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滢滢如语

2、审讯

　　“哟，樱井小姐！”
　　紧张的对峙忽然被打断，一个身穿军装的日本人走了过来，话里透露出来者不善的气息，“你怎么来了，又要和我们抢功吗？”
　　邱旭祺虽然不明所以，可既然都是日本人，怎么敢怠慢这位祖宗，还是一视同仁地冲他鞠躬，“请问您是？”
　　“萩原淳介，情报局二组组长。”
　　“没出息！”
　　樱井奈痛骂一声，推开邱旭祺走上前去。她虽然仰视着萩原淳介，气场却丝毫不输，“萩原君，眼下我们的共同目标是保护武川先生，而不是在这里内讧。与其想着怎么打压我，不如把精力多放在任务上。”
　　萩原淳介听了，不禁咬牙切齿，“那樱井奈，我们走着瞧。”
　　樱井奈没再理会他，径直走向舞池，邱旭祺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上，“长官您放心，那个什么二组，我决不让他们得逞！”
　　这新来的怕是没有脑子，樱井奈叹了口气，“连重点都抓不住，不要管他们，执行任务！跳舞你总会的吧？”
　　“跳舞？这我可擅长。”
　　邱旭祺顿时来了兴致，拉起她混入人群。樱井奈虽然嫌恶，鉴于情形特殊，也只得忍了。
　　对樱井奈来说，玩枪是小菜一碟，跳舞却难住了她。
　　樱井奈在舞池中晃了半天，连一个节拍都踩不上。她显然还没适应脚上的高跟鞋，步伐也颤颤巍巍，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一样，倒有几分可爱。
　　邱旭祺好久没见过这么滑稽的舞姿了，忍不住捂嘴偷笑，被她狠狠踩了一脚，“笑什么！”
　　樱井奈刚要再骂，却忽然一个趔趄，重心不稳跌进了他怀里。
　　“长官小心！”
　　邱旭祺下意识扶住她的肩，待樱井奈重新站稳，立马松开手。
　　“这回不敢调戏我了？还算懂点分寸。”
　　樱井奈借由调侃，掩饰住方才的慌乱，又指向斜前方，“你给我看清楚，那个就是武川寿明。”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被舞女簇拥着，不合身的西服穿在身上，显得他臃肿不堪。
　　萩原淳介带了一群人守在旁边，反倒更加显眼，邱旭祺不禁咋舌道，“长官，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武川啊。”
　　樱井奈轻蔑一笑，终于开始正眼瞧他，“连你都看出来了，越是严加布防，越会被人盯上。”
　　“就他这智商，都不用您来抢，功劳自己就送上门了。”
　　邱旭祺挤眉弄眼地奉承着，可樱井奈压根不吃这一套，“我才懒得和他争。只不过，把武川先生交给这种人，我实在不放心。以防万一，还是留了后手……”
　　她凑到邱旭祺耳边，说起了自己的计划，听得他连竖大拇指，“长官英明，您这招真是无懈可击！”

　　小雪刚补完哭花的妆，正要回到舞池，却忽然撞上一个年轻的侍应生。托盘里的酒杯滑落下来，又染脏了她崭新的裙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侍应生连连道歉，小雪却不依不饶，把今天受的气一股脑撒到他身上，“这礼服可是沈老板送我的，你赔得起吗？”
　　两人不断拉扯着，争吵声越来越大，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过来，武川也上前劝架，“好了，这位小姐，我赔给你怎么样？”
　　小雪面色缓和，正要答应，武川的笑容却忽然凝固。
　　“砰——”
　　毫无预兆的枪声响起，武川瞬间倒下，只剩一地鲜红。
　　“妈呀！”
　　邱旭祺吓得捂住了眼睛，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樱井奈不禁面露鄙夷，就这点出息，还敢在情报局混饭吃？
　　舞厅内顿时一片混乱，宾客和舞女叫嚷着四处逃窜，大门却很快被封锁。
　　萩原淳介上前检查武川的尸体，胸口中了一枪，腹部还有刀伤，看来杀手不止一人。
　　他立刻带人将舞女团团围住，大吼着，“给我搜！”
　　但一通搜查过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萩原凝神思索，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侍应生呢？快把他找回来！”
　　舞厅哪里还有侍应生的影子，萩原淳介气急败坏，一拳捶在墙上，又痛得嗷嗷叫起来。
　　“长官，您看这人多滑稽！”
　　鸦雀无声的大厅里，邱旭祺的笑声显得如此不合时宜，更是让萩原淳介怒不可遏，“混蛋，你笑什么！”
　　樱井奈对这场闹剧置若罔闻，反倒叫住了身旁的中年男子，“这位先生，请等一下。”
　　那男人迟疑片刻，慢慢停下了脚步。萩原淳介对此十分不解：这人一看就上了年纪，而且身形与那侍应生完全不同，根本没理由注意到他。
