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寻迷》poshin

4、熟悉的房间

　　距离莫司寻离开香港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方祖探与他联系过几次，那家伙像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上次通话是一周前，方祖探终于忍不住问他：“你真的不回来了？”

　　“不是你让我别回去了吗？”莫司寻坐在真皮沙发上，捏着电话的指尖发白，语气里带着些玩味。

　　“我。。。我上次是怕你回来危险啊，现在风头过去了应该没事了。”方祖探说的真挚。

　　“好。”莫司寻的嘴角扯了一下，头微低了些；只是电话那头的人没有感受到他的笑意跟语气中轻微的开心。

　　“司寻，伽粟找到了，在距离这里50公里的三岐。”一旁的卡本说。

　　“走。”莫司寻起身就走出了酒店房间，卡本跟在后面摇了摇头。

　　这一个多月来为了找到伽粟，他们辗转东南亚几国，终于在越南沿海找到了他的踪迹，莫司寻一刻也不想等下去。

　　“阿探，你明天上午九点到龙鼓滩码头接个人，接到人后会告诉你送到哪里。”是莫天烈的电话。“是，烈哥。”

　　“郑sir，莫天烈明天让我接人但没说是什么人也没说要送去哪里，这么保密应该是个重要人物。”此刻方祖探正坐在安全屋的单人沙发上，旁边的两人沙发上坐着郑sir。

　　“扫黄组前几天接到线报抓了一批人，里面有一个男人以前坐过牢，因为制毒，现在表面上是无业。”郑sir把手放在下颌摩挲了一会，“会不会是制毒工厂的师傅？”

　　“难道明天那个是新找的制毒师？”方祖探眉毛皱了皱，从码头接人说明人现在不在香港境内，难道是从东南亚找的？

　　“很可能，而且说不定明天让你送人去的地方就是工厂。”郑sir盯着方祖探有些期待的意味。

　　“我明天会跟紧的，放心吧郑sir。”方祖探眼神里突然燃起了光，表情也变得有些兴奋。

　　在司孖社团熬了五年，从最低级的古惑仔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中间所付出的心血，郑sir办公室保险柜里几十本卧底日记清楚记载；无数次想放弃想退出的时候，都因为不甘心坚持了下去；而时间一年年过去，那不甘心没有被消磨殆尽反而与日俱增。

　　如果明天能顺藤摸瓜找到制毒工厂所在地，他也许就可以恢复警察身份，可以再回到外婆身边了；外婆是方祖探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可为了做卧底，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这几年来也鲜少去看她。方祖探想到这里不免觉得有些内疚。

　　“这是皮下窃听器，金属探测器检测不到，注射后48小时会失效，我先帮你注射进去。”郑sir说着打开了从公文包里掏出的铁盒，将窃听器打入了方祖探耳后。

　　方祖探嘶了一声，捂住了针口，梗着头说：“你轻一点啊！”

　　郑sir笑而不语，收拾了注射器，拿上了公文包走到门口又返了回来，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说：“这里面的东西，你应该想知道。”后便离开了。

　　方祖探打开文件夹，是旧报纸：“2000年3月5日，尖沙咀一间公寓里发生命案，现场两名死者一男一女。据警方消息，女死者是司孖社莫天烈的妻子，死于男死者的枪下；而男死者则是跟了莫天烈多年的心腹，死于保镖之手，保镖现已消失无踪。当时屋内还有一名六岁男童，是莫天烈与女死者的儿子。据悉，莫天烈近期为了争坐馆，暴力抢夺了宏英堂麾下的几处赌场、夜总会，与社团另一位坐馆候选人文彪也多有冲突，不知此次命案是否与对手打击报复有关。。。。。。”

　　报纸上的照片虽然模糊但依然能感受到现场的凄惨，女死者睁着双眼趴在地上，身下的地毯早已变成了深色，跪卧在她身边的男童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远处的沙发，男死者仰头躺在上面，血从胸口蔓延到脚边。

　　往后翻了下，是警方拍的数张现场照片及当时办案时的报告：保镖开枪时被目击证人撞见，在证人的惊吓尖叫中快速逃走，现场留下了一名男童。根据调查莫天烈及男死者的社会关系显示，本次命案极有可能是宏英堂赵火炳授意下的打击报复；赵火炳被传召后，因证据不足释放。

　　那孩子小时候就经历这么多了吗？方祖探回忆起他总是在半夜蜷缩到自己身边，一只手紧紧拉住自己的T恤下角。

　　感觉到自己对莫司寻的遭遇有了复杂的心情，方祖探烦躁搓了搓自己的头：他是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人，有什么可值得同情的，再惨惨得过被他打毒针害死的佳佳吗？送他进去才是正途。

