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诗行行行

13、良辰苦短

　　最后时绥总算没有被乱棍打出家门，他和蓝两个人挤在时绥小时候的房间里，一米五的床，两人搂搂抱抱的，勉强也算睡得下。
　　蓝有点兴奋的睡不着，他感觉时绥有点小题大做了，时绥父母看上去都挺好说话的样子，完全没必要像前几天那样，担心的睡不着觉。所以，他现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书架上摆书的方向，衣柜里早已穿不上的衣物，无不透露着时绥的气息。
　　床单是新换的，有一股太阳太阳晒过的香气，混合着身边时绥的薄荷香水味，很好闻。
　　“我不想洗澡了。”蓝一会一个主意，刚刚还说睡不着的他，现在就要往床上钻。
　　“不行。”时绥提着蓝的后颈，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在外面跑了一天了，不洗澡会臭死的。”
　　蓝哼哼唧唧地不答话，假装自己喝醉了往时绥身上歪。
　　时绥哭笑不得地看着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蓝，把他缠在自己腰上的大腿捞住：“既然你不想洗，那么就我帮你吧。”
　　说罢，不给蓝挣扎的机会，双手一抬，架着蓝便冲进了浴室。
　　转角处，许玖刁着牙刷，吐出了满嘴的泡沫，伸手扶了扶快掉的眼镜，心虚地转头对时亮说：“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时亮皱着眉头：“年轻人要节制一点，不说自己的身子，人家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天天这样乱搞呢？更何况在浴室里，多危险啊。啧，改天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谈谈。”
　　浴室里的小情侣不知道外面的吃瓜群众在怎样地编排一出大剧，时绥的衣服没脱，他三下五除二，把蓝脱的一干二净，往装满温水的浴缸里一丢，溅起半片水花，湿湿地洒落在时绥身上。
　　这下时绥算是找到理由不脱衣服了，脚一跨便迈入了浴缸，惊的蓝尖叫一声，身子缩在角落，脑袋不住地往水里钻。可是没等到他当成“缩头乌龟”，下巴便被某人拦住了，下一秒，紧紧抿住的嘴唇打开，算时绥叩关而入，舌尖相抵，然后掠夺、交缠，像极了缠绕而上的葡萄藤。
　　蓝受不住压力，撑着身体的手陡然一松，整个人滑进了水里，时绥紧跟而去，两个人相拥着跌入水中。蓝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平时数百米数千米的深水不曾让自己退却，如今这不到一米的池子，却让自己仿佛要溺死在这快感的海洋之中。
　　他绵软的双手无力地贴上时绥的胸口，这反抗之举在当时看来反而像是调情。时绥双手插入蓝的腋下，把湿漉漉的蓝从水里捞起。蓝脱力地靠着墙壁，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别的什么，红晕从脸色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还来吗？”时绥看着蓝的下面，语气微妙而缱绻。蓝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顺着时绥的目光看去，脸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双手捂住，羞涩地看向时绥。
　　时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池水里：“别着凉了，我来帮你洗。”说着，转头朝门口喊道：“妈，没做什么，回去睡觉吧。”
　　门外传来眼镜落地的声音，和拖鞋急急忙忙跑远的啪嗒声。时亮一脸正经：“他刚没说我，只喊了妈。”许玖一巴掌拍他手臂上，把眼镜的“尸体”丢给他：“呐，帮我把镜片装回去。”
　　浴室里，蓝捂着脸，头朝着天花板，看着空气中的水汽氤氲：“爸爸妈妈……”
　　时绥挤出沐浴露，一边给蓝擦身子，一边回答他：“没事的，他们只是担心而已，以后就不会了。”
　　蓝不说话，仔细感受时绥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皮肤触碰带来摩挲的快感，他甚至能感受到时绥中指上，因为用笔而产生的老茧。
　　沐浴露被顺滑的流淌过体表，蓝羞耻地弯下身子，露出后颈绯红的痕迹，宛如茫茫大海中突兀出现的红树林。“唔。”蓝的声音被掐断在喉咙里，随着浴缸里水流摇晃，蓝的眼睛里迅速漫起一层水雾。
　　浴室里气温升的太快，蓝这下再也忍不住，闷哼出声，一只手抓着浴缸的边缘，一只手牢牢握住时绥的手臂，等好像不能描写的事情真的发生，蓝发泄式地喊出声，随后脱力地倒在时绥怀里，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时绥帮他清洗干净，拿来一块干的毛巾，从头到尾擦干了后，先把他丢进了被窝。从头到尾，蓝都像个毛绒娃娃一样由着时绥摆布，活像个生闷气的小孩子。
　　做完这些，时绥才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衬衫和西裤，脱下来扔进洗衣机，沾了水的衬衫夹在腿上留下一圈红痕。“幸亏早已带好了换洗衣物。”时绥把一条毛巾盖在头发上，边擦边想着，“要不然自己也不敢这么玩。”
　　擦干头发，时绥又想起来蓝的头发还是湿的，忙急匆匆地提着吹风机出去。黑暗的卧室里没有开灯，时绥的脚步减轻几分，便能听得见规律的呼吸声。刚刚裹在身上的毛巾，散乱地丢在一边的床头柜上，蓝毫无睡相地躺在床上，被子堪堪盖住了他的肚子。
　　“不吹头发睡觉会感冒的。”时绥秉持着妈妈流传下来的谚语，将风速与风量调到最小，将蓝的头轻轻抬起一个角度，搁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梳理着蓝自己擦的有点乱的头发。