　　可樱井奈双手抱臂，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笃定，“能看看您的公文包吗？”
　　他木然地点了点头，樱井奈正要检查，男人却忽然掏出枪，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眼看樱井奈被挟持，没人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男人拽着她走向门口，“谁要是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樱井奈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轻轻敲打着门框，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这位先生，作为对手，我是真的很佩服你。”
　　“可是这次，你恐怕要失望了。因为你杀死的，并不是真正的武川寿明。”
　　男人一愣，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几分。樱井奈趁机一个过肩摔，反过来拿枪指着他。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谁能想到这个貌似弱不禁风的女孩，竟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邱旭祺直接看呆了，忍不住振臂欢呼，“长官威武！”
　　樱井奈丢过去一记白眼，可他的反应似乎永远慢半拍，还在挠着头傻笑。
　　“很好，很好。”
　　掌声忽然响起，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萩原淳介身后，一个日本士兵从队伍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蹲下身，端详着侍应生，一段日语脱口而出，邱旭祺赶忙跟上。
　　“邵云淼先生，对不对？”
　　侍应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武川。可是，他怎么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武川摇摇头，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电报早已被我们破获，这场宴会，只是为了抓捕你而设的局。”
　　邵云淼忽然怔住，眼中闪过一阵惊愕与愤恨。
　　看到他的反应，武川十分满意，“当然，也多亏了樱井小姐的妙计，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你这个负责人。”
　　武川一边说着，扯下了自己的伪装，“化装术可不是你们的专利，而是每一个特务的必修课。”
　　萩原淳介气恼不已，狠狠剜了樱井奈一眼。他本想借这次任务立个大功，却又被玩得团团转，居然都不知道武川先生就藏在士兵里。
　　“哈哈哈哈……”
　　邵云淼自知躲不过，苦涩道，“这一次你们赢了，但休想从我口中套到任何情报！”
　　他藏在背后的手悄悄一动，却没能逃过樱井奈的眼睛。她立马钳制住邵云淼，从他手里夺下一颗药丸。
　　“邵先生，服毒自尽便宜你了，还是到情报局走一趟吧。”

　　“妈的，这小子真能扛！打了半天，硬是一个字都不吐……”
　　萩原淳介忍不住破口大骂，一通折腾下来，不但什么都没问到，反而把他累得半死。
　　“萩原君，不要心急。”
　　武川倒是十分淡定，转头看向旁边的樱井奈，“樱井小姐，要不你来试试？”
　　樱井奈拿起桌上的盒子，走进了审讯室，“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她的背影，武川的目光忽然变得阴翳。虽说这次多亏了樱井奈，自己才得以脱险，可他的行踪到底是怎么泄露的？
　　内鬼必在他们中间，让两人审讯也是一番试探，武川相信总会有人露出破绽。
　　樱井奈推开门，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邵云淼。他浑身都是鞭痕，俊俏的面容已经难以辨认。
　　她掏出手帕，为邵云淼擦去脸上的血迹，指尖轻触到他的面庞，便感受到一片滚烫，灼热感顺着手指一直蔓延到心底。
　　邵云淼啐了一口唾沫，轻蔑道，“还来？”
　　樱井奈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抽出身前的椅子，坐到他对面，“放轻松，我可不会用这么粗鲁的手段。”
　　她带着友善的微笑，邵云淼却并不领情，“女魔头，别装了，干脆给我个痛快！”
　　樱井奈摇摇头，又朝门外吩咐，“来人，拿杯咖啡。”
　　邱旭祺很快便屁颠屁颠地跑进来，可他的步子迈得太大，不小心一个趔趄，差点又要把咖啡洒一地。
　　眼看着就要酿成惨剧，邱旭祺赶紧举稳托盘，努力保持住平衡，还不忘冲樱井奈挤眉弄眼，“长官，您要的咖啡。”
