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不能好好当狐妖了》金作鼎

6、下阶乙等，妖不伤人

　　三天前的夜晚，人界虞北山山腰的一个偏僻小村落里，人们按村长嘱咐的早早吹灯歇息，并且紧锁门窗，今夜不论是听见邻居家两口子为村头的俏寡妇吵翻了天，还是闻说财神爷当街心漫天散大财，都切不可开门走动。
　　月上中天，五个身着风雷阁玄墨色法衣的少年分头隐蔽在村子的几个角落已经好一段时间。他们屏息凝神，以神识呼应，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子时刚过，一道黑雾忽从一处荒废的宅子蹿出，像一群黑鸦，又像是一头豺狼，直奔一家村民后院。
　　“出现了！”首先目睹的黑衣少年立刻用神识通知伙伴，并且快速提剑急追过去。
　　那户村民的后院里，先是传出一阵鸡犬吠叫，紧接着响起一声野兽的嘶吼。
　　几个黑衣少年赶到，撞开后院柴门，看见他们今天在这里布下的那张捉妖网正将那团耕牛大小的黑雾死死地缠在当中。
　　那捉妖网上的纲目发出紫红的亮光，将那团黑不溜秋的巨大煤球一样的黑雾分割成许多块。黑雾越是挣扎，它越是勒得更紧。
　　“哼，畜生！还抓不住你？看我不叫你把偷吃的都吐出来！”一个浓眉大眼、嘴唇薄薄的少年率先上前，要拿剑尖去挑那不断扑腾的黑雾。
　　“风和，谨慎些。“另一个看似众人之首的清秀少年上前一步阻止道：“我们还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这家伙也就敢半夜出来偷点儿鸡鸭猫狗吃吃，出息也不大，没什么好担心的。揍一顿就老实了。” 唤作风和的少年尽快嘴上满不在乎，但到底剑尖还是没戳出去。
　　清秀少年凝眉，摇了摇头，“不对，如果作祟的就是这只妖物，我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
　　“这就是个山里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的小妖小怪，现在落网了，明天我们再循着踪迹将它老巢掏出来就大功告成了。湘子，你就是太谨慎了。”风和拍了拍清秀少年的肩头，却听见身后的同伴打趣道：“嗨，这种偷懒的话，你敢在青涯君面前说说？”
　　听见“青涯君”三个字，风和顿时缩了缩脖子，手上不自然地整了整衣襟，好像那是什么比罚挨饿、挨屁股、罚挨天雷更了不得的戒律。
　　就在此时，几人都同时听到远处的同伴用神识传来的话音——“这边还有！”
　　“原来不止一只！”湘子急忙用符咒给捉妖网加上两道封印，便跟两个同伴一起飞身朝发出信号的方向追去。
　　在风雷阁，能够下山执行驱邪任务的，都是经受过师门试炼的考验的弟子。这几个少年虽然年轻，但是身手都相当迅捷，配合默契，显然对于驱邪之事已有经验。
　　借着这夜惨白的月光，几人很快逼近了信号传出的那家村舍。湘子认得，他们白天在这户人家的后院也布置了捉妖网，此刻，那妖物应该已经被捉妖网缚住了。
　　他们刚翻过矮墙，便听见院内传出一声惨叫。
　　可这惨叫声音尖细，并不是来自于妖物，而是他们熟悉的同伴！
　　“梨雨！”湘子定睛看见自己的师妹正跌坐在院子里，圆睁着一双挂着泪水的眼睛，僵直地瞪着房子洞开的大门。在她身边不远处，另一个黑衣少年倒卧在地上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是、是那个、那个醉酒大叔……我们晚上……才劝过他赶紧回屋的……”梨雨颤抖着，大颗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她整个人被罩在从房门内照射出来的蜡黄的灯光里。同样落在她身上的，还有一团被拉长的硕大黑影，在灯光下轻微耸动起伏着。
　　周围没有一丝风吹虫鸣，这偏僻山村的夜晚安静得简直像被灌满了蜡水封住了一般，尤其是当众人屏住了呼吸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一阵啃啮咀嚼的声音，一下一下地从屋内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得仿佛那张正大肆饕餮的血口就在耳边，清晰而诡异。
　　“咔”，这是某根骨头被锋利坚硬的牙齿利落咬断的声响。众人感到自己的耳根就像吃了陈年腌酸萝卜一样一阵麻软的同时，也终于看清楚了令自己的同伴吓呆的可怕一幕——
　　此时一团野兽状的黑雾正伏在点着油灯的那张破旧的杉木桌子上，它的身下压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因为那人的脖子显然已经断了，头颅正以一个不同寻常的角度垂在一边，上身的衣服几乎被完全剥落，露出里面大片模糊的血肉和从腹腔中半淌出来的肠子、内脏。暗红的血液流了一地，弥散出一股最能令人反胃的浓烈腥气。
　　已经有人忍不住捂住肚子，吐了一大口酸水。湘子也不由感到一阵胃液翻涌。
　　这次驱邪任务明明只是个下阶乙级的任务，意味着要面对的妖物只会袭击禽畜、对百姓造成滋扰，并没有伤人的迹象。所以师门才会派出这几个最高不过叶诣初期修为的年轻弟子应对。
　　然而眼前这只妖物不光伤人，还直接将人当做宵夜生啖了，其凶残程度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原来的估计。这也直接关系到他们这群人到底是来替天行道，还是祭了妖怪的五脏庙。
　　此时离那食人怪物盘踞的门洞最近的湘子，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很快拢住心神，用尽量不惊动那怪物的声音对背后两人道：“任务已经升级，扶他们两个起来，我们需要援……”
　　不料他的话还是晚了一步。一张攻击符咒已经抢在他的前面掷在了那怪物的身上！风和拔剑大喝道：“畜生！好大的胆子！竟敢吃人！”
　　那团黑雾被符咒掷中，顿时停止了啃咬，却并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墨黑的形状一阵扭动，忽然出现了一双放着黄光的眼睛，竖直的瞳仁透出一股充满威胁的危险意味。
　　正当几个少年战战兢兢准备迎接一场恶战之际，那团黑雾却陡然纵身一跃，扔下着那具破碎的尸体直冲瓦顶而去。
　　在黑雾的撞击下，那屋顶就好像纸糊的一样瞬间绽开大洞。黑雾掠着瓦背嗖忽向远处奔逃。
　　湘子刚从怀中掏出一枚向附近同门求助的火信正待点燃，却见身边黑影一跃，是风和已经提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