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执笔折春序

7、第 7 章

　　这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姜和光和陆时倦终于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吵吵，而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姜和光用余光看着陆时倦，夕阳落了余辉在他的侧脸上，让他看着美好极了。

　　姜和光悄悄地观察着他的动作，果然是陶侯华口中成绩最好的学生，哪怕是在没有人管束的情况下，都在安静地学习着他自己的知识。

　　许是察觉到了姜和光的目光，陆时倦笔下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姜和光扭过了头，再次看起了自己的话本。

　　很快随着铃声响起，国子监开始散学了，姜和光迫不及待地抱着自己的包往外跑。

　　陆时倦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哼了一声。

　　真是无聊。

　　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这样？

　　成何体统！

　　姜和光丝毫不知陆时倦内心对她的编排和鄙夷，她正悠闲地逛起了街。

　　中午吃的饭让她依旧有些耿耿于怀，为了安慰她自己，姜和光决定给自己弄些好吃的。

　　她摸出了钱包，开始了疯狂的买买买。

　　路边摊上有一个煎饼店，摊着的饼十分香脆，姜和光从煎饼摊买了一块饼，又从附近买了一小块腊肠卷了进去。

　　她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晶晶的：真好吃！

　　路过陆府的时候，门外有着两名护卫，姜和光冷哼一声，冲他们翻了一个白眼。

　　要不是怕惹事儿，她真的很想踹一脚陆府的门。

　　姜和光一路晃着回到了府宅，明明只是一日没有回来的功夫，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她抱着小包跑回了自己的院落里，喵喵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远远地向她跑了过来。

　　姜和光欢呼着将它抱了起来，捏着它的梅花爪子，笑眯眯地欺负它：“都过了一天了，有没有想我？”

　　渠桑听见了动静，也赶忙从屋内出来，欢喜道：“小姐你回来啦？奴婢刚从小厨房拿了饭回来，您快些用吧。”

　　姜和光“嘻嘻”地笑了，将喵喵塞到了渠桑的怀里：“那好，你带它去吃饭吧。”

　　渠桑点着头轻轻应了下来。

　　姜和光进了屋，打开了食盒，看着自己丰盛的晚餐，感到心满意足。

　　这才叫生活嘛。

　　在国子监内过得那是什么日子。

　　让人烦躁。

　　姜和光吃完了饭便兴冲冲地拿了个凳子开始赏月。

　　渠桑也吃完了饭走到了她的后面，笑道：“马上便要到中秋了，小姐今年想吃什么馅儿的月饼？奴婢提前为您准备。”

　　姜和光听到了她的声音，便把身子往外面挪了挪，给她腾出一个位置来，示意她坐下。

　　她托着腮，皱着眉，想着这个问题，感到苦恼极了：“每年中秋也就是那几样，我都吃烦了。”

　　渠桑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可爱极了，她温声地哄道：“你再想想，想吃点新奇的奴婢也能做出来。”

　　姜和光唉声叹气道：“哪有好想的呀，我都嫌麻烦…”

　　渠桑哭笑不得，想了想，商量道：“那这次多做些月饼，挑着吃。”

　　姜和光撇撇嘴：“好吧。”

　　姜俊风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姜和光的身边，他挥了挥手示意渠桑离开，乐呵呵地蹲在了姜和光的身边：“乖女儿，你今天学得怎么样？和同窗处得好不好？”

　　姜和光嫌弃地扭过了头，哼了一声，不高兴地道：“不好。都怪祖父，非要让我去。我在姜家待着多好。”
　　姜俊风笑着的脸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连忙道：“哪里不好？跟爹说说看？”

　　姜和光低着头扳着指头数：“食堂里饭不好吃。同学不好处。还要我打扫除…”

　　姜俊风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当是什么大事：“午饭吃得不好，咱们这不是还有晚饭呢嘛，实在不行，你在外面买一些，爹给你付钱！”
　　姜和光瞅了他一眼，抠了抠自己的手，到底没有把自己的新任同桌是谁给说出来。

　　罢了。

　　姜和光想。

　　自己还是别把这个糟心的事情跟他讲了。

　　目前看来，陆时倦也欺负不了她。

　　她在心中下了决定后，便轻哼一声，将手伸了出来：“给钱！”

　　等姜和光心满意足地揣着她爹的小金库回屋后，渠桑便欣喜地对她道：“小姐，快看，家主给你送了一块上好的砚台来。”

　　姜和光走到她的身边，拿起了那块墨看了看，又嗅了嗅，其实她看不出也嗅不出什么门道来，但是她为了强撑面子，还是神神叨叨地道：“是块好墨。”

　　渠桑含笑道：“家主给的，哪有不好的道理。奴婢这就给小姐收好，留着您明天用。”

　　姜和光点点头：“也行。”

　　第二天姜和光坐在教室里啃着自己的包子，依稀觉得自己是忘了什么事儿，但是又想不起来。

　　她索性就不想了，用眼神瞥着正在安静看书的陆时倦，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扔他下水，他好像也没有来找她麻烦。

　　姜和光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少许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感觉自己太欺负人了。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她给打消了。

