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眠》会劈叉的卷毛巫婆

10、番外·沈家兄妹

　　“这手镯，你一只，我一只。”沈序把这个可调节的镯子扣在妹妹的手腕上，“生日快乐。”

　　沈夭八岁生日过后的第二天，炮火隔离了这对兄妹。之后，沈序成了北方军//区前线将军，沈夭在西南军//联中受辱十七年，终于获救。

　　可谁能确保，在流血的土壤里生长出的花没有淬了毒？

　　她被秘密监视着，几乎没见过哥哥一面。终于见到了，她又开始害怕：

　　这是哥哥，还是沈将军？

　　前线将军沈序对这个亲妹妹并不热情，沈夭也礼尚往来，每一次问候都是恰到好处的疏冷。

　　南北军//区之间战争爆发，沈序差点被炸成黑白照，在监护室里挺尸挺了好几年。他手腕上没有镯子，军人没有闲心去花里胡哨，那蒙了灰的镯子早就不知道被哪座炮给炸脆生了。

　　沈夭还以为是哥哥心疼才把宝贝收起来的。她幻想着哪天沈序一边板着疑似死了媳妇的棺材脸，一边嫌弃却珍惜地摩挲这拴死了血脉的信物。就像那黑暗的十七年中，她幻想着哥哥能来救她，把她从恶魔的网中拉出来。

　　但两者无一成真。

　　连恶魔的网都是她自己咬破的！

　　“哥，我听说沈原死了，室内遇刺。”沈夭背靠窗，目光从监控落到病床上的沈序，“他跟你对着干了这么多年，把你伤得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我还以为最后的赢家会是他，想不到……我觉得他肯定死不瞑目，现在正盘算着怎么从地狱里爬出来拉我去陪葬呢。”

　　沈家兄妹其实共有三人，关系很复杂。老大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了，对弟妹根本没印象，现在也不打算认亲。身在不同阵营就是敌人，沈原沈序这对亲兄弟睡觉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必定是想法子搞死对方，而且常常被这泯灭人性的问题折磨得辗转难眠。最后沈序差点被炸成一捧新鲜的人渣，沈原却死了——沈夭派人刺杀的。

　　她怎么会有人？

　　别忘了，她是在恶魔的地窟里活了十七年。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当今A国四分五裂，地方军//区高度自治，处于两极的南军//区沈原北军//区沈序，都未料到多年前的第三方力量——西南军//联会死灰复燃，将燎起更浓烈的战火。

　　南北停战不久，就传出沈夭被人掳走了的消息。说什么的都有：说她是被沈原部下劫走的，说她是被人暗杀了，还有人说她是跟小白脸私奔了……

　　三年后，沈序醒了，又休整了一年，铁打的将军准备复役。

　　其间就提及沈夭一次，得知官方宣布沈夭被暗杀后，他未再提起，连形式上的葬礼都没出面。

　　南军//区损失一名大将也没减多大战斗力，却被西南军//联撵着揍。毒蛇挨过了漫长寒冬，终于慢悠悠地出洞，“咝咝”吐着芯子，露出了毒牙。

　　西南军//联有用武力统一全国的想法。

　　“统一了，就不会再有战争。”沈夭想，“地方用军火把A国撕得四分五裂，自封为诸侯王，谁都想当霸主，能不乱吗？”

　　她睁开眼，看到山洪要淹没人间，她就是方舟。

　　“统一就好了。”

　　承她吉言，南北军//区结了盟，四舍五入就是自行统一了半个山河，三足鼎立又变回了两极对峙。

　　谁都不想打仗，谁都得打仗，所有军//区都怀着一颗热爱和平的心来打仗，都希望战火烧光荒地的野草，沉埋于地下的和平种子能趁机发个芽。

　　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久分必合，久合必分——时代就是风！

　　渐渐，沈夭在西南的消息传遍A国，沈序内心五味杂陈：亲妹妹没死，活成了敌人。

　　或许借着血缘可以结盟，共同维护和平。

　　但沈夭不同意：有的是水可以稀释血液，被炸成灰的镯子在火里飘了几圈现在也该凉透了。跟封建社会一样用血缘维系，这种镜花水月似的和平能长多久？还是成王败寇更有说服力。

　　沈序觉得沈夭在魔窟里长成了一个战争悍匪头子。

　　南北军盟和西南军//联打仗，有人说这A国快要姓沈了，双方互殴就是在家暴。

　　沈序：“很高兴你还没死，但对不住，我还是希望你去世。”

　　沈夭笑脸接受这别开生面的开场白。

　　她把南方军//区打得迫不得已去找沈序结盟，就料到会跟哥哥当面开火。之前都是在刻意躲着不让沈序碰见自己，现在终于面对面了。

　　“西南军//联向来仇视中央，做够了走狗，现在谁都不能让它低头，除非打服了它。”沈夭心想，“我把南军//区送到了你手里，西南就让你自己来拿吧。”

　　“我可以把一切给你，包括我的命，但是，亲爱的哥哥，你把这些和我的余生都推给了恶魔。”她正在跟沈序通讯，“之前我在西南忍受了十七年的屈辱，有个人，一战成名，是某个军//区前线的将军，他叫沈序。我日思夜想，盼着他能来，盼了好多年。我问你，如果不是我自己从地狱那里爬到你面前，你会下去把我拉出来吗？”

　　沈序很诚实：“恐怕不会，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沈夭：“我活着回来了，你就不认我了？”

　　沈序：“对不起。”

　　沈夭：“我活得蹊跷，你认为我是西南奸细。”

　　沈序：“现在看来，我的顾虑有错吗？”

　　沈夭：“但你的顾虑有用吗？”

　　对面沉默，沈夭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把它缩成小小的环，戴在小指上。除非她手断了，否则这东西就别想自己走丢。

　　这场以“谈和”之名展开的通讯一断，双方就毫不留情地开了火。曾经把南军//区当耗子打的西南军//联在这场战役中似乎有些肾虚，最后辎重不足还在挣扎，被沈序拿一锅给炖了。

　　沈夭的尸体在某次爆炸的余烬中成了焦炭，被就地处理成骨灰，沈序把它连着飞出去的脑袋一起带走了。

　　西部军//区不战而降，A国的军权渐渐回归于中央。

　　四十年后，沈序正式退役，到西南养老去了。

　　有两只新镯子，一只躺在骨灰盒里，另一只挂在沈老将军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