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星光》行也鹤

36、第 36 章

　　两年后，她毕业那天。
　　参加了毕业典礼，拍了合影，与同学们互相高了别，站在学校正门口，在余晖中回望。仿佛开学那天的场景就发生在昨日。

　　9月中旬，简萤从公司大楼出来。
　　路过一家水果摊，买了几个苹果，拎着袋子往家走，慢悠悠地边走边跟仇颜打电话。
　　“延长实习期？他故意的吧？他就是不想给你转正，白嫖你的劳动力再把你给开了！”仇颜再电话里边狂吼。
　　简萤无奈：“那能怎么办？公司不是我的，还不是他说的算。”
　　“仲裁他！”
　　“……”

　　刚挂了电话，一个陌生的来自上海的电话又跳转手机屏幕上。简萤心里一顿，莫名有预感是来自谁的，她接起来。
　　“是简萤吗？”一道浑厚的中年男人声。好像就是楚叔叔。
　　她轻轻“嗯”了下。

　　“萤萤，很久没来上海来玩了吧？一豪考上大学之后，你妈妈就闲下来了，天天想你着你们俩，跟朋友出去逛街也没有兴趣，成天就盼着你能过来陪陪她。”楚盛说，“我听你妈说你现在在游戏公司做文案策划？怎么样啊？”
　　“还、还行吧。”
　　“工资能拿多少？”
　　“……我还没有转正……”

　　楚盛沉默一瞬，说：“我有个朋友是开游戏公司的，他们最近也在招人，我可以介绍你去，条件什么的开得都很好。你考虑考虑，想不想来这边？”
　　“……”

　　“啊，不着急，你好好考虑考虑。只是你妈妈最近焦虑到还去看过心理医生。我觉得最好还是有人多陪陪她。我这几年工作忙，经常要出差，一豪大学又挺远的又是男孩子，不爱跟她说心里话。我还是挺希望你能过来陪陪她的。”
　　-
　　租的房子在工资对面的小区，五分钟路程。简萤打开门，脱掉鞋子，连灯都没开，一路回到卧室，躺在柔软的小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窗外的光线逐渐暗淡，屋子里灰蒙蒙的，布了层阴影，向诡觉的暗夜森林。
　　她举起手机，睫毛颤了颤，想给简文林打个电话，又犹豫了，改拨了迟深的电话。

　　“嘟，嘟——”
　　屋里除了这个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迟深没接，简萤挂断了。他大五实习后经常忙得见不到人影。
　　简萤又拨了简文林的手机。

　　简文林文质彬彬的声音传过来，像是在正儿八经地讲课：“喂？”
　　“哈喽啊，爸比！”
　　“……”简文林喝了口稀饭，“你有什么事儿？”

　　“我今天想回家吃饭，给我留点儿呗？”
　　简文林顿了顿，问：“怎么？公司没留下你？”

　　几秒的时间里，简萤没说话，喉咙阵阵发堵，感觉现在一说话，必定会有哽咽的声音。
　　“那快回来吧，我现在给你做红烧排骨。”那边响起椅子摩擦木地板的声音。

　　“好的！！！”
　　简萤“跐溜”起身，将不愉快和烦恼统统丢在原地，飞速跑出门，坐公交回家。

　　两小时后，饭桌上，红烧排骨鲜嫩的肉汁顺着肉身滑落。简萤闷头吃饭。
　　简文林在她对面两只胳膊叠在桌面，静静地瞅着她吃。
　　“慢点儿，”简文林从旁边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放在她前面，“迟深那孩子也不在，你在这儿跟谁抢吃的呢？”

　　简萤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他现在早就不跟我抢了！”
　　一记话向在餐桌上打了个礼炮。
　　简文严肃的面容上竟然浮现出一层慈爱，眼里也多了分温度：“是，你可算是把人家给降住了。以前是偷偷让着你，现在是正大光明让着你——
　　“唉。”

