅敬酒:“哪里哪里,王总海涵!”

      常千久哼笑。

      王总打了个嗝,看常千久:“这位是?”

      “她是陈总的夫人。”

      “啊?”王总诧异,“萧总让人家夫人做女伴,不太好吧。”

      萧子毅故意道:“这不是陈总慷慨嘛。”

      “是吗?”王总露出猥琐的笑,“下次我也向陈总借来用用。”

      常千久皱眉。

      “夫人怎么这副表情?”王总调笑道,“还是陈总会玩儿,挑的都是冷艳美女。”

      常千久沉了脸。

      王总继续嚷嚷:“不过女人还是要多笑,多笑才能讨男人欢心。”他举起酒杯,“我敬你夫人,能否赏脸陪个笑?”

      常千久看他,弯弯眉眼:“当然。”

      她拿起服务员托盘上的酒,一滴不偏地泼在王总脸上:“我讨你爹欢心,你是不是该叫我妈了?”

      王总的女伴都吓傻了,站在一旁瞪大眼。王总暴怒,一举摔了酒杯:“我操你妈!”

      会场的氛围瞬间就接地气儿了,那几个洽谈的都围过来看戏。

      “这不是傲天集团的王总吗?”

      “怎么这样狼狈?”

      王总作势要动手,倪小小秦勒奈最先冲上来拦住他,阿官拉着还在吃蛋糕的秦暄站在旁边。

      “你们是谁!都他妈给老子让开!”

      烟味入酒,王总一身腐朽之气。

      秦勒奈二话没说,上前就是一拳。

      人群阵阵惊呼,王总捂着脸叫嚣:“你敢打我!”

      秦勒奈:“打的就是你这个杂碎。”

      “我操!我操!”王总冲向秦勒奈,被进来的保安钳制,“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这群讨钱的竟然敢拦我!”

      一个保安脸色难看,抬脚猛踹王总腿弯,他直接跪到地上,疼得嗷嗷叫。

      萧子毅突然对常千久开口道:“只是开个玩笑,夫人这样动怒?”

      常千久不屑道:“玩笑你爹吧。”

      她说完,拉上倪小小朝大门走:“萧总的合作商太恶心,我应付不来,告辞。”

      “关门!”萧子毅声音带怒,“你把宣销会闹成这样就想走?”

      萧子毅一步步走过来,倪小小有些紧张,对常千久道:“怎么办?”

      常千久手心出汗,这时口袋手机振动。她掏出手机,还没接通,会场的灯突然诡异地全灭了。

      人群惊叫,纷乱不已。

      “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

      “李总,你在哪儿?我好害怕。”

      ……

      “秦暄,拉紧哥哥的衣服。”

      “阿官,手给我,我拉你。”

      电话是陈安打的:“大幕后有个小门,你们走那儿出来。”

      常千久挂了电话,点了名,便带人着扶着桌,往大幕方向走。中途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她吓地得大叫。

      “怎么了千久!”

      “妈?”

      “哪个找死?”

      拉常千久的确实在找死,她在桌上摸索到一个叉子,对着那人手臂就是一下。那人没出声,吃疼放了手。

      几人加快动作,磕磕绊绊出了会所。

      灯适时亮起,萧子毅看了眼深浅不一的三道划痕,低声笑了。大门打开,众人骂骂咧咧离场。

      他走出门,一眼就看到与人群背道而驰的陈安。

      陈安迎上来,问:“这是怎么了萧总?”

      萧子毅淡淡道:“哦,会场的灯突然灭了,宾客受惊。”

      “这样啊……”陈安点点头,“我是来和萧总说,缺的两箱货备上了,我已经亲自送去千云峰了。”

      “陈总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合作伙伴呢。”萧子毅轻笑。

      “萧总说笑。”陈安勾勾嘴角,“都是我们疏忽,才让萧总多跑这一趟。”

      “陈总哪里话?”萧子毅看陈安,“这一趟我可谓收获颇多。”

      “是吗?那恭喜萧总。”

      萧子毅没说话。

      陈安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萧总,刚刚看到我夫人出来了。”

      陈安说着转身,没走两步萧子毅又叫住他。

      “陈安。”

      “嗯?”陈安回头。

      “你记得陈梦吗?”

      陈安没回答,拉开距离往回看,才发现萧子毅垂手的地方有大片血迹。

      他指尖的血滴坠入污秽,陈安看得心颤。

      萧子毅顺着他目光看了眼地上,笑道:“哎呀,我记得你害怕红色来着,现在能克服了?”

      陈安有些眼花,呼吸变得不通畅。

      “保护好小夫人,她的这一下我一定还她。”萧子毅走近,用满是血的手拍拍陈安的肩,贴着他耳朵轻轻道,“就像陈梦那样。”

      陈安惊恐地退开。

      萧子毅看他,大笑着离开。

      这天回家,陈安睡前服了药,半夜浑身是汗地惊醒。

      陈年旧梦,但这晚他看到了女孩儿的脸。

      温婉静姝,碧玉年华。

      他听到女孩儿说:“我不嫌弃安安。”

      她还说:“我会带安安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他听见自己喊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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