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回避依恋》熔畎天体

2、转校神无（二）

　　学生时期的恩怨，人们常用“幼稚”“青涩”“不懂事”“无意义”等贬义词一笔带过，但回到当下，在当事人眼里，这是一场人格尊严之战，哪能轻轻揭过？

　　般若院泷很自负，当然，他也有他自负的资本。立下赌约的第二天，他就以赢家的心态，对埋头苦学的栗花落散输出垃圾话：“哎呀，好刻苦呀！不过没办法，谁叫对手是我呢，不全力以赴，就会输掉呢，然而你全力以赴也会输，不如趁早认输，免得浪费大家时间。”
　　见后者无动于衷，他加大力度：“话说……你在最擅长的事情输给我，不会哭吧？不会吧不会吧？”那贱兮兮的语气，加猖狂的笑脸，相当引人犯罪——故意伤害罪。

　　不屑口舌之争的栗花落散，终于忍无可忍，阴沉着扑克脸，怒视般若院泷：“闭嘴，吵死了。”她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充满愤怒和不耐烦，嫌弃溢于言表。
　　后者有一瞬，被伤到了心，表情怔愣，消停了几秒。但很快，他恢复吊儿郎当的姿态，变本加厉语言骚扰和精神攻击，把前者逼得长抒一口浊气：“唉……”这声沉重的叹息，多少带点悔意——后悔惹了疯子。

　　栗花落散随手翻教科书，确认目前的学习进度——目前，她还在恶补高一上学期的知识点。想短时间内追赶上同窗的他们，果然不是一件易事，她需要更好的学习环境。
　　为求耳根清净和长久安宁，栗花落散把目光投向同桌——嵯峨夜姬。
　　——顺带一提，目前他们六人的座位分布如下：因为人少，所以他们集中坐在二、三组前排，樋口春和绪方琉璃子坐第二组第一排，身后是嵯峨夜姬和栗花落散，隔壁是般若院泷和伊奈利京。

　　“同学，可以和我换个位置吗？”栗花落散发出请求。

　　不说话的嵯峨夜姬，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冰山美人。她斜眼看人时，高冷的气质浑然天成，让人望而却步，嘛……说人话就是像制冷器，靠得太近容易被冻伤。
　　嵯峨夜姬没有秒回。
　　她先观察前桌，女孩们努力装作不在意，但僵硬的背影出卖了她们悬着的心。瞳孔闪过一丝饶有兴致，单手摩挲下巴，性格恶劣的她，咧了咧嘴。

　　在转校生来之前，班草捉弄的对象，是绪方琉璃子。
　　分不清是欺负，还是暧昧的相处模式，最容易成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温床——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绪方琉璃子自己也说不准，她对般若院泷的好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羞于承认，但损友们不会因此饶了她——嵯峨夜姬和樋口春没少拿这事调侃她，毕竟他俩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欢喜冤家，何时修成正果，都是正常的事，没有人会意外。
　　然而，现如今，情况似乎变了……
　　变成妾有意郎无情。

　　后偷窥般若院泷，嵯峨夜姬差点笑出声，难怪网友爱吃明星偶像的恋爱瓜，看别人为情所困，确实很有意趣。
　　自从栗花落散提出换座位，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般若院泷安静了，这可太不像他了，适才人家让他闭嘴，他死活不闭，作对作到底；现在人家要跑了，他就闭了，莫名地识时务。
　　两人对上视线。
　　嵯峨夜姬挑眉，决定做个顺水人情。

　　在栗花落散的视角，她诚恳地向同桌发起申请，结果对方挑挑眉，斜视着她拒绝了。
　　说不郁结，那是假的。
　　栗花落散也不强求，收拾收拾，抱着学习资料和学习工具，转移阵地。
　　然而，她凳子还没坐热，旁边的空位，就也被霸占了——般若院泷空着手，后脑勺枕着两臂，理直气壮地尾随过来。
　　由于这操作冲击力拉满，在场者无不瞠目结舌。