　　柔柔的微风，带着温度，透过时绥的指缝，拂过蓝的脸庞。蓝感觉痒痒的，像摊煎饼似的翻个面，在时绥的大腿上蹭蹭，在梦中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手便环上了时绥的腰。
　　时绥整个人不敢动一下，怕弄破了那美梦的泡泡，感觉过去了好几分钟，吹风机还在兢兢业业地输送着暖风，时绥仔细地看着蓝舒展的眉眼，确定他没被自己吵醒，才小心翼翼地把蓝缠在自己身上的手塞回被子里，将吹风机插头拔了，翻身上床，隔着被子把蓝搂住，听着他忽深忽浅的呼吸，也静静地闭上了眼。
　　梧桐拂过窗棂，窗内传来两个人平淡的呼吸声，一如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的人。
　　996苦命打工人唉声叹气地起床上班，殊不知有位每天兢兢业业、准时打卡50亿年的年轻人，早已缓缓地爬上了天边。
　　外面的世界开始忙碌起来，房间里的气息依旧平淡而恬静。而安静的心跳声为这个尘封了多年的房间，带来了些许生气。
　　“嗡。”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露出屏保上白色的小狗。蓝微恼地抬头，被时绥按着头塞回被窝：“别管它，再睡会。”
　　蓝正有此意，躺在时绥身边仿佛就有宁心安神的作用，这几天在时绥家里，就算是做梦也是香甜的。想着，蓝往时绥怀里缩缩，用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呼吸和心跳这几乎不相干的两者，便显得交融而缠绵了。
　　“嗡~嗡~嗡~”恼人的铃声此起彼伏，一时的和谐与静谧蓦然被打破，看上去就像某个人故意不想人两人安睡。
　　时绥再也没法置之不理，他把被子打开一条缝，自己悄然钻出，紧接着便把被子塞好，不让冷空气有机可乘。蓝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抱枕”跑了，为数不多的瞌睡虫也消失不见，他怔怔地抹着眼角，看着不断虚化的时绥接起了电话。
　　“喂，早上好卡隆先生，很抱歉现在才接您的电话。”时绥虽然已经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调，但是还是很明显地看出，其中带着的刚起床的倦怠之气。
　　对面卡隆很急促地在说着什么，语调很快，带着他身上不常见的严肃感。
　　时绥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只是似乎是很棘手的事情。
　　“好，你那边先拖着，我马上回来。”
　　蓝听着竖起了耳朵，时绥看着要把头贴到听筒边的蓝，贴心地打开了免提，扬声器传来卡隆洪亮的声音：“行行行，那你快点，真是倒霉催的。“
　　后半句音量渐低，很明显不是说给时绥听的，多半是心烦而生的感叹。说完，不等话音落下，手机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
　　蓝看着时绥：“我们要回去了吗？”
　　时绥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你想……”
　　蓝比他更快：“我跟你一起。”
　　时绥一滞，接着便笑着应了：“行，我们去和爸爸妈妈道个别。”
　　时亮和许玖都在书房里，看见时绥一脸凝重的走进来，许玖下意识地开口：“怎么了，是住的不习惯吗？”
　　时绥摇摇头：“那边公司出了点事，我们可能得先回去了。”
　　许玖很明显地情绪低落起来：“这么着急吗？”
　　时亮慢悠悠地拿起水壶：“你还管他呢，人家大了，有自己的事做，才不用你操心。”
　　表面上一副开解的样子，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讽刺。时绥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他父亲还是没能原谅自己当年的事情。事已至此，心结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开的，时绥只好先哄着二老：“今日之事确实突然了点，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来看望你们。”
　　时亮还想再说什么，但被许玖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便也没说出口。许玖把长发拢到身前：“你去吧，不用担心我们，把事情做好是第一位的。”
　　时绥谢了，便走出了书房。书房内，许玖像是刚刚那一巴掌没扇过瘾似的，又打在了时亮身上，时亮“嗷呜”一声跳起来。
　　许玖叉腰看着他：“你就非多那句嘴是吧？”
　　时亮捂着肩膀，弱弱地看着她：“那不是我忍不住嘛。”
　　许玖转过身不看他：“活该他不和你说话。”
　　时亮撇撇嘴，重新躺回椅背上，举起了手中的茶杯。
　　时绥和蓝没有带多少的行李来，所以收拾的也快，没等许玖和时亮在书房里说完悄悄话，两人已经打包完毕站在门口了。
　　书房门安静的关着，客厅里的陈设也几乎没变，唯一的不同可能是墙边展示柜里，多了一件带着裂痕的古老瓷器。
　　“嘭。”大门在身后关闭，关上书房内絮絮叨叨的窃窃私语，也关上了满腔落拓的繁复心事。门铃下端的风铃叮当响，不复昨日的灵动，细看之下，一串菠萝和芒果之下，静静地垂着白色的女神像。
　　蓝没心没肺地在前面走，时绥玩心突起，故意落后两步，看蓝什么什么时候会回头看自己。
　　仿佛是心意相通，往前走的那步还没迈出，便回头望去，时绥远远地缀在后面。于是他便停步，不满地冲磨洋工的某人喊：“快点，翻车鱼都要超过你啦！”
　　富有蓝气息的奇特比喻让时绥忍不住笑了出来，至少，蓝的心里还是时刻惦记自己的，时绥的心情立马好了许多。他立马快走两步，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都滚出愉悦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