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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五界变动神主更替 ...

  •     第二天,秦礼琛迷迷糊糊地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盘已经变成棕色的梨子,除此之外就是一张冰冷冷且空荡荡的床。

      大黄蹲在他床下,伸着舌头哈气,室内的温度被沈不闻留下的火炉烧的很高,秦礼琛摸了摸后背,发觉自己出了不少汗。

      他睡眼惺忪地挥挥手把火炉灭了,环顾四周,瞥见了枕边的一张纸。

      纸上,墨水和雨水混合出的文字张扬又隽秀,个人风格很强烈,一看就是昧稔君的字,只言简意赅地写了一句话:“先行,勿念。”

      看见这几个字,秦礼琛顿时清醒了,一激动竟然不小心从榻上翻了下来。他也没顾得上拍灰,边骂街边七手八脚地爬了起来。

      秦礼琛满脸的不可置信,翻来覆去地把那几个字看了好几遍,那薄薄的一层纸似乎都要被他那炽热的目光烧出一个洞来。

      说只是落脚还真就落了个脚,居然没有一丝留恋,难道是他伺候的不够好?

      扑通一声,秦礼琛生无可恋地把自己扔回了榻上,开始躺尸。

      大黄屁颠屁颠地蹿上来,贴着他嘤嘤嘤起来。秦礼琛双目空洞地拍了拍大黄的狗脑子,突然发表了看法:“大黄,你有没有感觉师尊和始祖大人在玩失踪这方面,还挺像的。”

      大黄呲着牙乐,又呜呜了几声,估计在表达名师出高徒,然后开始毫不客气地撕起了秦礼琛的袖子,暗示它和它的兄弟们还在等他投食。

      似乎接受到了什么召唤,屋外一群狗子瞬间都开启了嘤嘤嘤模式,听起来能有十来只的样子,但是从朝鸢阁的油纸窗看出去,只能看到屋外挤了一大堆狗脑袋。

      秦礼琛瞬间什么想法都抛在了脑后,嗷一嗓子揭狗而起,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衣服有没有破损,见那条袖子依然存活在他胳膊上,秦礼琛拍着心口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揪着大黄的耳朵骂了起来。

      “你个小崽子胆肥了是不是,我这衣服可是神界织娘亲手织的,卖十个你都赔不起,你看看这金丝,你看看这玉缎,你这个土狗你……”

      大黄嗷一嗓子,溜走了。

      秦礼琛忿忿地抓了一块梨子塞进嘴里,在怀疑了半分钟“我到底是不是师尊最喜欢的小孩”之后,夺门而出。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穿过风栏桥,沈不闻就基本已经快到人间界的中部地区了,此时春雨初霁,霞光万道。四下寂静,竟有了些“平平玉田冷空旷”的感觉。

      落日留下了长至天边的影子,连着云和山的躯干,在远处温吞地发着光。晚霞毫不吝啬地匀出一缕,伏在沈不闻的蝴蝶发冠上,衬得那朵簪花都在闪闪烁烁地亮。

      正感觉走得有些疲惫,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小山。山并不高,远看起来像个小土堆似的,但山麓地带却孕育了一条河流。在这背山靠水的地方,居然坐落着一个村庄。

      如此滨水而居的好地方,大概就是风水师们常常挂在嘴边的“玉带环腰”了,如此看来,这村庄的选址是颇有考究的。

      走近一看,村口矗了一块已经风化了的大石头,上面端端正正地刻着“吞羊村”三个字,还被人花了些心思地上了些颜色,沈不闻浅浅地勾了勾嘴角,觉得这村名还挺有意思的

      他摇了摇村外的旅铃,不一会儿就有人从栅栏处探了个头出来,口音带着些北方气,听起来很豪爽:“哪位啊?”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朴实又敦厚,他本来应该是在散步,一看见沈不闻就哦唷了一声,然后赶紧小跑着到栅栏口处来给他开门。

      “仙君您好,看打扮……您是上头的神仙吧,来小地是有什么要事吗?”

