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星光》行也鹤

38、第 38 章

　　简萤在那头儿沉默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解释地说：“我打算再待一段时间……现在走好像挺残忍的，我妈妈她现在确实挺需要人陪的。”
　　迟深停在这排货架前，几秒的时间里，他只听到自己微微的呼吸声。
　　“嗯？深深？”她犹豫地问：“你在干嘛？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迟深瞬间恢复如常，像刚才一样随意看着面包和小蛋糕，“我生什么气？我难道还能不让你陪你妈妈？我刚才在想……什么时候休息，我去看你。”

　　“唔，”简萤感动的不行，“深深，你怎么这么好哇！”
　　“你知道就好。”
　　她又说：“那我能再得寸进尺一下下下下下下吗？”

　　迟深挑了挑眉，迟疑地问：“什么？”
　　“等我回去，我想吃你亲手做的樱桃蛋糕，行不行？”
　　“……”他端详了下透明柜子里的复杂小蛋糕的手艺，如鲠在喉。

　　她撒娇道：“你做饭那么好吃，做蛋糕也肯定好吃，我想尝尝你亲手做的嘛！”

　　迟深抬手用指腹摸了摸脸颊，很遗憾地道：“我不会。”
　　他继续说：“虽然不会，但是我可以考虑学一下，前提是——”

　　“嗯嗯？爱你一万年？我可以的！！！”

　　“……前提是这段时间你要多跟我联系，我就考虑。每天最少一个电话的要求不过分吧？”
　　他目光始终盯着粉色的樱桃小蛋糕，似是在透过它看向手机里的姑娘。
　　既然异地无可避免，那就只能想办法维系。异地也有异地的谈法，不要紧。

　　“你不说我也会的好嘛！我肯定会很想你很想你的，我现在就已经想你想到不行，想你想到窒息，想你想到好想坐飞机回去，要是真有任意门就好了……”
　　迟深唇角弯了弯，彻底满足了。

　　因为在外面不方便，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挂了。他沿着这排货架继续走，目光随意落在各种面包和蛋糕上，却没了挑选的心思。
　　心里默默叹息：这姑娘怎么还越跑越远呢？
　　老是让他手足无措。

　　第二天起床，她伸着懒腰打哈欠，五官渐渐从皱褶到舒展开来，等她彻底清醒，才懒懒散散坐起来换衣服，抽空还给迟某人发了句“早安”。
　　拉开门，刚要去找林溪，却见阿姨匆匆忙忙地从主卧室那边跑过来，双手还捧着林溪的黑色方格包。
　　简萤匆忙问：“阿姨，怎么了？”

　　只见保姆阿姨面色焦急地冲过来，却连暂停键都没舍得按一下，只留下一抹白色残影在她面前。
　　“少爷在学校里打篮球受伤了，夫人现在赶过去看他！”
　　阿姨小步子倒腾着赶紧跑下了楼。
　　……

　　楼下一阵喧嚣，听得出来，林溪着急万分，火急火燎地往外赶。似乎楚一豪伤得特别特别重。
　　喧嚣过一阵后，随着汽车声逐渐消失，世界归于平静。
　　简萤痴痴愣愣地在原地呆了会儿，默默退回房间，又轻轻关上了门。

　　她躺在床上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像只在油锅里被反复煎炸的小黄花鱼。
　　“到底什么情况啊……”
　　刚才林溪的反应着实不小，弄得简萤心里也始终无法淡定。她拿起手机，决定给林溪打个电话问问。
　　刚解开锁，还没怎么着，屏幕上却弹出了一条楚一豪的微信消息，接着又接连弹了四条。

　　楚：【姐！！！快拦住妈！我就膝盖上蹭破点皮，不赶快涂药自己都愈合了的那种，真不至于她过来啊！！！！！】

　　楚：【快拦住她，她要是因为这点小伤要去指责跟我一起玩的朋友，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照顾得跟个没满月的小宝宝似的，就太丢人了，我就不活了！！！！】
　　楚：【只要你能帮我拦住她，你以后就是我亲哥！！！！！】
　　楚：【亲大哥！！！！！咱俩歃血为盟！】