　　早上八点三刻，一艘轮船从远处慢慢变得清晰，方祖探跟叮仔从车上下来走到岸边，阳光照在海浪上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身高178左右的精瘦男人从船上下来，穿着棉麻白色休闲套装，双手合十，腰微微弯了下，用泰语说了句：“你好。”方祖探回礼，做了请的动作示意对方上车。

　　“探哥，不要翻译吗。”

　　方祖探寻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个人站在船舱门口，穿着黑色丝质衬衫，那张白净的脸被太阳照的反光很难分辨五官；方祖探眯了眯眼，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才看清，是莫司寻。

　　“寻少，你总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回来！”方祖探瞬间喜出望外，嘴角咧的很大，一把搂住了他的肩。

　　那瞬间的力道大到莫司寻其实是感觉到有些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像是被点燃的烟花棒溅到那样，刺刺的烫。看着眼前这个满头黄发，耳朵上一排耳钉，皮肤黑黄、喜形于色的人，莫司寻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直觉。

　　“是的烈哥，已经接到人了。要送去哪里？”方祖探接起电话，“好的烈哥。”

　　手机上传来一条信息，方祖探转头对驾驶座上的叮仔说：“华丰工业大厦B座。”

　　控制室里，透过窃听器得知消息的郑sir已经通知毒品调查科的人埋伏在大厦四周。

　　“寻少，他是谁啊？”方祖探侧头笑着问莫司寻。

　　后排的莫司寻笑的冷淡：“你之前做事可不会问那么多。”

　　“好奇嘛，你回来烈哥也没告诉我，昨天只跟我说接个人，谁承想还有你嘛。”方祖探笑的谄媚，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着莫司寻的表情。

　　莫司寻望着窗外，没有说话，方祖探也识趣地闭了嘴。他只是觉得方祖探有些不同了，人还是那个人，但行为举止更热情，言语中却更小心翼翼；如果说从前他把自己当个孩子学生看，那这次更像是把他当作社团太子爷对待，看着他的脸色行事。莫司寻不由得觉得有些烦躁，是什么变了呢？

　　到大厦楼下后，方祖探接到命令——换车，全部人到马路对面车牌为UR7533的白色面包车上，然后再到元朗的丰丽大厦D座。看到这副谨慎的做派，方祖探觉得跟昨晚郑sir的猜想八九不离十了。而毒品调查科的也偷偷跟在他们新换的车后面。

　　到达目的地后，收到新的指令：把人带到2603室。电梯打开，方祖探着观察四周，这一层应该有10个单位，走廊破旧不堪，目标单位的的两边都装了摄像头。敲门对上暗号后，屋里那人才把里层的铁栏杆门打开；进门便有人用金属探测器扫了所有人，然后收了他们的手机放进信号屏蔽箱。

　　遮住方祖探视线的人离开后，他吸了一口冷气。这老旧的房间，摆设格局和昨晚旧报纸上的命案现场几乎一模一样，自己都一眼看出，莫司寻一定认得出来；他立即转头就去看莫司寻的反应，可莫司寻没有表情，只是眼神有点空洞。

　　从这片空间的全貌出现在莫司寻的瞳孔上开始，身体的寒意便从胃四处发散蔓延到指尖，所到之处瞬间结冰。他所站的位置正如当年他跪在妈妈慢慢变凉的身体旁边一样；仿佛被当头棒喝，痛感如无数个细小的蚂蚁在头皮上反复爬行。大片大片的红色遮住了他的眼睛，堵住了他的嘴巴，捂住了他的鼻子。妈妈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带我一起吧。。。。。。

　　“走吧。”一个寸头打断了他们的思绪，领着他们进了卧室，打开衣柜竟是道暗门。莫司寻只是麻木的跟着，他的五感已经完全丧失。

　　里面的空间大概有700呎，中间摆了几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些烧杯跟蒸馏用具，两边都是货架；整个空间一目了然，但一点毒品的影子都没有。寸头后面跟着的手下从背包里掏出了几袋白色粉末，泰国人就开始了动作。果然是制毒师，现在是要让他做样本；如果品质够好，应该就会接替那个被抓的工作。

　　方祖探发现身旁的莫司寻从进门就一言不发，现在目光涣散，整个人都是飘忽的样子，便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莫司寻只是僵硬地转向他，眼神里充满了迷茫。看到他的表情，方祖探瞬间觉得心被刺了一下：看来还是受到冲击了啊。方祖探揽过他的肩，用力地上下搓了搓。

　　肩膀上传来的暖流让莫司寻像在冰天雪地里找到了火种一样，不由自主地往方祖探身上贴了贴，再贴了贴；动作僵硬面色惨白的他，那刻在方祖探眼里又变回了那个睡前喝牛奶夜里踢被子的小孩，于是轻轻把他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别怕。。。。。。别怕。。。。。。

　　控制室的郑sir从方祖探踏入目标单位开始，就失去了跟他的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