      微微一笑,沈不闻温声温气地开了口,似乎有安人心神的魔力:“并无要紧事,在下只是赶路时恰好途径此处,此时天色迟暮,不知此地是否有客栈,能让在下打扰一晚。”

      “客栈啊……”中年男人面露歉意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是这样,我们村子有些小,而且是近几年才建的,里面的一些建设尚未完全……”

      男人还在解释着原因,沈不闻边听边左右环顾了两眼,山下草木葳蕤,看起来确实是野蛮生长了许多年的结果,这村子就这么突兀地扎根在了这里,情况也与那男人所言几乎八九不离十,看来并不是他在有意搪塞。

      刚想表示惋惜,就见那男人沉思了一下,接着在自己的麻布外衣上搓了搓粗糙的手,然后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恳切道:“不过您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家暂住,我是吞羊村的村长,您要是能来留宿,小地蓬荜生辉。”

      沈不闻抬眸,对上了村长殷切的眼神,心里犹豫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拒绝对方如此真诚的请求,但又心存顾忌。

      “会不会叨扰了……”

      话音未落,村长又拽住了沈不闻的另一只手臂,眸中急切占多数,还有一些不言而喻的乞求。

      “不叨扰,不叨扰,您就来住一晚吧。”

      村长声音好像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左右转了转,谨慎地打量着沈不闻的脸色。

      身边栅栏门被风吹的吱呀作响,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慢慢升上了沈不闻的心间,他仔细地揣摩了一下村长的表情,似乎从中读出了些难言之隐。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好奇这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左思右想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沈不闻点了点头,在村长的带领下向村子里走去。

      一路上,村长都在尽力地和沈不闻找话题,奈何尊主大人向来沉默寡言,村长自言自语了半天,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的,沈不闻却还是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姿态,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在听。

      硬聊了几句之后,村长就放弃了这段没有意义的交流,后半段路程只是默默地在前面带着路,而沈不闻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地跟着。

      沈不闻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反而是村长,他看起来就是那种跟谁都能聊的自来熟,现在却只能在心里委屈巴巴地想:今天真他娘的是踢到钢板了。

      钢板本人舒服得很,没人在耳边闲扯沈不闻正乐得自在,于是便自顾自地环视起了吞羊村。

      这村子实在不大,拢共也就十几户人家的样子,一眼能望到头,但在外面看着却感觉它面积并不小。

      彼时刚到黄昏,整个村子像披了一层金色帷幔似的,正应该是路人络绎不绝的时候,可吞羊村内却空无一人,甚至连摊贩都已经在收摊了。

      有点古怪。

      沈不闻瞥了一眼那个摊贩,心生一计,忽然主动问身边的村长:“还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村长从自我怀疑中惊醒,拍了下脑袋,似乎在责怪自己太着急了,都没及时做自我介绍。笑呵呵地说:“我姓刘,叫刘三九,你叫我老刘就行。”

      沈不闻口上虽然应着,心中的疑虑却还未打消,状似无意地随口聊道,“刘村长,您这儿摊贩收摊时间比其他地方好像要早些。”

      正常这个点村民们都已经下了工,急着回家做饭,按理说正是人群密集的时候。可吞羊村却家家户户都是一副门窗紧闭的模样。

      “啊……”刘三九刚想感慨这祖宗终于主动聊天化解他俩之间的尴尬气氛了,就被沈不闻问的这个问题噎了一下,含糊其辞道,“是……可能是东西已经卖完了吧……”

      沈不闻看着那摊贩车里满满当当的小玩意和陶瓷摆件,抿了抿唇,没等刘三九说完,就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语气礼貌地问:“您好,这些还卖吗?”

      “哎!仙君!”刘三九惊诧地抬起头,想抓住沈不闻的衣袖,阻止他上前的步伐,却扑了个空,只能也加快几步跟上他。

      那摊贩看看沈不闻,又看看村长,接着满脸的不耐烦和敷衍地说:“卖,你要买快点,我急着回家。”

      沈不闻动动手指摆弄了几下他摊里的小玩意,看起来在仔细地甄选,余光却一直在观察着老刘和那个摊贩的神情。

      见沈不闻挑挑拣拣了大半天也没选好,那摊贩估计是等不耐烦了,一把把刘三九拽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问:“老刘,你又上哪请的神仙,之前那几个都没用,还没拉倒啊?”