　　陆家人不值得同情。

　　听祖父说，每次带头嘲笑他们武将的，都是陆宰相。

　　姜和光斜着眼看着陆时倦轻哼了一声，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

　　说起来，她同情他干什么。

　　她能坐在这儿，也拜陆元驹所赐呢。

　　陆时倦莫名其妙地听到了一阵子的鼻音，他奇怪地抬起了头，看见扭过头的姜和光，只觉得她有病。

　　一大早又抽什么风。

　　不过很快，姜和光便意识到了被自己遗忘了的事是什么。

　　陶侯华开始提《诗》的默写了！

　　姜和光听着那个老头站在台上眉眼含笑地说着扎人心的话：“我们过会儿便要开始默写，同学们准备好宣纸，马上开始。”

　　姜和光一下子懵了，默写？

　　她早忘了这回事儿了。

　　旁边的陆时倦早就摸出了纸和毛笔，准备动手了。

　　姜和光瞬间心急如焚。

　　台上的陶侯华还在继续讲着话：“今天默写的是《国风周南》全篇。”

　　姜和光：“…”

　　周南？

　　什么周南？

　　还有，全篇？

　　不就一个名字吗？

　　除了一篇还能有几篇？

　　姜和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油锅里翻滚的蚂蚁一样。

　　哪里都不顺心。

　　那个叶盼烟倒是给她讲过《千字文》，还让她学了些赋和古文。

　　她根本没有学过《诗》，上哪儿去给他默什么周南？

　　姜和光快急哭了，她摸出了自己的宣纸和毛笔，以及从未拆封过的砚台。

　　她原本想打开她的书开始作弊，但是她一动，陶侯华便笑眯眯地看着她，让她内心十分慌张。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姜和光咬牙，把那块未拆封的砚台往陆时倦那边推了推。

　　陆时倦从默写中抬起了头，他不明白姜和光又在作什么妖。

　　他强忍着怒气：“你干什么？”

　　姜和光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的，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腕，觉得自己实在是厚脸，但她实在没有了办法，她低声道：“商量个事。我把砚台给你，你给我抄抄。”

　　陆时倦刚要否定说不行，便看见姜和光一脸求助地看着他，他皱了皱眉，还是道：“等我写完的。砚台不要，拿回去。”

　　姜和光连忙点头道：“好好好。”

　　她将砚台给抱好，然后打开它研了研墨，又将毛笔放在清水里蘸了蘸，安静地等着陆时倦写完。

　　她内心十分忐忑，生怕陆时倦说话不算话。

　　万幸，陆时倦写完第一张就递给了她，姜和光接过宣纸，内心居然升起了几分感激。

　　姜和光拿过宣纸一瞅，瞬间一顿。

　　这个文臣家的公子，写字怎么那么…

　　她琢磨了一下。

　　把丑换成了有特色。

　　她有些不理解。

　　不过姜和光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赶紧抄了起来。

　　终于在陶侯华开始收卷子的时候姜和光结束了抄题。

　　她瞅着陆时倦铁青着的脸，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低声道：“谢谢。”

　　陆时倦显得暴躁极了，他翻了她一个白眼，没有吭声。

　　姜和光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敢说话。

　　她默默地想，凶什么嘛？

　　想归想，但她还是安心地摸出了自己原装带着知识的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陶侯华收好了大家默写完的宣纸，道：“如今我们已经学完了周南、召南、邶风、鄘风篇，这个学期我们要学完卫风、王风、郑风、齐风篇。前面学完的篇数我们要反复的考察，大家做好准备。”

　　姜和光：“…”

　　姜和光沉默了。

　　她在考虑说服姜智敏让她退学的可能性。

　　她真的没有学过这些东西啊，而且…
　　姜和光看着《诗》，只觉得血压飙升。

　　这什么什么风，每一篇都那么多，她就是累死，一个晚上也背不完！

　　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笼罩在了她的全身，姜和光感觉自己的鼻尖有些泛酸，她努力地眨着眼睛，把泪意全部咽了回去。

　　陆时倦偏头看了她一眼，便将头扭了过去，没吭声。

　　姜和光趴在桌子上，神情恹恹的，又听陶侯华接着道：“哦，对。每周的周测依旧举行，就在近两天，大家不要忘了。”

　　姜和光诧异地抬头。

　　她万万想不到，在她以为生活已经足够不幸的时候，现实能告诉她，那都是开胃的小菜。

　　还能有更不幸的！

　　姜和光觉得自己的心上被狠狠地捅了一刀，让她险些难以呼吸。

　　她绝望地想，虽然她很清楚地知道肯定会测试的，但是她没有想过，会是周测。

　　这怎么办？

　　打小抄吗？

　　姜和光硬着头皮想，这得抄多少？

　　而且她没有考过试，这里面都考什么？

　　她感觉焦虑极了，甚至不太想再看见陶侯华。

　　虽然知道这并不是陶侯华的错，但她还是无法控制地有些埋怨陶侯华。

　　但是不想看到他归不想看到他，等他开始讲诗歌的时候，姜和光还是乖乖地拿起了毛笔开始记。

　　她遗憾地想，她的那些话本最近怕是没办法派上用场了。

　　她勤勤恳恳地听着课，这节课讲的正是卫风的第一篇，淇奥。

　　等听到陶侯华念着：“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姜和光托着腮想，等她过两年及笄了，怕是就要译亲。

　　也不知道那名成为她夫君的人，是不是就是她的终不可谖兮。

　　姜和光撇撇嘴。

　　她倒没有多期待。

　　她们家越来越没落了，不然也不至于把她送到国子监多增加一条出路，侯爵中有能愿意娶她的就不错了，现在跟同窗谁都不熟，她觉得祖父打的算盘真的不会成。

　　姜和光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又将思绪重新拽了回来，继续听着陶侯华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