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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五界变动神主更替 ...

  •     天刚破晓,空气里还带着似有若无的冷气,想来是冬天的寒意还没散干净。沈不闻抚着手中的烫金蝴蝶火笼,又裹了两件狐裘大氅,仍感天寒地冻。

      他本来身子就弱,在神界那四季如春的地方还不怎么发觉,这一赶上人间的冬天,便犯了这怕冷的毛病。

      眼看地上燃着的火炉要灭了,沈不闻随手扔了两根柴火进去,那火舌便立马上下乱窜起来,死而复生了似的愈烧愈旺。

      身上渐渐有了些暖意,他放下手炉倚在桌子上,不自觉地出了神——莫名其妙接替了神界尊主的位置,要说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这事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神界有一把剑,名叫“无量”,可以说是镇界圣物,从沈不闻记事时起,那把剑就插在神坛上了。

      神坛在神界最中心的位置,而无量剑又在神坛的正中央,创世时是始祖大人的佩剑,创世后就成了吉祥物,除了定期打扫没人动它。

      许多年来,人们都是放任其吸收周围的灵力,可以说是用一整个神界在养着这一股剑气,其威力可想而知。

      但是前几日,这剑却毫无预兆地掉了。

      没错,不仅掉了,还是砸下来的。

      事发突然,神界的弟子们先是看到神坛在剧烈地摇晃,接着无量剑也晃了晃剑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了地面,一点缓冲都没有。

      它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先是一个眼尖的脱口而出一句“快接!”接着神界弟子们一哄而上,一个个都七手八脚地冲了过去,但谁也没接到,然后就听到轰隆一声,神坛没坚持住,彻底塌了。

      那一瞬间,神界诸位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因为威力太大,无量剑掉下来的时候结结实实地凿进了地里,神界的弟子们又不敢贸然把它拔出来,只能任由它在那儿插了几天。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无量剑掉了,神坛也塌了,就代表尊主已经无力支撑神界的灵气场,也就是说,神界的始祖大人归霁多半归真了。

      现世分为神、妖、鬼、仙、人间五界,归霁就是神界的创世始祖,也是第一个尊主。

      按理说无量剑应该在诸多任尊主里流传下去的,但神界是创世之战以来唯一没有换过尊主的一界,所以这剑也就没易过主。

      就这么僵了几天,神界的长老们终于出来主持了大局,说归霁大人已经在人间界的一个茅草屋内坐化归真,临走前还传了封绝笔信回来,意思谁能把无量剑拔出来谁就是下一任神界尊主,于是神界弟子们都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一天,武神上去拔了,无事发生。

      第二天,一个长老也去拔了拔,无事发生。

      第三天,有弟子坐不住了,跟剑纠缠了一个上午,依旧无事发生。

      第四天,神坛被复原了,无量剑还在地上插着,路过的弟子都是看看,再摸摸,最后叹口气,转身走掉。

      第五天,沈不闻从仙界谈了些事务回来,还没上山就看见新修的神坛了,坛顶高得一直耸到云层里。他驻足看了一会儿,内心感慨说归霁终于良心发现舍得翻新原来那个丑了吧唧的老痰盂了。

      刚欣赏完神坛室内的新设计,沈不闻就看到了可怜巴巴地插在后门口的无量剑,这一眼,他心里突然产生了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几日不见,无量好像要生锈了。

      无量剑一感知到沈不闻的靠近就开始抖,还是闪着金光地抖,好像激动得不行,又好像在号啕大哭。

      沈不闻抚上剑柄感受了一会儿它的情绪,然后轻轻一拔,无量剑便从土里脱离了出来,接着他又抬手一挥,把剑稳稳地扔回了神坛的灵力场里。

      做完这一切沈不闻又在神坛里参观了几圈,左脚刚迈出神坛门口没半步,就看见外面跪了一片人。沈不闻有些状况外地问了句:“何事?”接着被齐刷刷且震耳欲聋的“参见尊主!”给压了回去。

      他大概花了一柱香的时间听完了这两天的事情,然后被迫接受了现实。

      狗日的,怪就怪他勤快。

      本来想延缓通知五界归霁去世的消息,等一切安定下来再说,谁成想这消息不胫而走,在五界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但外界似乎还不知道沈不闻已经继任尊主之位,人们震惊之余都在猜测神界即将上任的新尊主的身份,一时间暗潮涌动。