　　“？”简萤用筷子夹着块排骨，面露疑惑，“我的错觉吗？您怎么好像在为他可惜呢？”
　　简文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不是啊，我就是在为他可惜，怎么以后，还要挨你欺负呢？”
　　“………”

　　简萤挠挠头，又低下头啃排骨。
　　大二那年冬天，除夕夜，简萤就主动坦白了恋情。简文林那时在厨房煮鸡蛋，闻言明显有一瞬觉得惊讶。
　　他把迟深单独叫进书房里谈了一次话后，就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接受了她们两个在一起。
　　她本来还怕她爸不同意，但以后来的额情况来看，明显是她想多了，她爸是真恨不得让迟深当他亲儿子啊！

　　看着她吃了一块又一块后，简文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沉了沉，斟酌了会儿，他才开口问道：“最近你妈妈你有没有联系过你吗？”
　　“妈妈？”简萤抬头，迟缓地点了两下头，随即迅速说道，“她就随便找我聊会儿天。”

　　简文林目光沉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几秒后，他点点头。
　　简萤觉得他怪怪的，却也没多问，夹起排骨继续吃。

　　吃完往床上那么一躺，立刻就被简文林喊起来下去倒垃圾，到楼下稍微走动走动。直到扔完垃圾回来后，她才获得躺在自己小床上什么也不干的权力。
　　灯光明亮的屋子里，她悠闲地踢着两条腿，哼着小曲儿，犹豫今晚到底回不回出租屋。

　　不回的话通勤时间一个多小时，她明天早上必须六点起。可那破工作值得她六点起吗？值得吗？？？

　　肚子上热热的手机忽然来了电话，拿起一看——是迟深。
　　“给我打电话了？我刚下班。”他的声音伴着风声传来，同时给她带来许多愉悦。

　　“啊，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下班。我回家了，我爸这个家。”
　　那边一顿：“怎么？工作不顺利？”
　　他一语点破！
　　手机那边，风呼啦呼啦吹的声音更大了。

　　简萤倒吸一口凉气，他竟然猜到了……

　　迟深说：“去我家里等我，我马上回去了。”
　　她情绪低低，声音也低低地应了声：“嗯。”

　　趁简文林去小区隔壁公遛弯儿的时候，她从门边的抽屉里拿了钥匙，到迟深家里等。
　　想着他可能没吃饭，她还拿上了晚上没吃完的红绕排骨过来，放在厨房里，等他回来热热。

　　半小时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声，立马激动地跳起来，放下雪碧易拉罐，急匆匆跑去门口。

　　迟深实习的医院离她的公司很远，加上他现在轮转的科室又忙，两人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怎么待在一起过。
　　此时可谓是非常非常非常想念他！

　　门朝外被拉开，他清晰的面容出现在外面。脸微微被冻红，进来的时候顺便带了一股凉气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只白色的蛋糕小盒，看到她，笑着递过来：“草莓的，饭后甜点。”
　　“哇！”

　　苦闷一扫而光，简萤的注意力顷刻间都放在了草莓蛋糕上。
　　她接过来，小心拆开一角，看清楚里面确实是草莓小蛋糕，笑容从她嘴角漾开。

　　自从大二那次被简文林训过一次后，迟深和简文林不仅让她按规律吃一日三餐，还要健康饮食，零食甜品饮料全部大减量甚至戒掉。
　　她后来也真的慢慢养成了良好的饮食习惯。但是看到各种水果小蛋糕还是走不动道。

　　迟深望着她因欣喜而发亮的眼睛，看了会儿，渐渐地抬起手，将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摘下放到旁边柜子上。
　　接着又把蛋糕从她手里夺过来，和背包一起一同放在眼镜旁边。

　　简萤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空空如也了，以为是他反悔了故意逗她的，其实根本不让她吃草莓小蛋糕，出尔反尔戏耍她。
　　她刚要生气，他的脸却突然无限靠近，甚至近在毫无缝隙。她刚好微微张开嘴，他刚好亲上来。