      老刘瞟了一眼沈不闻的侧脸,也压低了声音警告他:“嘘!小点声,这个是路过的,我看他头上有那个什么白梅簪花,求着进来的,你别多嘴,好好招待。”

      指尖无意地拨弄着那些做工精致的小摆件,沈不闻的思绪如堕五里雾中,白梅簪花是每个神界弟子都要佩戴的饰品,意在劝诫弟子们要时刻谨记不趋荣利。也就是说刘三九早就看出他是神界的人,此番是特意把他请进来的。

      这村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要找神界的人帮忙。

      这么一想,吞羊村的氛围就变得有些蹊跷作怪起来,好像连霞光都灰暗了不少。

      沈不闻决定按兵不动,继续观察,于是随手抓起一个小金蛇的吊坠,对摊贩说:“要这个。”

      摊贩不知是听了村长的话还是什么,一改先前的态度,堆着谄媚的笑接过沈不闻递过来的银子,临走时还嘱咐着:“您慢走,记得再来啊仙君。”

      看着摊贩推车远去的背影,老刘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一副虚惊一场的模样,不迭道:“仙君,咱们也走吧。”

      沈不闻将那小金蛇在指尖绕了几圈,轻轻嗯了一声,与老刘并排而行。

      刘三九的家在这个村子的最东头,门前堆了一些还没劈过的柴火,门后种了一棵看不出是桃树还是什么树的植物,叶儿还没长出来,只剩光秃秃的树干立在那儿。

      这房子倒是挺别致雅观的,如果可以的话,沈不闻打算过几年也修这么一间小屋子在深山里,偶尔过来住一住陶冶情操,还能避世隐居,一举两得。

      四下打量了一番,刚准备进屋,就从门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二话不说瞄准沈不闻横冲直撞地飞了过来。刘三九眼疾手快地一把把孩子揪到身边,开口教训:“重廿,别瞎跑!”

      刘三九教育完孩子,似乎有些慌张,一边检查沈不闻有没有被那孩子撞到,一边不住地鞠着躬赔礼道歉:“不好意思仙君,您没事吧……我这儿子从小就调皮捣蛋,没伤到您吧?”

      沈不闻敛着眸色摇摇头:“无妨,他没碰到我。”

      小孩嘴里含了块麦芽糖,不知道是怎么吃的,黏糊糊的满嘴都是,在唇周形成了一圈脏兮兮的糖渍。此时他正靠在他爹身边,乐此不疲地嚼着那块糖,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沈不闻。

      “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刘三九低声下气地道着歉,还没忘介绍,“这是我儿子,叫刘重廿,我们村的名字都是按照生日随便起的,大家都没什么文化,也是图省事儿,您直接叫他名儿就行。”

      点点头表示了解,沈不闻抬手摸了摸刘重廿的小脑袋,对刘三九开口道:“您也不必一直叫我仙君,我姓沈,字不闻,叫我沈不闻就行。”

      “好嘞,好嘞。”刘三九憨笑着答应了,但对沈不闻的态度还是客客气气的,他回身把刘重廿塞回屋里,又对着里头喊了一声:“芸娘,有贵客,快备茶!”

      “来喽!”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想来便是刘三九的夫人了,她在门口探了个头,边拣着茶叶边招呼她丈夫,“你个糊涂的,快请客人进来坐呀。”

      “哎对对对!您一来我太激动一下还给忘了。”刘三九如梦方醒地大笑起来,侧身把他往屋里带,“沈仙君您请进。”

