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我缄默的爱人》日月诡

2、杂记二

　　诺顿期待着有一只大雁飞过他们的头顶。
　　在矿井中长年工作的人是很难看到天空的。或者是某一时刻上来拿煤油灯，透过架着老旧木质楼梯的井口凝望几秒狭隘的圆形的天空，但大多时候只是浅淡的一片蓝漂浮着几絮残云。他从未注意过是否有大雁。
　　所以。格蕾丝写道。我们去看看海吧。去看那片故乡的海。
　　已经不知道话题是如何提起的了，大抵是格蕾丝看见了一只死在地面上的羽毛破败血肉腐烂的幼鸟，她问是什么品种的鸟类。诺顿在百科书中看到过，他回答是大雁，但是他不怎么见过海和天空，对这种生物很陌生。
　　故乡。诺顿反复品味着这个单词，好像要把它拆解开来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吞咽下去。故乡。
　　他自认为没有故乡可言，从他有记忆起，他就跟着父亲和一队矿工们奔波，从这个矿井再到另一个矿井。他居无定所。
　　而格蕾丝的故乡，那片养育了她又埋葬了她的故乡……他不确定格蕾丝心中的仇恨是否被时间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抚平。
　　但是他们依旧是去了。村子早已变成一片废墟，死气和荒芜未完全散去。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海岸，礁石上还有磨鱼叉的痕迹，格蕾丝望着那痕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背上的鱼叉。
　　但也不再从海洋中冲上来死鱼了，海面上什么也没有。
　　他们沉默着望向空虚的海平面，去看美丽天空的期望大抵是落空了。没有太阳划过的痕迹。这是个阴天，看不见太阳。
　　直到一只飞翔着的身影打破了这种窒息的沉默。它嘶哑连绵地鸣叫，然后是两只、三只……更多。那是大雁从海的另一边飞来了。它们喧闹着飞过诺顿和格蕾丝的头顶，消失在天的远边。
　　格蕾丝仰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大雁好似一只猫盯着激光点，眼睛追逐着大雁的影子。当她眼睛追逐着鸟类的时候诺顿的眼睛就追逐着她。
　　再过了几分钟，又有一队大雁飞来又消失。吵闹声冲淡了村庄废墟的寂寞。诺顿不讨厌这种不同于平常的吵闹，流动的声音洗刷着孤独。他们继续等待，只不过性质变了，从在绝处寻觅一丝光亮到期盼生命来临。
　　格蕾丝举起笔记本，上面写道，还会有大雁飞来吗？
　　诺顿有预感似的抬首看见渺远的碧蓝的天空，没有发现太阳也没有发现云朵。他从未觉得这片大地是如此广阔。
　　他忽然想到他已经来到地面上许久，可他在之前依旧认为自己是一只笼中之鼠。他想，所有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他依然活着。
　　时间早已经抚平了格蕾丝的仇恨，没有抚平他的盲目，而这些在这一刻由她的问句引导着天空和大海将其抚平。就像格蕾丝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曾经写在沙滩上的词句被浪冲刷进海里，存在过，但了无踪迹。
　　他回答说，总会来的。
　　于是他们期待着又有一只大雁从海的另一边带来生命、爱和希望的音讯，飞过他们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