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不能好好当狐妖了》金作鼎

5、不妨做一个大胆的猜测，我还没死？

　　“鸡骨头！鸡骨头！”
　　涂山不知急得一边满地打滚一边用意念狂呼自己宝剑的大名。但是“鸡骨头”此刻却悄无声息，对她的召唤没有丝毫反应，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一剑。
　　“贪生怕死的家伙！” 涂山不知暗啐了一口。此时她倒在了地上，屁股被硌得生疼，鉴月的锋芒近在咫尺，剑气袭来，她眉心刺痛，鬓发刘海都飞舞了起来。
　　完了完了，她重重闭上双眼，只能用拢不成话语的念想在心里向父亲、阿娘和绀朱家的长辈们谢罪了。

　　要问剑锋落下这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涂山不知是不清楚的。她只感觉到身体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卷走，就好像是一片轻小的树叶落入了风暴的漩涡又或者简直成了风暴本身。
　　难道死去就是这样一种感觉？确定没有狐生走马灯什么的吗？黑白无常啊、鬼差啊也不来捎一段，是不是多少有点敷衍了？
　　还好，不过转念之间，她的身体就稳定了下来，不再被卷走了，甚至于隔着眼皮能够感觉到的光线和周遭的气味跟刚才比都好像没有改变。
　　不妨做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自己还没死？
　　涂山不知慢慢睁开双眼。果然涌入视线的还是刚才洞府里那张泼地的红毯和满目狼藉的家具残骸。可是……这红毯上为什么还躺着……呃，躺着——一只狐？
　　这只小狐通体毛发赤焰般火红，应是青丘王族赤炎九尾狐才有的毛色，但是身后却只有跟身子那么长的一尾，前腿上还有伤，可怜兮兮地流着鲜血，掺在同样红彤彤的狐毛和地毯上分不清彼此。
　　涂山不知心下就奇了个大怪了，这是上哪弄的一只跟她一模一样的狐？就连受伤的地方都复刻了个分毫不差！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性命攸关的问题——刚才自己明明生死一线，戮青涯那尊煞神手中的鉴月都快要刺入她的眉心了，那此刻戮青涯他老人家呢？涂山不知原地转了个圈，连天花、地板都瞧了个仔细，愣是没找见！
　　经不起推敲的细节还有很多，比如说刚才她明明是倒在地上的，此刻为什么站着，更别说自己就从来没有这么牛高马大过；又比如说她身上哪儿哪儿都疼的感觉到底去了哪里……但是这都比不上一件事来得刺激，那就是她猛然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握着一把剑！
　　那把剑手感陌生，剑柄温润微凉，似玉非玉，刻满符文的剑身极薄，却很重，寒光锐利，犹如一条出海银龙一般优雅惊艳中透着逼人的煞气。
　　这绝对不是她那临阵脱逃的鸡骨头！涂山不知脚下一阵打晃，虎口一松，宝剑哐当坠地，亮出了剑柄上刻着的剑名“鉴月”！几乎就在她看清的同时，那剑也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她的腰间。
　　涂山不知惊骇地低头想看清那道光到底藏哪儿去了。这一看之下可不得了！她自己怎么穿得一身白惨惨的？这颜色、这款式、这腰上不多不少像包子一样的六道褶，不正是刚才苦苦从戮青涯身上扒下来的那身“万妖屠”吗？这倒霉玩意儿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它真的不咬狐吗？！
　　正当涂山不知的内心在接受轰天雷劫之际，她眼前忽然黑影一晃，一声凄绝的嚎叫直刺得她心窝一颤！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是脚下那只赤炎狐忽然平地跃起，朝她当心扑来的时候，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随着“叮当”一声响，让她更为猝不及防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赤炎狐露出的尖牙马上就要咬上她前襟的一刹，竟然被从她身上发出的一道金光弹飞了出去，然后重重摔回到地面上，抽抽了两下后腿，彻底没了反应。
　　涂山不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我袭击我自己并且被我自己弹飞”的奇幻画面惊得倒退了两步，直到踩到了一段桌子腿儿，被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姑奶奶——埃、埃……”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从洞府一角传来，余音呈螺旋状在洞里回旋。下一秒，涂山不知便梦幻般地看着刚醒过来还没站稳的修奇跌跌撞撞地扑在那只赤炎狐的身边，一把抱起它，后眼都不带瞧她一下地“呲溜”奔出了洞府，活像在什么狰狞可怖的洪荒巨兽面前不要命地抢走了他的盘中肉！
　　“不是！修奇——”你把那只狐狸抢走了，扔下我是几个意思啊！
　　涂山不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追出洞去时，外面已经只余下一片茫茫夜色，哪里还有修奇的半点儿踪影？饶是这样七零八碎的错乱情景下，涂山不知也忍不住掐腰感慨，那自小在亲生的长辈们的棍棒下千锤百炼出来的逃命功夫，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修奇逃了，涂山不知可以找回来，毕竟这打小长起来的交情让两狐之间从来没什么秘密。但是方才那一喊，让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变得……变得跟刚才那尊对她喊打喊杀的煞神一模一样！清朗、低沉，关键是个男的！
　　这外面显然下过雨，地面泥泞，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啥都刚被泡过的潮湿气息。天上一道霹雳划过，照亮了涂山不知脚边的一汪不过才形成的水滩。她下意识低头看去……从此，她便比谁都更清楚“魂飞魄散”是种什么感觉。
　　只见水中一个颀长清隽的美男子，缓带轻纱，白衣乌发，一张俊美拔群的面孔却写满了震惊，灿若星河的双目正瞪圆了，看三头六臂的怪物一样骇然地看着她！
　　涂山不知吓得后退，那水中的男子也后退；涂山不知使劲儿掐自己脸，那男子也掐脸；就连狠狠跺碎那水中的骚包倒影也是涂山不知跟那男子同时出的脚。
　　当空列缺狂闪，惊雷隆隆，大地都仿佛喝多了的老翁似的摇撼了几下。涂山不知终于意识到一件吓死狐不偿命的事实——她到了戮青涯的身体里了！她，涂山不知，堂堂青丘狐族王裔，竟然成了那杀妖不眨眼的三界最年轻的拒理妖屠，普天之下唯一一件“万妖屠”的继承者，戮青涯！