      这些猜测多是基于神界议事庭一些神官们的权势和人脉来作出的,简而言之就是在猜诸神官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拉票。

      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本次神界第一次也是最隆重的一次尊主更替并没有采用投票的方式来决定,而是用了拔剑这种傻子都不会用的方法。

      这方法说好听点是用剑尊主,带点私心地说就是,无量剑认主,不是主人或者主人规定的人是操控不了的,拔剑只不过是一个程序而已,这所谓的“下一任尊主”也是归霁早就定好了的,定下来的,当然就是这位沈不闻。

      沈不闻,单名一个仲,世称昧稔君,是神界的文武双神中的文神,平日里两袖清风怀瑾握瑜,长得漂亮又有能力,深受归霁的喜爱。

      老头子很早就想把尊主之位扔给沈不闻了,奈何沈不闻一直没这方面的意愿,始祖大人又猜不透他这徒弟在想什么,再加上一直遇不到什么好时机,便只好让沈不闻先做了文神官。

      归霁如意算盘打的挺响,自己金口一开嘎吱一下归真了,顺理成章地就把沈不闻推上来了,倒省了始祖大人不少薅自己的头发的时间。

      归霁已经没有资本了,再薅几年他就没头发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归霁不亲传,退一万步按照规矩要神界内部自行推选下一任尊主,大概也会是这个结果。

      原因无他,在五界生活了几千年,沈不闻的人生可谓是一个污点也没有。他不同流俗,堪称完璧,几乎没什么令人不满的地方,非要吹毛求疵的话也只有一个——他曾收过三位徒弟,而末徒,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祸世神。

      对,他是救世主,他徒弟是祸世神。

      好在世人早已自动将那祸世神剔出了沈不闻的三位徒弟之中,大家都默认他那些恶劣的品行大约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而非师者所教。

      而且到现在那人也死了二十几年了,还是沈不闻亲手杀的,杀完之后人家甚至又主动去寻正居那儿领了罚,说是什么教不严师之过,硬生生抗了好几次净心咒。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便没几个人去指他的错,都纷纷骂起那祸世神来,于是沈不闻就几乎成了一个完美的人。

      但完美的人的始祖是个不怎么完美的人,几万年来早已被生活打磨成了一个矫情又傲娇的小老头,甚至还在临死前那封绝笔里提了一嘴,要沈不闻无论如何把他葬在人间最热闹的地方。

      说起来好笑,这师徒二人性情截然相反,归霁最爱的就是人间烟火气,而沈不闻却素来喜静,要是叫他的徒弟们来讲,连他院儿里的鸟雀都是哑的。

      但人间的鸟雀可不是哑的,在初春仍然寒冷的时候,朝鸢阁窗外的雀儿们就已经叫上了。

      这还得归功于神界那些个长老们日日夜观天象,说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始祖大人身上神界的灵核流落在外不好,人也不知道在哪个小草屋里化了,得麻烦沈不闻跑一趟去找找他师父……的灵核。

      于是沈不闻就领命来人间了。

      这趟来回还没休息过,好不容易把后续事宜传书回了神界,得了空闲,又要琢磨给始祖大人葬在哪比较好。

      继位尊主之后沈不闻可遭了不少罪,始祖大人是舒服了,两腿一蹬说嘎吱就嘎吱了,扔了一堆烂摊子给他收拾。

      沈不闻感受着吐息间进入鼻腔内的冷气,瞥了眼给始祖大人准备的精致的小盒子,眉宇间尽是疲惫。

      庭院中下着丝丝细雨,沈不闻提笔望着被打湿的青石台阶上的一小撮青苔,正盘算着风水问题,门外就响起了催命般的拍门声。

      还没等门完全打开,沈不闻的怀里就猛地被塞进了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接着从门缝里急匆匆地闪进来一个穿得金光闪闪的青年人,嘴里还嚷嚷个不停。

      “救命啊师尊,我刚买完早饭就被雨毫不讲理地攻击啦!”来人转手施了个好几个法术把自己蒸干了,接着有些狗腿子地凑到了沈不闻眼前,笑眯眯地说,“我袖子都湿了,不过好在包子没事,师尊您快尝尝。”