　　简萤觉得满屏幕只剩下感叹号了……

　　刚刚凝结在空气中的冰一下子融化了，她咬了咬嘴唇，很遗憾地回他：【可她已经出发半个多小时了，估计都快到了吧。】

　　楚一豪极度崩溃。
　　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我靠我要窒息了，早知道我就不说了，我就随口一提啊！！！！】

　　对楚一豪来说，他一个成年的大男人，因为蹭破点皮的小伤，亲妈就去找跟他打篮球的朋友，质问他儿子为什么会受伤，像小学生打闹回家喊家长似的。
　　传出去他在学校里的面子还往哪儿搁？或多或少会有点影响他在女同学心目中的形象吧，可能会被嘲还没长大？被当成妈宝男？
　　楚一豪感觉自己要完了。

　　简萤思考了下，给他支了个招：【那你去校外等她吧，这样就不用在学校里被当众关心了。】
　　楚一豪发来一条语音，伴随着拿钥匙等噼里哐啷的声音：“正有此意，我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接着又一条：“姐，我真觉得我在妈那儿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整得我现在一点上大学的感觉都没有，我都以为我还在上幼儿园！】

　　简萤忍不住笑了笑，她回复了句，翻过身面朝着天花板，笑容渐渐退去。漫长的时间里，她都只有眨眼一个动作。
　　她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究竟是羡慕呢还是同情呢？同情谁呢？楚一豪？还是妈妈？

　　悠悠时光转眼到了晚饭时间，简萤不觉得饿，简单地吃了个苹果就打发了。看了会儿手机困意强烈袭来，手机往旁边一搁，扯过被子，暖暖和和的。
　　最后头一歪，彻底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外头车辆鸣笛的声音吵醒，外面天色已黑，风吹得薄纱窗帘来回飘动。
　　她迷迷糊糊地抓了抓头，发现放在床上的手机竟在振得转动，她不耐烦地抓过来接起，一边听一边找意识。
　　“您好女士，现在您有一张优惠卷券待领取，稍后我们会发送一条短信……”
　　她一激灵，睁开眼惊恐地看了看来电显示，却没吭声。

　　对面的温柔女声说完了没听到回应，还不忘主动寻求她的回应：【您好？在吗女士？您有张券还未领取，可以通过我们稍后发送给您的短信网址……】
　　简萤简单干脆地挂了电话。
　　这种陌生电话一律当骗子。
　　楼上蔡奶奶被诈骗三十万且还没追回来的的事情，她时时刻刻都印在脑子里。

　　她把手机扔边上，闭着眼，拉了拉被子，缩成一团继续睡觉。

　　刚又睡了不到五分钟，她被不断振动的手机吵醒。接连两次被吵醒，她已经脑袋痛到炸裂，脑子里像有根小冰锥在不停地敲她的太阳穴那块部位。
　　她压着火气接起，态度十分冷冰不爽：“谁啊？”

　　迟深在另一头有些迟疑：“……我？”

　　简萤的火被莫名堵在喉咙，怎么也发不出来。她的大脑还在宕机，甚至有那么零点几秒在思考这电话里的是谁？她怎么就突然就不想发火了呢？

　　宕机过后大脑飞速运转，逐渐变得清醒，她边伸懒腰边甜甜地喊他：“原来是我的深深宝贝啊！你下班了吗？”

　　“这都十一点了，你晚上干什么呢？一晚上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简萤迅速翻了翻手机，又贴回耳边：“我睡着了，刚醒。”
　　她捂着肚子说：“别说……真有点饿，我晚上只吃了一个苹果……”

　　迟深也冷静了下来，问：“你那儿有吃的吗？”
　　她跳下床套上拖鞋，朝外边走：“我下去看看。”

　　楼下客厅的灯光明亮，灯像水晶葡萄似的镶嵌在天花板上，墨绿色沙发上镶着的绿宝石闪闪发光。简萤顺着盘旋的楼梯下去，发现一个人都没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门也关的紧紧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不由得放慢脚步，像是怕惊扰到某个藏在房子里睡觉的怪兽。
　　她悄声对着电话里说：“我得自己出去买点吃的。”

　　迟深“嗯”了声，嘱咐道：“去吧，别挂电话。”