　　这算什么？跟踪狂？强制爱？

　　初见端倪的疯批，让人有被触手缠上的窒息感。
　　栗花落散看他，如看克苏鲁，虽然面无表情，但心旌不为人知地摇曳了一阵。她若无其事地挪了挪凳子，从物理上，拉开双方距离——青春期男生直接A上来的行为，散发着男性荷尔蒙和性张力，多少有点亲密的意味。为了缓解尴尬，她先声夺人：“怎么？怕输，所以提前使用袭扰战术？”
　　——她也不是健全人，她回避依恋很严重，别看她身体还在这儿，其实内心早就落荒而逃了。
　　她竖起铜墙铁壁，故意把对方的信号，解读成对抗和gank，胜似真·钢铁直女。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恋爱酸臭味被冲淡。

　　所幸，对方顺坡下驴。
　　“我不怕输，但我想你输，毕竟你输对我有好处。”般若院泷粲然一笑，露出闪闪发光的贝齿，谁又能想到，如此阳光健气的皮囊下，宿着一缕心理扭曲的灵魂。

　　好想打他。
　　“呵。”栗花落散被气笑了，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腋下夹着教案、教材的鬼冢藏矢来上课。
　　教室空荡，任何变化都难逃班主任的法眼。他指着第二组中排“离群索居”的两人，高声勒令：“前排都是空的，坐后面去干嘛？谈恋爱吗？回前面来！”

　　闻言，栗花落散没有异议，立马抱着“行李”，迁徙到伊奈利京身后——她之所以没有搬回原位，是因为嵯峨夜姬先前对她见死不救，在芥蒂解开之前，她不想和她再续前缘，重新做同桌。

　　仿佛情景再现，般若院泷再次坐到栗花落散身边。
　　后者目眦欲裂，宛如愤怒的金鱼。

　　此情此景，哪怕钝感力强的人，也该察觉到什么了，遑论为人师表的鬼冢藏矢。
　　鉴于不是恶性事件，所以他只是皱皱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和采取任何措施。

　　*

　　课程安排得很满，文有语政史地，理有数理化生，武有格斗术和阴阳术，孩子们的学习任务意外地繁重。饶精力过剩、武德充沛的般若院泷，在如此强压之下，也累成了哈士奇，无暇继续挑拨栗花落散。

　　后者趁机灵魂拷问：“你座位在前面，你怎么不坐回去？”

　　趴在桌面，吐着一截红舌，狗般喘息的般若院泷，立马龙马精神。噌的坐直，单手支颐，似笑非笑，得意洋洋道：“老子单防你，荣幸不？你是第一个享受这个待遇的女人。”

　　什么校园喜剧台词？
　　栗花落散当即怀疑自己穿的不是少年漫，而是少女漫，否则谁家少年漫的男角色说话这么霸总，看人还带眼神拉丝？

　　栗花落散赌气道：“行，你防吧，谁能有你会防。”

　　之后，任般若院泷如何发病，她都一以贯之，把他当透明人，直到4月月考成绩公布……

　　别看般若院泷癫，这家伙的头脑意外地聪明，应试教育的考试，对他而言，就像进食、呼吸、反掌一样简单。在某几门学科上，满分更是试卷的极限，而不是他的极限。
　　然而这次，黑马杀出。
　　新来的转校生以一分之差，将他斩于马下，重新洗牌排名。

　　般若院泷拿到成绩单后，陷入长久的静默。一动不动的他，神情极为严肃，他认真起来的样子，不得不说，很有魅力，连带锋利的下颌线，都别具一番美感。

　　虽然陪伴的时间，没有绪方琉璃子长，但四舍五入，伊奈利京和般若院泷，勉强也能算幼驯染。
　　他俩从初中结缘，彼此认识三年多，伊奈利京还是第一次目睹般若院泷这么失神落魄。
　　深知他破大防了，他体贴地不打扰。