      见状,沈不闻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语气里有些无奈,却还是淡淡地开了口:“礼琛,平日里要多些稳重,我许久不来朝鸢阁,你要替我好生打点着,做事不要毛躁。”

      这位青年人叫秦礼琛,大名秦瑟,世称朝鸢居士,正是沈不闻在神界时收的第二位徒弟。

      沈不闻还未跻身神界众神之时,曾在人间经营过一间颇为特殊的阁子,就是这间朝鸢阁。

      朝鸢阁平日不对外开放,在外观上也看不出什么稀奇,只有来访者真心想知道一件事情的真相或真诚地需要帮助时,这阁子才会敞开大门。

      简单来说,这阁子的作用就是寻真相,溯因果,且寻溯之人必须心诚。

      沈不闻被归霁重用后做了文神,便无暇再照顾朝鸢阁,于是他便把这阁子交给徒弟打理,自己则偶尔回来看看,有时候会短住一段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年来秦礼琛作出了不少成绩,还被世人封了朝鸢居士的称号,也算是没给他师尊丢脸。

      沈不闻这次来办事,正好可以在朝鸢阁落脚休息一晚,还能来看看他。

      “我知道啦师尊,”秦礼琛嘿嘿地笑,还惦记着他师尊和那袋包子,“您快吃嘛,我特意每种馅都买了一份,这种天气手里有个热乎乎的包子比什么都重要。”

      沈不闻却忽然神色微凛地敛起双眸,开口说教。奈何他一个气若谪仙的人偏生了一对狐狸眼,这说教的杀伤力便自动被削弱了一些,只剩下潭水般的冷漠。

      “我问你,谁许你在人间用神界的法术的。”

      秦礼琛挠着脑袋寻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图省事用法术把自己一键蒸干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师尊,我想着这儿也没别人……就……”

      “那也不可,”沈不闻皱着眉打断他,“神界的法术有可能会干扰人间的灵力场,万一有什么影响,你当如何?”

      沈不闻的声音不严厉,但总有种清冷疏离的感觉,秦礼琛莫名感受到了还在神界择道那年时的熟悉的压迫感,瞬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只听话地低着头挨训。

      这严肃的气氛持续了大概几分钟,沈不闻放松了眉心,先一步软下了语气:“礼琛,我不曾想如何训斥你,只是提醒你要多加注意。”

      闻言,秦礼琛小心翼翼地抬头瞟了沈不闻一眼,嗯……眉心微蹙,面色虽然依旧冷漠,但眼神却没那么冰了,脸上嫌弃的神色也少了些,典型的他师尊心软专用表情。

      他抓住时机疯狂点头加道歉,嘴里叨叨着师尊我再也不敢了我待会儿去抄十遍《人间境》,但您先把包子吃了暖暖身子。

      闻言,沈不闻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袋包子,他从那袋包子里挑挑拣拣地拿出来一个素馅的,又把剩下的连着袋子放回秦礼琛怀里,嘱咐道:

      “包子下次少买些,我早上向来没食欲,这些你拿去分给外面的小猫小狗吃了吧。”

      秦礼琛还想劝两句,心说外面那些小玩意们吃的比咱俩都好,又想起他师尊这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只喝露水儿的神仙,只好默默地掏出一个肉包子啃了一口,然后乖乖出去投喂流浪小强盗了。

      暴殄天物……

      秦礼琛一边面如死灰地和门口的大黄大黑小白们一起嚼着包子一边想,感觉心在滴血。

      他一走,朝鸢阁中便只剩下沈不闻一人,周围安静下来,忙碌了一天的尊主大人这才放松了神经,半倚在榻上揉着眉心,发觉身上疼得像要散架了一样。

      想想也是,沈不闻这天上人间的来回飞了一天,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挤出来,更别说睡觉了。

      雨好像大了一些,把油纸糊的窗子敲得嗒嗒作响,沈不闻听着雨声安静地闭了会儿眼睛,感觉身子变得越来越沉,久违的倦意也丝丝缕缕地袭了上来。

      到了人间他便要守人间的规矩,该饿就得饿,该困也得困,熬了个通宵就该睡觉。

      头脑越来越昏沉,沈不闻在心里跟始祖大人道了个歉,叫他大人有大量,晚些时候再入土为安。毕竟他的好徒弟要是再不睡觉的话,入土为安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沈不闻慢慢地阖上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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