　　外面大路上人声鼎沸，车辆川流不息，才让简萤觉得自己活过来。世界不再只有寂静，还有人陪伴。
　　那又空又大的房子林溪天天自己住，怪不得会心情有郁结。

　　买了些饼干等拆开包装就能吃的简便食品，她就拎着一个小塑料袋，又悠哉悠哉地转悠回了楚家。
　　到大门时，她还在和迟深讲着电话，忽然听到门里面传来有林溪的声音，她怔了怔，立马跟迟深说了几句就先挂了电话。

　　推开门进去，林溪风尘扑扑，大衣还没脱掉，坐在沙发上看到了她。
　　“去哪儿了？才回来？”林溪笑，眼周微微漾出几条皱纹，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却十分满足。
　　“去买了点饼干。”她乖巧地提了提袋子。
　　林溪：“一豪没事，我去看了看他就回来了。”

　　简萤点点头。

　　上楼时她听到身后林溪在跟保姆阿姨聊今天见到楚一豪的事情，满腔满调透着欢喜和对儿子的骄傲。
　　“小豪看着又高又瘦，在那些大学生堆里看着是最帅的。”
　　“就是又黑了，估计天天在外头玩，哈哈哈——”

　　等楚一豪快放寒假回来，届时林溪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她就那个时候走吧。简萤在心里默默地做了决定。

　　之后的半个月简萤一边在这里尽心尽力陪着林溪。
　　每天上午陪着林溪浇花养花，照顾小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下午就推着林溪出去散散心，尽量不让她老闷在家里。
　　林溪依旧张口闭口跟她念叨楚一豪。渐渐的，汇聚在简萤心底那想回家的心思，越来越浓。
　　同时，没有工作的压力也在心里积聚起来，可她还要等到回霖南之后才能找。

　　国庆节这天，家外面多了些小孩的吵闹声，简萤带林溪出去多转悠了一会儿，下午快六点才回家。等洗完澡出来，外面天空已经变得暗黄暗黄的，小雨点儿争相砸下来，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檐和玻璃。

　　简萤打开灯，屋里瞬间变得明亮，玻璃上还映着她的影子，头上还缠着毛巾。
　　她只把窗户关上，暂时没去拉窗帘，走回到床边坐下，鬼使神差地开始查回家的机票。

　　她真好想吃爸爸做的排骨，好想吃迟深做的酱鸡爪，好想和迟深在一起看电影看书还有欺负他……还有干什么都好……呜呜，她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见他们了，好想他们啊……呜呜呜……
　　想到快不行了……

　　可是她现在要是回去了，大概就只想赖在家里，不会再想过来了。
　　她把眼泪硬憋回去，收起手机，转身抱着软软的枕躺下。风平浪静了一会儿，最后她还是压制不住心底波涛汹涌般地想念，忍不住红了眼眶，拿枕头蹭了蹭掉出来的眼泪。

　　这种痛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
　　陪林溪看电视剧都没有了兴致。她在想简文林是不是在孤零零一个人吃饭？在想迟深有没有按时下班回家，有没有吃饭？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思绪飘零着，她整个人也溜到了阳台。

　　夜色下，浓绿的发财树和白花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叶片冰凉冰凉，简萤一边摸着一边等迟深接电话。
　　“嘟嘟嘟——对不起，您……”
　　她又连着多打了几遍，迟深都没有接。
　　加班了？
　　应该是的吧……

　　她转而又跟简文林打电话，简文林正在外头跟人遛弯，上来就来一句：
　　“呦，我们家最最最尊贵的小格格打电话过来了？”

　　自从她上次说他是个无聊的数学老师，她爸现在是越来越爱开玩笑，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满幽默细胞，每次打电话都要打趣几句。
　　完全不像以前那么严肃认真，随时随地都跟上课似的。

　　她也刚好擅长不让话掉地上，就这样，现在互来互往说的话都比以前多了很多。
　　最后简文林用稍微认真的语气嘱咐她在那边自己要注意安全什么的，两人就结束了电话。

　　微风里，她脸被吹得红扑扑的。
　　她又试着拨了次迟深的电话……他还是没接。
　　“哗啦——”
　　不顾风将她的头发吹乱，简萤耷拉着脑袋拉开阳台门，垂头丧气地回到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