　　不过他不打扰，不代表别人能手下留情，谁叫般若院泷这个疯子，平日得罪的人，比排队王餐厅的顾客还多呢！

　　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是正在吃棒棒糖的樋口春。
　　白色的PVC棍，被她叼得像香烟。

　　“哎呀，太可惜了，就差一分。虽然只是运气使然，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呀……”樋口春老“阴阳师”了。

　　“不是哦。”栗花落散纠正，“是我特地控分，才刚好高他一分。”
　　她的声音清朗，语气稀松平常，像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无形装○，最为致命。

　　这则消息如重磅炸弹，整个教室灾后般死寂。

　　绪方琉璃子大为震惊：“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既然对方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栗花落散也不妨大发慈悲，告知对方来龙去脉：“很简单，我在考试后找到老师，问他这家伙考几分，然后重做一遍试卷，把分数控在他之上。而我故意只控高1分，是为了告诉某些人，这1分是我的基操，但是是你的天堑……”

　　这歹毒的骚操作，谁听了不嘴角抽搐？

　　至于吗？太小心眼了吧？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这家伙恐怕也是班级第一。
　　绪方琉璃子恍然发觉，这个班，似乎就她和樋口春是正常人，其他人不是疯子，就是假装正常人的疯子。

　　强烈的视线注视着自己。
　　栗花落散转头，四目相对间，似有电闪雷鸣。

　　般若院泷哂笑：“哎呀呀，我倒是小瞧你了。”
　　栗花落散回击：“没事，蜉蝣朝生暮死，安知天高地厚。”——栗花落散发誓，她不是这么幼稚的人，但和这小鬼相处，不自觉就被影响，同化成他的同类。只能说，sb的战斗力太强了，一着不慎，就会被拉到他熟悉的水平，然后被他用丰富的经验打败。

　　“哈？哈……”这回轮到般若院泷脑瓜子嗡嗡，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被气的滋味，拳头愈发瘙痒，想揍点什么出气。
　　可怜的伊奈利京，只是和他对上眼，就被他用眼神叫出去单挑。
　　前者装糊涂，默默转回去，对他冷处理：“哎呀，我好像还有作业没写。”

　　“京，少装傻。”
　　“唉……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听力不好，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京……”

　　如果可以，般若院泷其实更想叫栗花落散出去，但后者不知是扮猪吃老虎，还是真的菜，总之她太弱小了，30天前连他一个普攻都接不住，现在要是真的真刀真枪地干起来，实力差距只会更大，所以他选择迁怒于和他实力相当的伊奈利京。
　　原本，只要他再喊一声，伊奈利京就屈服了，这时，栗花落散却插足——“伊奈利，你排我后面。般若院，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有赌约，现在你输了，按约定，我想知道什么，你都得告诉我。”

　　般若院泷其实也是个“狐狸”，只是他不像伊奈利京，连长相都和狐狸一样。
　　“一次月考算什么？要比就比期中考。”诡计多端的般若院泷，不仅不认账，还狡猾地改对赌条件。

　　栗花落散是谁？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立马据理力争：“到时考完期中考，不会又说期中考没有含金量，要看期末考，永远未来可期吧？”
　　她说话相当尖锐，把心高气傲的少年，讽刺得心烦意燥。

　　旁观的嵯峨夜姬，适时化身调解员，出面阻止事态恶化：“哎呀，两位稍安勿躁，不是还有我吗？公证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刻呀！你们的君子协议，让我做个补充吧——谁考赢一次，就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而对方必须知无不言。”

