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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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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祈慌极了,心脏跳的飞快,忍着疼抱起水壶迅速跑开,寻找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
可他脚下刚要离开猎人驻地,就有巡逻的猎人发现了他,远远地朝他示意,温祈不得已换了方向,躲在暂时没人的车下喘息。
他走的匆忙,并没有发现柏郃野的眼皮在他离开的时候动了动,没有睁开,手指却绕过绷带,悄无声息地拨开了一直藏在手心里的检测罗盘。
直到天色擦亮,温祈的身体才渐渐恢复正常,皮肤自己愈合,非人的眼睛也重新变回了平时的颜色。
他寻求安慰似的摸着怀里的匕.首,冰冷的刀身让他在不避风的野外打了个哆嗦。
——
利维医生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继承了柏郃野队伍的一贯风格,很不正经的样子。
可现在,他却难得的神情严肃,在饭点将柏郃野叫到了远离他人的地方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你料事如神,”利维从怀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提前让我保存好温祈的苏娜液,这才在撤离时没有和其他人的一起落下。”
柏郃野看着他:“结果怎么样?”
“很不对劲。”利维说。
他越过柏郃野的肩膀,看向不远处正在和猎人一边吃饭一边侃大山的温祈身上:“液体没有变红,也没有变蓝,它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柏郃野蹙了下眉:“苏娜反应没有完成?”
“不,”利维摇摇头,“我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多等了一夜,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虽然我现在没有仪器可以佐证我的判断,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里面的检测物质已经挥发完了。”
柏郃野:“也就是说,检测结果就是反应失败了?”
利维沉默了一下:“我有一个猜想,并不一定是对的。”
“我们都知道,苏娜液是从扉页提取出来的。异种异化后的□□和苏娜液不相融,因此才会和检测物质发生反应,呈现给我们的就是颜色变化。”
“但它,”利维举起手中的金属盒,蔚蓝色的液体在他动作中轻轻晃动,“没有变化,这正说明——”
“温祈的血和苏娜液相融了。”
两个人一时没说话,利维再次开口:“他如果真是异种,也太像人了点。表现出的攻击意图不强,在队里潜伏这么久,也没有搞什么破坏——只是好奇心多了一些。”
他顿了顿:“污染性也很弱,甚至可以说没有。”
柏郃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淬了毒的断刃,危险都藏在眸底。
他沉声道:“和教会有关吗?”
利维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他想起了什么,连忙说:“不排除,但可能性不大,比较他的血和扉页提取液高度相似,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东西。甚至他的香气也可能像扉页一样可以减缓人类枯萎。”
枯萎,是末日时代才出现的词。扉页的香气带有一定成瘾性,只要脱离一定时间的人都会出现枯萎症状,具体表现为全身溃烂,精神失常,并且极易被污染,时间更长一点,就是死亡。
因此,也曾有人将扉页降临的那一天,视作人类灭亡的开端。
“……不过,”利维医生说,“我没在他身上闻到过香味。”
柏郃野差点被他气笑了:“如果有,我第一次见他就会开枪了。”
“别这么残暴嘛,”利维看着他,心里不知怎么打了个突,他总觉得柏郃野的表情并不意外,甚至早就料到了一样,“说正经的,你打算怎么办?”
柏郃野眼中戾气褪去:“先带回主城再说。”
“带回主城,他可不一定有活路了哦,那群研究员会把这个小可怜给生吞了。好歹也跟着咱们这么久了,你就一点不心疼?”
利维的语气似乎带了点阴阳怪气的意思。柏郃野一掀眼皮:“这么久一直跟着你,不是我。”
利维:“你捡回来的。”
柏郃野:“扯淡。”
话音刚落,柏郃野就想起,好像还真他娘是自己捡回来的。利维拿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他,让柏郃野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负心汉:“……如果你能有用一点,我也不用去求主城的研究员。”
闻言,利维怒道:“这不是设备都丢了!哦,我做牛做马,又当战线医生又当后勤管家的给你当差,你就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是吧?”
柏郃野撑着下颌:“不然呢。”
利维自行跳脚。柏郃野目光停在远处,广袤的平原寸草不生,荒凉到看不出一点生命力。
好半晌,利维在旁边骂骂咧咧的嘴都干了,柏郃野才出声打断:“行了。”
利维幽幽道:“你真的没有良心。”
“就算有,也让异种吃光了,”柏郃野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地说,“就这么定,咱们进基地范围以后不作停留,你跟我一起去主城。”
利维不知道说什么,片刻感慨道:“没想到还能有再次回主城的机会,我以为后半辈子都不会回那地方了。”
柏郃野嘲弄道:“你的后半辈子,可能也没几年了。”
“别几年了,看这架势,几个月都难说。”利维发愁地看向身后排列的装甲车。
这玩意儿耗油的很,通常都会有物资马车随行,现在却一辆都没见到,全丢在了虫潮里。剩下的这点油不知道还能撑几天:“现在每一天过的都比前一天更糟,在这吃人的世界,能活着就感天谢地了。”
“听你说扉页分离,上面派你出野外去找的时候,我当时就不想去。要不是你生拉硬拽强逼我,我至于在我妹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给她留下封遗书么?”