　　“连打杂的事都做不好，你到底怎么进的情报局？”
　　樱井奈余怒未消，强迫自己压下脾气，指了指邵云淼，“给这位先生。”
　　邱旭祺不情不愿地把杯子摔到他面前，瞬间来了胆量，开始狗仗人势，“我警告你，长官一片好意，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什么全都老实交代！”
　　任凭邱旭祺怎么叫唤，邵云淼都不正眼看他，反而轻蔑道，“哼，奴才倒是叫得比主人还欢。”
　　“王八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邱旭祺揪住邵云淼的衣领，勒得他一阵窒息，却被樱井奈大声喝止，“出去，别给我添乱！”
　　邱旭祺吓得浑身一颤，悻悻道，“哎，我这就走。”
　　樱井奈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却又恢复了柔声细语的模样，“邵先生，我也不想为难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交代出上线，我就会保证你的安全，这样不好吗？”
　　她的声音如蜜糖一般，带着蛊人心魂的魔力，也让邵云淼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似乎有所动容，抬起头哀求着，“那樱井小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您终于愿意配合啦。”
　　樱井奈俯身做出倾听的样子，邵云淼凑到她耳边，“他是……”
　　说时迟，那时快，他居然一把打翻杯子，咖啡瞬间洒满了樱井奈的白裙。
　　滚烫的液体在空气中辗转几秒，不小心落在邵云淼身上，一阵灼烧的刺痛感便随之袭来。
　　樱井奈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直视着他挑衅的目光，“邵先生真会开玩笑，就是可惜了这件漂亮的裙子呢。”
　　她掏出那张沾满血迹的手帕，轻轻擦拭了几下，可这污渍难以去除，更像是烙在了心上。
　　下一秒，樱井奈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既然如此，只能换种方法咯。”
　　她拿起桌上的木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针管。邵云淼顿时心里一紧，这必定是潘多拉的魔盒。
　　尽管他极力挣扎，受过重伤的身体却已是强弩之末，还是被樱井奈按倒在桌子上。
　　几乎是在针剂进入身体的同一秒，邵云淼便爆发出凄厉的叫声，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他抵得过鞭刑，却在药物面前败下阵来，像原始的野兽一般不停嘶吼着。
　　樱井奈掏出手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墙角默默观察起来。这场面她早已见怪不怪，至多两针，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过了一会，邵云淼终于安静下来。樱井奈注视着他，面上毫无波澜，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怎么样，现在改变主意了吗？”
　　邵云淼并不答话，眼神空洞，像是被抽去了魂。樱井奈等了一会，逐渐失去耐心，“这只是五分钟的剂量，不然，你再试试十分钟的？”
　　樱井奈正要转身，邵云淼却猛地拉住她，眼神里满是惊恐，“把武川叫来，我说，我全都说……”
　　樱井奈扬扬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这就对了，我再去给您换杯咖啡。”
　　门一关上，邵云淼立刻止住了喘息声，眼神也变得澄澈透明。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脚镣，反手从衣领中摸出一把钥匙，犹豫良久，却还是藏进了袖子里。
　　樱井奈平静地走出审讯室，迎接着武川赞许的目光。与此同时，不用看她也知道，萩原淳介必定又要像条疯狗一样乱咬。
　　邱旭祺立马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长官，真是神了！早就听说您审讯有一套……”
　　他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樱井奈只觉得好笑，还真是个阿谀奉承的主。
　　不过，她的确心情舒畅。也许是因为邱旭祺的马屁，也许是因为换来了暂时的安全。
　　审讯？她哪有那么厉害。
　　明明是邵云淼会演，那支针管里，装的可是止疼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