　　栗花落散嗤笑：“呵，按这条新规定，某人再输下去，恐怕迟早得把银行卡账号和支付密码告诉我。”
　　这句调侃相当蹬鼻子上脸。

　　唯我独尊的般若院大少爷，哪受得了这个刺激，当即拍案而起，冲动得吓人。
　　他手痒痒，想动栗花落散。
　　眸光如尺，寸寸丈量，观察细致入微。视线从上往下，分别滑过后者的额头、鼻子、嘴唇、下颌、肩颈——强者的面貌特征，她是一个也没有。并且相反的，脆弱、易碎、娇气等，类似于花瓶（还是白瓷那种）的气质，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五指律动几下，最后一抓裤管，强行把破坏欲压下去。
　　不过，他也没有就此作罢，蓝瞳危险地半眯着，俯身，与栗花落散面对面，不平行对视。良久，他收回目光，一屁股坐下，并撂下狠话：“哼，你迟早被我揍死。”

　　本来以为会打起来，结果没有。
　　龟缩的嵯峨夜姬，见事态平静，立即又冒出来刷存在感——她刀头舐血的商人本色，在此刻就初见端倪。露出营业式微笑，试探性地问：“所以……两位是达成共识，同意了我的方案，对吧？”

　　樋口春含着棒棒糖，抽了抽嘴角，垮着脸吐槽：“喂，夜姬，别太离谱了。”
　　嵯峨夜姬这女人，真是迷之喜欢当荷官，准确说，庄家。
　　正所谓三岁看老，她再这副德性，以后早晚涉黑，她樋口春说的。

　　当事人双方没反驳，算是公开默认。

　　说不清是狠人，还是大大咧咧，还是看淡生死，总之，栗花落散似乎不信玄学，不害怕晦气、立flag和言出法随，大大方方把不中听、不吉利的话脱口而出：“在我死之前，你先完成我的心愿。”
　　某人莫名心里一堵，生理上的不适和心理上的不快，让他忍不住恶言相向：“呵，遗愿吧。”
　　栗花落散愣了愣，随机应变：“遗愿就遗愿，你喜欢就好。”——她漠视自己生命的态度，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低自尊，还是有自毁倾向。

　　“你这家伙……”般若院泷被打败了。
　　他后悔惹她了，她是无赖啊！她没皮没脸的时候，简直天下无敌。

　　“这次月考虽然我赢了，但我只能问一个问题，对吧？”栗花落散隔着般若院泷，看向嵯峨夜姬，后者笑了笑，没有回应她。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般若院泷往前坐了坐，挡住栗花落散的视线，占据她视野。
　　他桀骜不驯地说：“对，想问什么？”
　　高高在上，宛如施舍。

　　“……”抬眼与男生对视。
　　睫毛很快垂下，沉思中的眉宇，流露淡淡的忧郁，如诗。
　　到可以问的时候，栗花落散反而不问了。她单手触碰自己的下巴，慎重地斟酌许久，才转眄，角睐着对方，提出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对穿越者抱有敌意？”

　　她考虑过要不要问“你们是如何得知穿越者的存在？”“你们是怎么发现穿越者的？”“你们认识的人里有穿越者？”
　　但思来想去，这些问题都不够综合性，换句话说，就是能获取的信息量不是最多的，所以她作罢了。

　　“这个问题……我恐怕也有发言权。”

　　“哦——”栗花落散来了兴致，一把推开般若院泷，直视嵯峨夜姬。后者侧身对着她，春秋款、常规厚度、长及脚踝的女式校服，包裹着她初具雏形的S型身材，又纯又欲。

　　翘二郎腿，坐姿优雅，两臂放在桌面上，双掌交叠托着下巴。嵯峨夜姬睨着栗花落散，一脸神秘莫测，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因为我也被穿越者追求了。”

　　“？”栗花落散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她接受现实后，她耐看型的五官，慢慢扭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同款表情。看自己的右手，还搭在般若院泷肩头，她如梦初醒，像触电一般，迅速抽回右手，然后举起双手，状若投降。
　　她义正辞严地和前人划清界限：“卧槽，我对天发誓，我要是来追你们的，我就从这里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