“你还写过遗书?”柏郃野来了兴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反正人死灯灭,遗书多一个人看见就多一个人记得你,写了什么,说来听听,让我也见识下利维医生一把鼻涕一把泪有多丢人。”
“少废话!”利维就知道自己不能和他和平三秒,想动手,又惦记这货身上的伤还是自己费心包的,于是决定忍这一时。
问他:“你打算就这么把温祈交上去,连他意见都不问问?”
柏郃野穿着轻甲,侧头把颈侧的扣掰开,让被绷紧的胸肌松松劲,闻言说:“要问你问。”
利维调侃他:“诶呦,你这胳膊上的伤还是为人家挡的呢,怎么突然这么无情?”
“那时他是受难民众,现在是异种,”柏郃野说,“能一样吗?”
“按基地普遍定义来讲,他应该也不能算异种,”利维感觉到一点不是滋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进人类的队伍里是想做什么,但从来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那孩子的命运就这样被咱们几句话安排了。”
“……你从哪长了这么颗多愁善感的心,,”柏郃野扯了下嘴角,手指在铜铁制的车身上“嗒”的一敲,“走吧,别在我这干耗着,晚了午饭都被那群八百年没吃饱饭的抢光了。”
鹰应声长啸落下,在柏郃野肩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利维,像盯着一盘切好的生肉。
利维“嘶”地抽了口凉气,感觉这铁制畜生和他主人一个混账德行,没有丝毫人情。
他们这边暗潮汹涌,温祈却是一概不知。
利维生拉硬拽把柏郃野拖走的时候,他借着扶眼镜的遮挡,偷偷抬眼看了好几次,直到柏郃野重新回来吃饭,才悄悄放松下来。
温祈记得苏娜液已经全部被丢下了,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异种身份会从这里暴露,只是小心地观察着是否有人注意到他昨晚的异常。
柏郃野在他侧后方坐下,由于心虚,温祈不敢和他打招呼,只好转头和旁边的人搭话:“今天周副官怎么没来?”
他身旁的人闻言,用一种温祈看不懂的暧昧眼神看着他,眨眨眼:“副官比我们快几步,无线电话机只限基地内使用,他奉将军的命提前回去报信。”
不远处有人凑过来接话:“顺便让基地派点人来接,要不然真饿着肚子回去吗?话说这次出任务也够倒霉的,东西都丢了不说,人折损了快一半。早知道出发前去教会那里讨个祝福了。”
“你不要命了!”先前那人拿胳膊肘怼他,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将军最不信这些东西,让他听见了,小心挨军法。”
那个很疾世愤俗的巡逻兵也坐在温祈旁边,温祈刚刚打听过,他叫洛森。只不过洛森很讨厌队伍里传这些无聊的八卦,因此温祈一开始就没问他。
此刻,洛森把碗搁下,一抹嘴,顶着温祈好奇又没办法插嘴的目光,主动解释道:“教会和猎人是两个阵营,关系一直就不太好,你以后见到他们避着点。”
说完,他自己又意识到什么:“哦……不对,你好像也是教会的人来着,神使都有那个长袍子。”
温祈追问:“穿长袍的就是神使吗?我老师也是这样穿的。”
“是啊,只有神使才会穿这种不方便的衣服,神神叨叨的,你……咳,”洛森忽然察觉到自己好像连带着编排了温祈的老师,尴尬地清了清嗓,“你不用担心,其他人都不知道,只不过我当时跟着将军才看见。大家都挺忌讳在队里谈这个的,你小心点,平时别露馅就行。”
人类和异种真的有很多不同。人类明明没有异种那样千奇百怪的形态,看起来都差不多,却还要自己给自己分出好几个阵营。
温祈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他从洛森的嘴里知道了关于人类许多的信息,像吸纳书本上的知识一样将它们刻录在心里,正想说话,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悚然,他转过头,撞进某少将冷冷的目光里。
他怔了一下,想装作没看见,继续若无其事吃手里的面包,然而柏郃野并不放过他。
“跟我过来。”
少将的话没头没尾,不知道指的究竟是谁,但温祈环顾一圈,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温祈只好放下啃了一半的午餐,乖乖往柏郃野的方向挪步子,嘴角还沾着面包屑。
谁知柏郃野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又说:“把你面包带着。”
于是温祈倒霉地回去拿了自己的软面包,在猎人或羡慕或同情的目光中追上柏郃野。
“有什么事吗,将军?”他问。
柏少将并没说话,只是随意伸出两指并拢,背对着他纡尊降贵地晃了晃,意思是让他好好跟着。温祈昨晚消耗精力太多,确实饿了,走在他身后偷偷小口小口咽着面包。
猎人们看他年纪小,多少都会照顾他一点,温祈的面包里还有有其他猎人私藏的肉酱。
酱汁浸透袋子,沾在了指腹上,这是好东西,温祈不舍得浪费,珍惜地吮去。
就在他全身心投入兜好肉酱的纸袋中时,柏郃野忽然转身,温祈差点撞在他的肩甲上,连忙后退了半步。
柏郃野垂眸看着他,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温祈连人带面包塞进了自己的指挥车里。
手臂伤口因为用力再次扭到,柏郃野表情不变,看似随意地按了两下,然后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冷冷道:
“你有高危变异倾向,被污染方向不明,症状不明,可能性极高。根据《野外工作安全条例》,从今天开始,必须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直到有条件再次做苏娜反应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