      似乎被他快乐的语气感染到,沈不闻也微微弯了弯嘴角,抬腿进了屋。

      芸娘叫陶芸,进屋之后沈不闻才发现她怀了孕,小腹处高高隆起,存在感极强地挺在外面,里面孕育着一个像刘重廿一样的小生命。

      她身后的木桌上已经大大小小地摆了几盘菜,想来大概是他们家今晚的晚饭。

      芸娘的手艺是很值得一提的,眼下一见沈不闻来访,又张罗着要多加几个菜,还让刘三九去店里提了烧酒,高高兴兴地说今晚要大展身手。

      刚抿了几口茶,锅里炖着排骨还是什么东西的香气就飘了出来,陶芸喜笑颜开地拉着沈不闻坐下,要他无论如何一定尝尝自己炖的排骨。

      芸娘实在是有些热情好客,而沈不闻又一向不太会应付这些古道热肠的人,对于芸娘张罗的这一顿饭几乎没什么办法,眼看着拒绝肯定是拒绝不了了,只好任其安排。

      他仅存的的一点理智就留在了刘三九给他塞酒的时候。村长两杯烧酒下肚已经有些面红耳赤,此时更是激动:“不行啊仙君!入乡随俗知道吧,你得喝,少喝点不当事的。”

      “对呀仙君,这是待客之道,您就喝点吧。”芸娘也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可,”沈不闻轻轻将那盏酒推了回去,脸色平和,“我们有规矩,不可饮酒。”

      并非沈不闻有意推拒,而是神界确实有这条规矩。因为神界主修心术,还是以渡化为主的,所以多少沾了点佛教的元素,讲究五戒十善。其中五戒就是杀生戒,偷盗戒,邪淫戒,妄语戒,饮酒戒。

      而十善就可以理解成五戒的细化,大概可以分成身、语、意三业。再向下细分为十个部分,也就是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贪欲,不嗔恚和不邪见。

      但是神界在饮食上却没有佛家的忌荤腥之类的要求,换句话说他们只是辩证地沿用了一部分佛家的东西,并没有全盘学习,毕竟佛教里也存在着不利于神界发展的部分。

      但刘三九哪里懂得这些,只是大着舌头劝他喝酒,大有不喝不许下桌的架势,让沈不闻初次感受到了乡野间的酒桌文化冲击。

      很有精神,很恐怖。

      总说要守规矩,但其实规矩这东西立了就有逾越的那一天,神界的武神大人也天天抱着酒罐子喝,没见他正视过那块就立在他门口的戒律石,不是照样没人敢说什么。

      以前沈不闻还偶尔过去敲敲打打他,让他想起自己还是个武神,要在弟子面前做好表率作用,但最后都会被他义正言辞地送走,时间一长,连沈不闻也懒得管他了。

      推搡不过,沈不闻最终还是在他们两口子的热情里败下阵来,端着杯子轻轻含了一口,第一感受就是入口有些辛辣,品不出什么回甘,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沈不闻转动着酒杯,慢慢缓解着来自舌尖的刺激感和一丝痛觉,也没觉得哪里让人上瘾。

      思绪飘的有些远了,回忆翻江倒海,让他想起来,楚烬好像也是极爱饮酒的,他们师徒二人还总是因为这事儿闹上过寻正居,最后以楚烬趴着抄了半个月的戒律告终。

      简而言之,如果说灵核是对尊主而已很重要的东西,那么酒也是楚烬一生中的和璧隋珠。

      想着想着,沈不闻便又有些出神,一出神他就不怎么设防备了,刘三九瞅准机会,拉扯间又灌了他一杯。

      没几口,沈不闻就感觉意识有些昏沉,但因为他喝酒不是特别上脸,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就是耳尖儿有些泛红,眨眼的速度慢了一些。

      发觉自己已经在思绪迷蒙的边缘了,沈不闻才注意到,面前的芸娘和刘三九偷偷交换了一下眼色,接着刘三九从身后掏出了一捆麻绳,芸娘则面带歉意地低下了头,对他小声说了句:“仙君,对不起。”

      刚想抬手召非祸来挡,被酒精侵蚀的大脑就适时地宣布了宕机,然后彻底罢工了。

      沈不闻眼前突然堕入了一片黑暗,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在他彻底昏迷之前,那个一直绕在腕间的小金蛇挂坠好像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用尾巴轻轻碰了碰沈不闻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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