　　柠檬气息裹挟着滚烫的温度，迅速将她的意识全部烤干。
　　她闭上眼，慢慢回应着亲他。

　　室温燥热，她手渐渐攀上他肩，外套略带着微微凉意。迟深手臂用力，将她彻底按在自己怀里，好像怎么样都亲不够。
　　小别胜新婚，确实感觉不错。

　　电视机播放着电视剧，迟深坐在沙发上边吃红烧排骨，边时不时抬头瞅一眼电视。不过显然他的心思不在电视剧上。
　　简萤蹲在他旁边，背靠着沙发，目光紧紧注视着电视。

　　迟深偏头看了她一眼，出声道：“在这家公司做的不顺利就换一个，不用为难自己。”
　　装了好一会儿的简萤因为这话终于从电视收回视线，默默低下头。

　　迟深刚要说话，她却突然猛地一拍桌子，目光灼灼，似要把墙灼出一个洞。
　　“太过分了！”
　　“说好了的实习期现在又要延长，还拖欠我上个月的工资！我吃什么我喝什么，拿什么付房租！“
　　“延长又延长，估计到头来就是白嫖我劳动力了！”

　　迟深看着她，倒是淡定，随后竟还笑了笑。他有种看到刺头被社会打磨的感觉，“恭喜你，上到了社会第一课——毒打课。”
　　“…………”她现在的母语是无语。

　　迟深垂眸，拿起她刚才拍在桌子上的手，握在手里把玩着：“没办法，现在外面环境都差不多，你也改变不了坏境。不过一家公司不行就换一家，总能遇到正常的公司，不要着急，慢慢找。”
　　她气焰蔫巴下来，郁闷地长长地“哦”了声。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手里多了张银行卡，硬邦邦的，冰凉冰凉。
　　迟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放在她手心里的。
　　他按着她的五指，将它们全部合上，握住卡片。
　　“交给你了，这是我从小到大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的积蓄，都在里面了。放心慢慢来，不会让你饿着的。”

　　在从小玩到大的客厅里，她着实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天，在这里上演这么严肃的一幕。
　　手里的东西格外沉，简萤盯着那张蓝白色的卡片的边缘，握了握，觉得硌得手格外疼。
　　这是他辛苦攒下的钱……

　　她张开手指，迅翻过手将卡重新塞回他手里面，很强硬地还给他。

　　“我看你是想惯坏我，我跟你说啊，我现在不能拿。”她目光偏了偏，落到沙发缝那里，“我爸知道又要说我了。他一直觉得都是你在照顾我，都是你在付出，我一直在欺负你……我也这么觉得。”

　　“哪儿的话，”这话让迟深觉得有些意外，“你没欺负我。”
　　静了下，他又说：“我要是不愿意的话，你真觉得你能欺负到我？”

　　简萤眨了眨眼，猛地低下头，额头贴在他的手臂上：“对，就是你这种糖衣大炮弹的话，让我很不得依赖死你！可是不行，绝对不行，我得能自己能独立生活，能自己赚钱，能自己独立养家！”她抬起双眸，坚定地看着他：“这样才符合我的价值观。”

　　迟深思考了几秒，说：“这我没意见，但这跟我给你东西也不冲突啊。”
　　“冲突，非常冲突，”简萤抬头说，“你这样会滋养我的惰性，是我能独立生活路上的绊脚石。”

　　“……”他气乐了，“有这么严——”

　　“对呀！”简萤，“当然有这么严重！所以，在我有固定工作，稳定收入和储蓄之前，咱们最好不要考虑结婚的事情。”
　　“……”
　　“一切等稳定了再说。”
　　“…………”
　　-
　　翌日，阳光和煦，天空湛蓝，玻璃窗上泛着清浅的光晕。
　　暖洋洋的晨光洒在老板的办公位上，身材肥硕的老板穿着一身道貌岸然的灰色西装，道貌岸然地坐在电脑前点着鼠标。
　　简萤从茶水间端着咖啡出来，路过董事长办公室，一身黑色职业裙装的HR刚拿着文件走出来,转身关门。
　　她透过越来越小的门缝，偷偷睨到了老板一眼。
　　哼，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